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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一向不善于忖度他人的言外之意。 可不知是不是失去视力的原因，他此刻竟隐隐从阿库亚笃定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世界上不会同时存在两个六眼，一个六眼如果以非寿终正寝的形式消失，另一个新的六眼会立刻出现，现在这个规则依旧存在。” 五条悟的眼睛看不到，阿库亚在说这番话时已然挑衅意味十足地睨向宿傩。 “会赢的！” 阿库亚的术式再次发动，闪烁着黑色双星的海蓝双瞳牢牢凝在宿傩身上。 “一定是星野一家的胜利！” “雕虫小技！就算是针对认知的术式，只要让我体内受[和谐]肉[和谐]体的灵魂来承担，就……” 宿傩已经受够了阿库亚的把戏，运筹帷幄的伏魔御厨子再次开启，不料下一秒，他本以为不会再存在于世的无量空处领域就凶狠至极地砸了下来。 “我的术式能让他人对我说出的谎言信以为真，但并不意味着我在术式下只能说出谎言。” 当身体被两双星瞳一前一后地齐齐锁住，存活了千年的诅咒之王竟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战栗。 迟疑间就看见自己引以为豪的斩击在面前的小女孩儿身上尽数落空，而他的头则被天与咒缚模式下的黛雅重重一捶，不输于伏黑甚尔的强大肉体力量将他连头带膝盖一起压趴到了地面。 “你看，不主动跪下道歉就会死得很惨，这句话也是很现实的忠告。” 五条悟目不能视，阿库亚便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在他肩膀上意味深长地一按。 那一刻，恍若一场跨越十年，联结着两个世界的轮回终于得以圆满【 三十 】。 “我不会再让爱难过了，解决掉你就和黛雅一起带他回家，爱还在家里等他。” 六眼的精细咒力操作可以办到很多事情。 五条悟就曾依托这一特质将「停止之力」从手动挡变为了自动挡，黛雅自然也可以将同样的原理应用在天与咒缚双系统的切换上。 当然，黛雅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六眼开眼的瞬间掌握这一技能，顺便还连带无下限术式乃至无量空处领域的运用诀窍。 这就得益于爱在一年前一并做出了让黛雅休学，打那时起就化身五条悟的人形挂件，陪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决定。 是你一个人的预期，并非爱的。 阿库亚的话正是这个意思。 考虑到五条悟不可能同意爱准备这样的保险，所以爱给他的理由只是希望他能在保有视力的这一年好好注视黛雅成长。 不过平心而论，如果全凭黛雅一人还是很难击败宿傩，所以不仅歌姬在她过来前用术式单独禁区为她做了暂时性的能力增幅，阿库亚也一起作为限定辅助来到了这里。 术式「信以为真的谎言」不只可怕在能够干扰对方的认知。 还可以通过不断交织真话和谎言，让对方对战局的判断彻底陷入紊乱。 阿库亚选择进入仙台结界拿分的原因也是为此。 神告诉他乙骨忧太在那里。 他需要这个五条悟和夏油杰之下的最强一级术师做载体，帮他摸清术式的最佳使用方法。 “但讲真，那小鬼的心理承受能力弱爆了，先是东躲西藏，害我找了很久，等我好不容易把他揪出来，结果他一照我的面差点没绷住哭出来。” 阿库亚在干扰宿傩之余，也没忘向五条悟传达自己对于他和夏油杰教学水平的不满。 “好不容易肯相信我没有恶意了，又因为没打通夏油杰的电话，直接哭出来了。” “我明明有好好安慰他的，一再告诉他凡事要往好处想。”阿库亚说，“夏油杰不接他电话也有可能不是嫌弃他没派上用场，而是已经被那边的羂索杀掉了。” 五条悟：“……” 他现在就觉得他和爱还是太乐观了。 阿库亚哪里只是长成了可怕的大人，分明是长成了恶劣又可怕的大人才对。 而作为一个恶劣又可怕的大人，阿库亚怎么会轻易放过伤害了他家人的混蛋呢？ 彻底杀死宿傩，是千年前的咒术师们拼尽全力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却也是最强一家毋庸置疑会做到的事情。 “去吧，给你的最强生涯画上圆满的句号，和爱一起。” 黛雅的第二次领域远比第一次来得更加坚固完整。 五条悟欣慰地体察到了。 然而不待他为这终于到来的黎明曙光松一口气，背上便被阿库亚轻轻一推，有人顺势拉住了他完好的那只左手，掌心相扣，十指交握。 “小爱……” 五条悟认出了他最熟悉眷恋的触感，明明眼前仍旧漆黑一片，他前行的脚步却再次有了实感。 旧世界的结束也意味着新世界的开启。 飘摇千年咒术界如此，作为这千年间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人生亦是。 他一路被她引着前行，最终在那个分割过往和未来的节点站定。 “悟君，一起去到更加美好的明天吧！” 最后一击，她握着他的手共同落下。 正像她曾对他承诺的那样，她和她带给他的最强一家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六十五 】，他无需舍得，因为再没有任何东西会将他们分开。 当一切尘埃落定是怎样的感受？ 五条悟表示这感觉像极了新婚。 那时他被自己婚礼上的两杯三献酒灌醉，稀里糊涂就睡过了整场仪式外加他自己和爱的初［和谐］夜。 这次竟也是异曲同工的情况。 他太累了。 做了二十九年的最强，又透支掉了余生的全部视觉，一步步从当世最强做到史上最强。 他有关乎世界的梦想，有甘愿倾尽全力去达成的目标，为此一直承担着名为“善”的枷锁和职责，去引领整个世界迎来光明。 现在黎明已至，他也终于卸掉了那些伴随“最强”一词而来的重担，一时间只觉得疲惫感和松懈感同时袭来，甚至等不及善后的硝子赶来为他治疗，就倚在爱怀中沉沉睡去。 而他这一睡也足足睡过了一周。 待到他终于在高专的医疗病房中缓醒，外面劫后余生的人们已经过完了平安圣诞狂欢的三件套，即将迎来新世界的第一个元旦，将他貌似又错过了不少东西昭显无疑。 “咒术的存在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因为爱久爱海先生的术式，世界平稳完成了规则重塑阶段的过渡。” 见他醒了，硝子先是打电话通知了爱，然后才边为他做康复检查边和他同步了当下的种种情况。 “以网络和媒体为媒介，爱久爱海先生的术式也可以做到贞子录像带的效果。”硝子说，“让接收到讯息的所有人对讯息的内容深信不疑。” “听起来是个很容易成为新魔王的能力。” 五条悟听得嘴角一抽，在心里重新为这一术式的危险程度评了级。 “话说放任他操纵舆论真的不会有问题吗？那家伙兴致上来可是连宿傩都会玩弄，妥妥是个可怕又恶劣的大人。” 结果毫无悬念，已经将记忆更替成新世界模样的硝子才不许他侮辱自己少女时期的男神，记录着检测数据的病例本没好气地挥出，将不再能时刻展开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砸了个正着。 “都十年了，你和夏油真是半点长进没有。” 硝子冷哼一声。 “嫉妒仍在令你们面目全非，眼红人家又帅性格又好的嘴脸也还是那么可憎。” “悟，我做梦都没想到，我殚精竭虑地防了十年，居然到底没能防住我家女儿们躲不过你儿子的戏码。” 当人刚好在高专的夏油杰闻讯赶来，五条悟算是理顺了他们两个再次被硝子捎带在一起针对的缘由。 “你能想象我从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书包里翻出阿库亚的写真集时有多崩溃吗？” 五条悟的眼睛看不到，不过只听语气，他就可想而知夏油杰此时灰败至极的脸色。 “而且全家都认为我破防是小题大做，觉得两个孩子又不是女友粉，青春期少女追个能帮她们树立正确择偶观的男明星没什么大不了……” “……就离谱，那能是树立正确择偶观吗？” 夏油杰说到这里，心累之情已然溢于言表。 “我这么形容你别不爱听，你家阿库亚摆明了是副万花丛中过的渣男面相。” 长相上露比像爱更多，阿库亚倒确实是渣男生父神木光的翻版，所以夏油杰的吐槽某种程度来说不算空穴来风。 只可惜如今世人的记忆已经被集体篡改，所以挚友组除了向彼此诉诉苦，也只能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 幸而他们并非一点都得不到安慰。 和爱一起来接五条悟的还有一个在他和夏油杰看来相当解气的消息。 那就是本来已经定下了婚期的阿库亚惨遭未婚妻加奈退婚。 理由是他“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露比一不小心在加奈面前说漏了嘴，叫加奈得知了自己正是阿库亚获得术式后首个施术对象这件事。 彼时阿库亚为了避免她担心，直接强制她相信了他此去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谎言。 “倒不是事件本身的性质有多恶劣，但加奈一直是个不太有安全感的孩子，她会害怕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很多很多次。” 在开车载五条悟回家的途中，爱将事情经过说得更详细了些。 “好在阿库亚有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爱说，“如果他再故技重施，继续用术式强制加奈相信其他谎言，那我这个做妈妈的都会戳穿他，做主劝加奈快跑。” “唔，虽然是他自作自受，不过想想也有点可惜，咱家的星野家取名手册一时半会儿派不上用场了……” 五条悟将手肘架在副驾驶的扶手上，闻言便散漫地笑了笑，将那双已经不再能照见任何事物的湛蓝眼眸投向车窗外。 六眼还在的时候他墨镜眼罩不离身，现在真的看不到了反而尽数拿掉了那些遮挡，纤长睫毛下的漂亮眼睛熠熠生辉。 仿佛昭示他终于无需再去照拂世间万物，往后余生，他只要站在原地，一切美好自会停驻在他眼中。 “慢点，昨天下了雪，台阶上会有点滑。” 将车停在庭院外，爱牵好他的手，一步步稳稳走到了家门口，没像从前那样拿出钥匙，而是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锁。 “门锁是津美纪换的，她说这样你会更方便一些，小惠还叫来了忧太悠仁他们，把房间里一些可能会令你磕到碰到的地方都做了改造。” 爱如是解释家中包括门锁在内的种种变化。 “明天是元旦，你又刚好在今天醒过来了，所以孩子们一起出去买食材了。”爱说，“晚上阿库亚和露比也会过来，咱们一家人一起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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