显然,圣上的心思很明了,甚至还隐约有几分偏爱,龙椅上那人也不需要林如海有建功立业,只要他安慰过了这三年,然后安安稳稳往上升官便是。 与林如海同科的王良,也是这个待遇,只是王良任职的那个县城在京城以南,也是离京城不近不远的去处。 贾母这个操心的老人家,得了林如海要外任的消息,三催四请,总算把女儿请到了荣国府,见瑾哥没来还多问了几句。 “我知你这几日忙,但也总该听我这过来人说几句话……瑾哥怎么不来?” “昨日他父亲要他写的大字还没写完,今日也有功课,还在家中读书呢。”贾敏答道。 听女儿如此说,贾母越发不赞同了。 “如今瑾哥连个先生都没有,一人在那家中,能读会些什么?前儿我就和你说把瑾哥送到这边来读书,咱们这府里请的先生好歹也是中过进士的,书房又大,笔墨纸砚也不用带了,只要人过来便是,你还不愿。如今你还要带了瑾哥往那些地方去,可不是耽搁人吗?” 贾母说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见贾敏不说话,自以为得计,又补充到。 “叫我说你也别去了,又不是京中无亲无故,你在这京中,好歹有我这当娘的在,总也有个照应。那县城小门小户的,想买些东西难,况且若病了,怕是连个好大夫也不见……你这当娘的也太狠心,带着儿子去受什么罪?若你要去也只管自己去,可得把瑾哥留下!” 贾敏抬了抬手,用帕子掩饰住了自己的冷笑。 贾母的话可当着与她料想的一般无二,或许贾母确实有几分慈爱之心,见不得孩子受苦,在贾母看来,这般的打算,都是为了她们娘俩好。 然,荣国府请的西席,纵然也是个进士出身,难道林如海的探花便不算是进士了。 若当真是个有能耐的,何至于四十来岁便辞了官,若当着是个心性高洁的,君不见柳太傅,便是圣上挽留也是一行归隐,岂会在这府上趋炎附势? 让瑾哥来这进学,是与荣国府的这等子孙们学着如何吃喝嫖赌吗? “母亲,都倒是梅花香自苦寒,这蜜罐里也养不出英才,我们的意思是瑾哥虽小,也该带着他多看看。” 贾敏尽量将话说的婉转,荣国府的儿孙她管不着,可退一步说,她已然是外嫁女,林府的儿孙,荣国府也不该管。贾敏不由想到前世,自己母亲凭着喜欢,搜罗了这么些姑娘。 贾府的便不说了,就说自己的玉儿、史家的湘云、还有薛家的宝钗和宝琴、还有邢岫烟等人。贾母是有那么些庇护小辈的意思,可也要你庇护得了? 不将家里的爷们教养好,贾母这等年纪,终归有撒手人寰的一天,又能护得几时。 贾母自然听出了女儿在讥讽自家溺爱儿孙,也反唇相讥到。 “你嫁出去了,心大了,我也管不得。林姑爷就算主意多,你也不该时时都听他的。他一个男子在外奔前程,教养儿孙,打点上下,便多要靠你这当娘的,就算你跟着你父亲读过几年书,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教得了什么有用的东西?瑾哥字都没认全,出去外面又能看些什么?” “要我说,你也别舍不得男人,若是不放心,好好挑几个房里人去跟着服侍也就罢了,何必巴巴跟着去受罪。你若不会挑,可要为娘与你掌掌眼?” 贾敏听了,气得脑袋发胀,站起身来直视贾母冷笑道。 “可不是叫哥哥说对了,这岳家竟是打着往女婿屋里送人的心思?母亲既然年纪大了,也该颐养天年,家中本就是有那么些小辈要操心,瑾哥就不劳您挂念了。” 说罢贾敏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她这母亲就是这幅模样,只要贾母觉着好的,旁人定然是要照着才成,可贾敏已然不是当年承欢膝下的幼女,她已是为妻为母,为何还要受贾母支使? 贾母见女儿走了,气得直骂孽障,随后王夫人来了,贾赦的续弦邢夫人也到了,媳妇俩安慰了好一会儿,贾母才勉强消气,见女儿实在不听,也只能撒手不管。 贾母满心想着,只有要贾敏好生吃几次亏,才知道听母亲的话。 林如海见妻子回了荣国府气了好一场,大约也猜出是什么事情,便也不耽搁,递了折子得了旨意,当下就带着妻儿启程,一路往北去。 八月里到了北阳县,刚好能过中秋。 好在都是管一个县城,他当年初涉官场的时候就做过这个行当,兼之又聘了一个翰林院内阁大人举荐的师爷,故而林如海到了北阳县衙不过三日,便将诸事都打理顺畅了。 这师爷姓胡,名谦,字才学。 很有些才干,但是却因左手小指畸形,当不得官,只能各处做些幕僚。当初内阁的赵大人与他寻了这个差使,还特意嘱咐胡师爷,不要觉着与林如海做师爷委屈了,跟着这人,就算不能大富大贵,日子必定过的安稳。 能在探花郎手下当差,胡夫子哪里觉得委屈,况且林如海才当了县老爷就很有些模样,待人又恭敬谦和,将来必定能有好造化。 林如海在北安县,倒也有些无为而治的意味,除却朝廷那几样,多的税务他是不会收的。见旁边两个县城用药材,山货等物在此地集散,林如海还自己掏钱,修了个场子。 当然这钱可不是百出,起码也要象征着收些入场费,只是林如海不是那等奸商,收的那点银子也堪堪够日常维护罢了,而后人渐渐多了,又出钱盖了一溜商肆,和饭馆,且是后话。 林如海家中的积财已然够用,所以不必从朝中贪银子,也不会变着法要孝敬,在这地界不过一年多,百姓就觉着日子好了不少,起码都吃得饱了,吃饱穿暖了便也少有人闹事,北安县的治下甚为清平。 现如今,林如海当个县令,倒是比先前在翰林院当差要清闲惬意得多,还能腾出些时间来教儿子读书写字。不过贾母说的有一点没错,这北阳县更加找不到好的先生。 北阳县这位置,离着京城不近不远,好些学子都往更靠近京城的那几个县求学去了,若是有些家底的,多半直接送到京里去,是以这一处并不像是江南,是个文人荟萃之地,能来个探花郎当官老爷,也算是为此地添了几分文气了。 第二年冬日里的时候,林如海与王良通信之中,王良详细向林如海说命了他研究出的一种渠灌之法,林如海采纳了意见,又结合此地的情况加以改进,用着甚好,便写了折子向京中举荐王良之法。 圣上大悦,刚好应天府有个缺,便直接将王良擢升了。 林如海安心当着自己的县令,教一教儿子,官场的烦杂似乎离他很远,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味,满心想着这三年期满,倒是不如再干三年,反正这一世还不到而立之年,他这点年纪在官场上暂时还压不住人。 然而京中却不是那么想的,还是这一年九月里,北安县刚刚开始秋收,京中来了百八里加急的诏令。 苏州知府急病故去,圣上着令林如海即刻启程赴任,代理苏州知府一职。
第34章 主意 江南今年不算太平, 虽说每年都少不了水患,今年却格外严重一点。连林家的庄子都全部免了租子。 朝廷督促得紧,时任苏州知府已是五十多岁, 焦急之中得了重病,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朝廷中如此多的官员, 怎么就轮到了林如海去当这个差, 就算他出身姑苏一带, 当官也不过那么几年,这烫手的山芋,却扔到他手中了。 “古有甘罗七岁为相, 如今我两世为人,如今水患已过, 不过是去赈灾重建而已,不妨事, 你勿要担心。” 林如海如此安慰了妻子, 接了圣旨, 挑了平日得用胡师爷等的人,等不及下一任知县来交割,匆匆踏上了南下的路程。 贾敏心中忧虑,这样的事做的好了便是大功一件,做的不好又该如何?若是一桩好事,自是有人抢着去,如今阴差阳错的落到自家丈夫手上, 不废一番心力,又怎么讨得了好? 贾敏也只得做出坚强模样, 待林如海走后,自己先带着瑾哥回了京城, 要是江南有什么风声,林家早前在京中也还认得几个人,贾敏也好在京中活动。 万幸林如海到江南之时已是十月里,水患早已过了,果然如同林如海预料的那般多是安置灾民,想法子减轻损失。朝廷的款项也到位,林如海在姑苏一带混得开,发动了好些义商捐款,苏州那一片也逐渐太平起来。 贾敏得了这消息,便打算带着儿子南下,若是赶得紧,南下船只顺水而行,他们一家还能一处过年。 荣国府的老太太听说女儿和外孙又要离京,自然又要把贾敏叫到府上念叨念叨。 贾母带了一条攒珠抹额,身穿盘金袄,显得很是珠光宝气,就是像年画上的散财老太太,见女儿和外孙穿的平常,不免对林家这生活的方式有些不满。 林家又不是穿不起,怎的去了一趟北阳当县令夫人,连带着也变寒酸了,贾母也没做出什么评价,却是说起南下一事。 “听说江南那边今年不太平,那苏州知府急的一病去了。姑爷又年轻,肯定是要人帮衬的……” 贾敏礼节性的谢过,这母亲要她来,总不多也就为了那几件事情。 “多谢母亲惦念,听说圣上已是拨了钱款,又下了旨意,着那边的大人们好生配合,应当是不妨事的。” 贾母很看不得女儿这模样,到了如今这状况竟然还不服软,只得自己给了个台阶下。 “这便是你年纪轻了,官场上的事情岂是那么简单的,若不然这官不是人人都当得了?不过你也莫要忧心,水患一过,必定是需要银子的,薛家在那也算有些根基,此番应当帮得上忙。” “是母亲想的周到,不知母亲这次叫了我来,又有什么事?” 贾敏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屑得很,她刚带着瑾哥回京的时候,林如海在姑苏那边前程未卜,也不见荣国府出什么大力,至多是不痛不痒的说上几句安慰之语,送点礼压压惊。 就连先前林如海京中的同僚,乃至在顺天府公干的王良等人,都想着法子多打探些消息,却也不见贾赦、贾政等人有什么作用。如今苏州那边局势明了,这贾府又拉着薛家想要分一杯羹,当她是个傻的? “怎的,你好容易回来一趟,我这当娘的还不能见一见你了?瞧你去那地方,将瑾哥都养的黑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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