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探花,马术当真不错,文武双全啊!” 有一年年轻学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叹道。 “你还看些什么?却不知圣上是何意!这林探花究竟是犯了何事?” 本科一个有些年纪二甲进士斥责到,如今是看人骑马英姿飒爽的时候吗?!
第55章 遗笔 林瑾也被宫中来人的架势吓了一跳, 骑着快马一路往皇宫而去,细细想来,自家好像也没犯什么大事。 之后林小探花才知晓, 原来这一列侍卫,乃是圣上最为倚重的御前锦衣郎, 若不是十万火急, 段然不会用的。 林瑾被这一行人领着进了宫门, 很快便来到了圣上的勤政殿偏殿。他本以为自己还要等上片刻才能得到圣上的传召,想不到还当真是这当皇帝在候着他。 小公公引着林瑾进了内间就退了出来,林瑾见当今圣上远远坐在案前, 瞧着那脸色也是不好,这才开始忐忑起来。 当今圣上刚好而立之年, 四年前先皇驾崩之后,作为太子的他顺理成章登上大宝, 要知当年先皇给苏林两家联姻的时候, 圣上还是太子殿下, 也在场,对林大人家这个脆生生答应要媳妇的儿子印象深刻,如今看来,果然是个不凡的小子。 皇帝见林瑾进了门就立在那里不动,于是便招了招手要他过来些。 “林探花,朕有事要问你。” 林瑾只得往前几步,走到圣上的长案前, 垂首立着。他当下与圣上实在是不熟悉,也只在琼林宴上说过几句场面话。 倒也不是林瑾胆怯, 可这当皇帝的终究不是普通人,他不似王大人那般在圣上跟前行走, 也不似太傅那般能揣度圣人的心思,定然是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知圣上急召微臣而来,所谓何事?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听圣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问林瑾。 “太傅……他当真仙去了吗?何时去的,葬于何地?” 林瑾见圣上今日急召自己前来,又问这样的问题,必定是知晓了太傅他老人家已经仙去的消息。 早年太傅病中的时候,就恐自己走后被人打扰,便要林如海不得向朝廷上报自己的死讯,终归他已经告老还乡,归隐山林,与官场也好,皇家也罢不想又什么关联。 林如海应了,太傅本就与旁人不同,好些人经营半生但凡有点功绩,都巴不得能在史书上留个名,而太傅却只图清净,不愿让后人念着,免得自己九泉之下不够安逸。 林瑾见圣上问起,也只能实话实说、 “回禀圣上,太傅驾鹤而去,将满四年了,他老人家是四月二十五,辰时走的,依着他老人家的想法,葬在了扬州地界。” 圣上知晓太傅的年纪,多半是不在世间了,但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确切消息,依旧愣了片刻。 他与太傅有着师生的情分,但其实更像是夫子,先皇虽说会教导他,但总也要忙于政事,太傅才是扶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的人,故而今上对太傅的孺慕之情深厚。 只是柳太傅当年坚决要告老,说对圣上已经没什么可教了,也当全了多年夙愿云游四方,一辞再辞,先皇这才放他离去。 而后太子一直有打探柳太傅的消息,恐他年事已高,若有机会总得将他好生安置了养老,可惜这柳太傅当真像是神隐了一般,丝毫寻不到踪迹。 这么些年过去,圣上也想不到,自己再看到柳太傅的请安折子时,竟是多年之前的遗笔了。 圣上眼睛有些发红,又问林瑾。 “如何治丧的……,林卿可是为太傅守了孝?” 林瑾点点头。 “家父与微臣依着太傅的遗愿,一切从简,停灵七日后便扶灵往扬州去,将他老人家安葬了。” 说到此处,圣上已是再也忍不住,滚下泪来,坐了龙椅,便当真成了孤家寡人,就说圣上的嫡母太后娘娘,在先皇驾崩之后悲痛非常,病了大半年,也殁了。 如今这当皇帝,却只能在凤安宫的太皇太后处说上几句话,自己从小最依仗的太傅大人也深埋黄土这么些年,他焉能不伤心流泪? “圣上……万望保重龙体……”林瑾见状,想要拿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给圣上拭泪,但想到这是自家东西,不便用得,只好自己开了门去,要小公公送些帕子进来。 皇帝擦干了眼泪,鼻音浓重,表示自己无碍,又接着问他。 “无妨……林卿与朕说说,太傅是如何到了你家中,这几年过得如何。” 林瑾便只能依着自己幼时的记忆,将太傅的如何来自己家的,大致说了一下,他说的最详细的,便是自己为太傅料理的丧事,家中的老者是柳太傅,也是在太傅百年之后,父亲才告知的身份。 圣上听罢,当下又要人去林家守着,等林大人一回来,就将他接到宫中来。算了那时林瑾的岁数也不大,想来其中关节,也俱不知情,他看了一眼林家,又道。 “早前我看林卿的文章,就觉得颇为熟悉,如今看来却是太傅他老人家的遗风……林卿可是师承太傅?” 这一点林如海可是在儿子跟前耳提面命过多次,就算这些年太傅给他批阅了不少的文章,林瑾也不会认下,连忙伏了身子,恭敬极了。 “微臣并没有这等福气,岂能当太傅的学生,只是他老人家在时,不时指点一二,太傅那般年纪,也劳累不得。” 圣上听了他这话,姑且也算是信了,毕竟能得太傅指点一二,也足够开窍,才当得上这个探花。 如今知晓了柳太傅一事,当皇帝的坐不住了,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强硬些,点了林瑾做状元。 “……可惜,若我知你与太傅的渊源,必定点了你做状元。” 林瑾哪里敢接这样的话,纵使自己也觉着不能连中三元,深感遗憾,可这事早已板上钉钉,他做这探花也不算亏,连忙告罪。 “圣上折煞微臣了,微臣既能金榜题名,得圣上赏识已是万幸。” 不料圣上笑道,扶了他起来。“你不必自谦,为着该点你做探花还是状元,那几个评卷的大臣好一番争论。” 想到前几日殿试时大臣们的争执,圣上还是颇感遗憾。这几日中他本就是最喜欢林瑾的文章,言之有物,文采斐然,半数大臣也觉得此文妙极,当为榜首。 可是又有半数大臣觉得林瑾太过年轻,祖制不可违,若他当了状元,这一拨生员中,又去何处找比他更年轻俊朗的探花和榜眼。 那时内阁的张大人还打趣,若是要探花,当朝倒是有一个,林瑾的父亲林如海,早年高中探花之时还未及加冠,倒是比儿子年轻些。 这一群大臣吵了半个来时辰,圣上头疼,只得还是照着旧例,挨个点了状元、探花和榜眼。 思及此,圣上又忍不住叹气,又问林瑾。 “早前太傅的遗笔送到了宫里,若早上那么几日便好了,林卿,你可还是尚未取字?” 听了此言,林瑾方知原来这消息是太傅托了人送来的,必定是太傅深谋远虑,算到了这一处,故而当年才叮嘱父亲不给自己取字。 林瑾答道:“正是,早年太傅病中之时,叮嘱家父暂且不要为微臣取字。” 圣上听罢,也领会了太傅的意图,当年林如海便是先皇在点探花之时赐的字,这林家照看太傅有功,他如今赐个字也是应当的。 “太傅遗愿,要朕为你取个字,朕便赐你一字。” 说着,圣上已是大笔一挥,写下了一个‘珵’字 珵,美玉也。而仙去了的柳太傅,名珵,字苍延。 “圣上,这……” 林瑾自觉用不得这一字,圣上分明就是从柳太傅那处拿了与自己用的,但圣上既然已经写了,也不是他这为臣子的能多言的。 反是圣上宽慰这新晋的林小探花。 “想来上一科你未曾来京,便是为了与太傅守孝,若你能用这一字,太傅在泉下定然十分欣慰。来人,朕要拟旨!” 林瑾也只得连忙叩谢皇恩,更要叩谢太傅他老人如此苦心的安排。 “微臣,谢圣上隆恩!” 圣上召见过了林瑾,那林如海定然也跑不脱。 只是林大人这一家子去了城郊踏春,直到薄暮才归来,一下了马车,林如海还抱着睡着的女儿黛玉,就见门房的下人神情异样。 还不等他问,便有个四十来岁的老公公,自个迎了出来。 “林大人哟,您总算舍得回来了。”这公公也顾不得什么,当下就围了上去,见林如海抱着个孩子,忽得嘴角有些抽搐。 这林大人这个年纪了,还和当年年轻时候一样疼爱孩子,林瑾幼时进宫的时候,这公公就在御前当值,见过这林小探花总要爹爹抱的模样。 “赵公公?不知您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林如海赶紧把黛玉交给了下人,与这公公见礼。 这公公虽然不是圣上身边一等一的亲信,但也是御前经常行走那几个,不想竟是亲自来传旨。 “林大人莫慌,确是圣上传召,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您和林小探花今晚恐怕得在宫中住下,赶紧随老奴走吧!老奴可是等了大半日了!” 赵公公说明了缘由,圣上担心吓着林家家眷,特意嘱咐了要安抚好。 林如海拿不住是什么事情要圣上如此,也只得安慰了一下妻子,便随那公公乘了车急急进宫去了。 因走得太急,贾敏都来不及与公公预备谢礼,好在今日苏妙伊身子不方便,没有同去,早已让管家打点了。 圣上见了林如海,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太傅的遗笔送入了宫中,林如海根本不知太傅还留了这么一样东西,竟是故意绕过了林家,将最后一份请安折子送到了圣上跟前。 林如海很是感激柳太傅,他这是向皇帝证明,林家并未想用此事邀功,甚至故意在林瑾已然金榜题名之后才送来。 圣上见了林如海,若是林瑾那时年幼不知事,但这林大人可是确确实实,知晓那是柳太傅的。 “林大人这些年几次入京,缘何未曾与先皇言明,也未曾与朕言明。” “微臣有罪。”林如海还能说什么?也只有一味请罪。 圣上却是将他扶起,给他赐座,无奈道。 “朕晓得,必定是太傅……罢了,若大人说了,太傅指不定又要往何处去,他这般年纪,也当是安度晚年的时候了。今日林卿且留下,与朕说说这些年太傅的起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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