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哥走上前去,太后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下巴,笑了。 “可是又在路上睡觉了?脸上可是还有印子。” 瑾哥咕咕哝哝,倒是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实在是起的太早了,困。” “小孩家可不是就贪睡,王府里那几个,要是没睡够,也是会闹的,不像是我这般老了,却是睡不得了。” 安宁太妃陪坐在一旁,笑道。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人,倒是比贾敏料想的还要热闹,非是有安宁王妃一家,竟然连皇后娘娘也并几个妃子也来了。 贾敏与几人见过礼,领着儿子坐到了最不显眼的去处。 天家之间在这种场合谈话,倒是与寻常百姓家差不了多少,大多都讲些琐事,只是口中所提的器物和玩意儿,都不是寻常人家能见到的。多也会提及各个皇子和公主,身子如何,念书又怎样。 贾敏今日就是个做陪衬的,倒也十分安静的在旁边听着这些娘娘王妃们你一言我一语,瑾哥和安宁王妃的世子在一旁玩耍,倒是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要自得其乐。 贾敏听了一些,大约就是年后要张罗着给太子将定好的太子妃娶进门,又要安排几个皇子和公主的亲事,宫中又有年幼的皇子要开蒙,倒也没有提及贾敏担心的那一件事。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正与太后说着今年的过年祭奠安排的示意,殿外公公们一声又一声的通报,便是圣上来了,众人连忙起身相迎。 皇帝一进殿中,直接走到了太后娘娘旁边预留下的位置落座,免了众人的礼,又给一道来凤安宫的林如海,苏峰,以及瑞安王赐座。 安排好了这些,却是同早间太后一般,冲着瑾哥招招手,要他上前去。 “上前来朕瞧瞧,可还记得我是谁?” 坐在下首的皇后娘娘也笑着附和道。 “这不是早年与母后一起去摘星楼的,林大人家的公子吗?” 贾敏见了,心中无奈,果然世人多是捧高踩低,早前也不见这些娘娘妃子如此,只是淡淡的,当下圣上不过亲切的唤了自家儿子一声,便是脸色都比方才更加和颜悦色起来。
第42章 我要 这几人才坐下, 有人来报太子也来了。 林如海和苏将军等人又站起来行礼,等太子拜见过圣上和太后皇后,方才又能坐了下来。 太后随意问了几句太子近来起居, 终究是将话题引到了苏将军和瑞安王头上。 但她不问苏将军,反是问坐在最下首的贾敏。 “林氏, 缘何不将苏大人的女儿也带来?” 苏将军连忙离席, 冲太后行了个礼, 面上带着些歉意。 苏峰此人身量比林如海和瑞安王都略高些,行军之人,也没长得五大三粗, 可也比林如海这等文人要健壮,虽然今日穿的是常服, 终归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人,身上透着一股子杀气。 可这人不愧是苏妙伊的父亲, 父女两人那一双眼睛甚为相似, 这人若再战场上, 实在是一个笑面修罗。 苏峰却是自己回了话。 “回禀太后娘娘,却是微臣的罪过,昨儿微臣出了宫,甚是思念小女,便从林大人家将她接了回去。她这么些年没见我这父亲,哭了好一场,夜里又受了风, 如今眼睛还肿着,臣便没有把她带了。” 当下不希望苏将军与瑞安王扯上关系的, 头一个就是皇后娘娘,虽说这二人如今有些仇怨, 可若做了亲,苏将军这等爱女如命,恐怕就真的变得亲厚了。 为着太子的将来考量,她这做母亲的可不愿见这样的情景,也不知圣上如何想的,瑞安王养在那里,太子不安,于国本怕也是不安的。 于是皇后娘娘做出一副慈爱模样,关怀道。 “既是如此,好生养着便是,也是可怜见的,什么时候再领进宫来瞧瞧也不迟。” 但见安宁太妃也说话了,姻亲一事,总得他们这些女子出面提及。 “苏大人杀敌勇武,只是他们这在外征战的,难免顾不得家。” 安宁王妃也附和道,面上看不出什么。 “正是如此,想来苏大人平日里必定是十分挂心家人的。” 叫人一时拿不准瑞安王到底是个什么主意,这亲事瞧着也不是那么好,瑞安王的世子,将来有的是世家女可娶,他本就常年在外征战,若真的为王府将来考虑,最好是个在京中有些根基人家的女儿,才能两相照应。 只听苏将军莞尔答道,说着还冲林如海拱了拱手。 “旁的倒是不提,只是牵挂小女,好在林大人家大义,实在是小女的救命恩人。” 林如海侧身一避。 “哪里,苏大人过奖了,若是遇到这等情形,谁人都会如此的。” 太后看着众人演了一遭,又问。 “哀家记着,苏大人家的女儿,可是与方哥儿一般大?” 安宁王妃答道。“回禀太后,芳哥小上一岁。” 太后点点头。“那也差不了多少,刚好合适。” 不想苏将军却是,又问。 “太后如此慈爱,可是要为小女指一门亲,好安了微臣这做父亲的心。” 太后点头。 “你知道便好,这为人父母的,自然是想要给儿女寻一门好亲事的。” 皇后自然知道太后下面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努力阻止,笑得丝毫看不出破绽。 “只是母后,这孩子未免也太小了些,母后既是有这等心思,莫不如再等几年,倒是候都定了性子,当真指了婚事,才是两全其美呢?” 苏峰再度站起身来,冲太后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直抒胸臆。 “臣谢过太后大恩,只是臣这做父亲的,也不图女儿有高门可配,小女自幼失慈,养在江南,配不得世子爷。” “你这!”这朝中上下,当下也甚少有人这么同太后说话,好在太后经历的事多了,养气功夫好得很。 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戏的皇帝终于发话了,替自己的爱将解释,话锋一转,反思去问贾敏。 “母后,他是武将,向来就是这等性子。林氏,这孩子在你家中也养了好几年吧?性情如何?” 贾敏见圣上突然问道自己,平复了一下心绪,生意四平八稳,缓缓答道。 “性情自然是好的,只是她小时吃了苦,身子骨不太好,臣妇便也不拘着她。” 但见圣上拨了拨手上那一串琥珀念珠,看了看贾敏身旁的林瑾,带了几分笑意,朗声道。 “瑾哥,将苏大人的女儿许给你如何?你可愿意。” 林瑾倒是长了一副机灵模样,当下也没走神,看着这些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大约也体会到了一些暗潮汹涌。 见圣上如此问,倒也开心得很,唯恐圣上做的远了听不见,也大声答道。 “是做媳妇吗?那可以的,瑾哥愿意!” 他这等做派,在方才太后和皇后乃至苏将军的角力之下,显得十分滑稽,当下就算是两家看中了对方,也是讲究含蓄内敛,找了媒人,你来我往的说上几次。 而且说起儿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哪有直接问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的做法。 更让人可气的是,这孩子偏生瞧着乐意极了,当下就一口应了,圣上金口玉言,对着孩子却也要作数的。 可就是圣上用了个看起来滑稽的昏招,把皇后和安宁王府势力两方拉扯的局面给搅浑了。 太子殿下在旁也看了许久,林瑾这么兴高采烈的一答应,也不知是真傻,还是真聪明,但这场面实在是太可笑,一时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连忙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圣上显然对瑾哥的回答很满意赞许的点点头。 “瞧瞧,难得答得这般干脆,必定是愿意的,不知苏大人可满意?” “谢圣上大恩。”苏峰连忙行了个礼,看来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林大人呢?意下如何。”皇帝又问林如海,可惜一向谨慎的林卿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微臣谢过圣上大恩。”林如海也谢了恩。 太后看了看皇帝,也不知他为何又改了主意,分明一开始是要自己与苏大人和瑞安王赐婚的。 众人便也将面上的事糊弄过去,祝贺苏将军与林大人家得了圣上的恩旨,定下了儿女亲家。 “瑾哥,今后你可是有媳妇的人了,可要好生念书。” 安宁王妃总算是如释重负的笑了,如今她的儿子,已是板上钉钉,不必娶那人的女儿了。 贾敏出了宫门,回到家中下了马车之时,脚步都软了,还是丈夫林如海扶住了她,她没想到进了宫中一趟,竟是把自己的儿子的亲事都定了下来。 原本是圣上、皇后,瑞安王与苏将军只间的事,显现可成了她自己的儿子林瑾‘昭君出塞’了。 贾敏也不是觉着与苏家做亲不好,只是不愿自家的亲事,变成旁人博弈的筹码。 入了林家的宅子,屏退左右,苏峰给林如海深深做了一个揖。 “林大人的恩情,苏某这辈子必定竭命以报。” 林如海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表示自己受不得这等礼数。 “苏将军不必说这等话,你我如今已是圣旨所赐的亲家,纵使你在军中,也得惜身,唯有留了命在,才能护得住人。你才是妙伊的父亲,既是生养了她,也当好好护她一程才是。” 苏峰这等人,就是在沙场之上用性命博的军功,如今瞧着是受了圣上重用,这一番回京必定还要加封。 但是苏家内宅之乱已是摆在明面上的,这苏将军只是瞧着气势正盛,但在京中也好,官场也罢,实际上根基极浅。 皇上明面上透出的是要便苏家的姑娘与王府结亲,但是谁愿意见两个互相掣肘的武官真的化干戈为玉帛? 林如海说到底也向皇帝卖了个人情,他徒有家学渊源,与京中岳家这一二年也甚少关联,正是圣上当下最放心的人选。 “林大人说的是。”苏峰听林如海如此说,也想到自己那家族是万万依靠不得的,如今连面上都过不去了,若他真有个什么,女儿可就当真没有半分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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