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聪明机灵,竟不必我问,便知道怎么答? 小唐被我盯得有些害怕,尴尬地笑了笑,忙逢迎地答道:“萱常在已经问过了,奴才想着贵人与常在交好,所问大约是同一件事……” 陵容? 我瞧了一眼身旁的流朱,她拿了五两银子塞到小唐手中,唐公公似乎早有预料般掂了掂分量收进怀里,得意一笑。 “什么木薯粉,我从没听说过,公公无故说起,我倒是听不懂了。” 小唐比我想象中更加慧敏,尴尬地赔笑道:“小主听不懂,是奴才的过错。都是奴才多嘴,搅了小主的清净。” 我有些疑心陵容,又瞧小唐这么懂事,让流朱把之前从浣碧那儿摸来的纸包找来递给他。 “公公帮我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唐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包,一边拆还一边用眼神打量我,仔细查验后又叠好还给流朱。 “小主,这是桃仁粉末,有孕之人久食会使气血不足,气虚乏力,也是伤胎的。” 桃仁粉末? 不是苦杏仁? 难道那日是陵容骗了我?不对,当日是温太医亲自查验的杏仁奶,不可能有错。 我浑身发凉,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手也不由地攥紧,只是冷冷地对着小唐说了一句“退下吧”。 小唐什么时候从眼前消失的我也没注意,只是脑子里千头万绪的,仿若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浣碧在我饮食中下的一直是桃仁粉末,那皇后便不知我有孕是假。若不是皇后陷害我假孕,那就是...... 我想起了药方的来历,想到了当日盛气凌人告发章太医的华妃,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我忍不住胸口涌起的一阵恶心,突然对着榻下作呕。 “小主,小主是恶心吗?” 流朱担心地扶住我,一边为我抚背一边急切询问。 “人更叫我恶心。” 一瞬间,我想明白了一切。 是陵容。 是她给了我假孕的方子陷我于恩宠无极令六宫嫉恨!是她在我饮食中下了苦杏仁粉末只为骗取我的信任!是她联手华妃让我成了她们中伤皇后的利器! 即便皇后居心不良,实在可恶,可陵容两面三刀,又如何不叫我害怕! 我忍住心头如潮水般泛起的恐惧和胆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流朱的手腕,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是伤心吗? 我看向流朱那不知所措的小鹿般单纯的眼睛,只觉得心犹如被撕开一般。 陵容背叛了我们。 不管她有什么难处,做下了就是做下了。被迫的也好,主动为之也罢,即便不是为了害我,可她如此隐瞒利用,何曾拿我当作她的姐妹呢? 呵呵,姐妹? 我们二人可还当得起姐妹二字? 原来,在这后宫之中,懂得“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才能如鱼得水。她这样毫无风骨、谄媚迎上的人,怎么可能和我与眉姐姐是一路人呢? 是我看错她了。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 浣碧晚上来正殿给我请安,她虽成了小主,但恪守规矩,对我十分恭敬。 我叹息着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若陵容与我们分道扬镳,以后我身边可用之人,便只剩下浣碧了。 倒不是我看不起浣碧,单论心思演技,她与陵容确实相差甚远,只怕是个拖后腿的。 “珍珠丸子,找个陵容在的时候给眉姐姐送去。” 浣碧一愣,茫然地看着我,人比刚刚还要紧张,我看着她那样子有些犹疑,“怎么?” “这事儿和陵容小主又有什么关系?” 浣碧问我的时候不敢抬眼瞧我,言语间像是有几分维护陵容之意,让我觉得奇怪。 我拿出那枚药粉包,摊在手心给她瞧了一眼,“皇后让你在我饮食中下这药并非苦杏仁粉末,而是桃仁粉末。你觉得是谁把这杀人的罪名扣到你头上的?” 浣碧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尴尬地看着我问道:“是陵容小主?” 我审视着表情后怕又庆幸的浣碧,只见她“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那眉庄小主那边,我该如何说呢?” 皇后谋害我与眉姐姐板上钉钉,先对付皇后才是目前最重之事。如今就明晃晃地与陵容反目,难免让眉姐姐觉着我别有心思,“就说是我与她联手引皇后入局,陵容胆子小别吓着她,就别告诉陵容了。” 浣碧点了点头,低下头暗暗一笑。 我不知她笑什么,只觉得刺心郁闷。她是笑我对眉庄有所保留,还是笑我不自量力对付皇后? 不过,她笑什么都无所谓。官女子,说到底不过是能够伺候皇上过夜的宫女而已。 见浣碧走了,我才扶额叹了一口气。 同是没情分的“姐妹”,陵容到底比浣碧更有用些。 至少假孕时的荣宠赏赐、小产后的同情慰问,是实打实的,陵容也是吃定了我即便发现真相也不敢揭露,才如此算计。 浣碧脑子没有几两,害我的时候却毫不手软。陵容筹谋虽深,做人却不够狠,到底给我留了活路。 我何不将计就计,坐实了皇后谋害我小产一事,也送她一个人情?陵容既然拿我当刀对付皇后,将来未必不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利刃。 皇后若当真被我们一举拿下,将来我与华妃之间,孰强孰弱,难道还瞧不出来吗? * 眉姐姐生产当日。 江太医说姐姐急产出血乃是服用了木薯粉所致。浣碧即刻出来告发了皇后让她为眉庄制珍珠丸子,以及在我饮食中下了桃仁粉末之事。 我暗暗看向陵容,果然,她知道我发现了当日之事的蹊跷,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我眼神相接。 皇上似乎早就恼了皇后的所作所为,或许是在为我那个“白白没了”的孩子伤心,对皇后并不客气,甚至没有留什么颜面。 不一会儿,皇后宫中的绘春突然跳出来,认下了木薯粉制珍珠丸子、桃仁粉掺入杏仁奶中两项谋害龙胎、戕害嫔妃的大罪。 我以为此事将不了了之,没想到第二天夏冬春扣了江福海来,告他受皇后指使赏花日谋害眉姐姐一事。 我忽然想起早前诅咒福袋之事,心里竟然有些暗爽,论起仇怨,曾被皇后利用暗害富察氏的夏冬春怎么可能不在这关键时刻来踩两脚?皇后也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墙倒众人推了。 我见皇上已然动了治罪中宫之心,想着这一局该稳了,没想到夏冬春前脚刚走,李贵人后脚就来状告皇后利用她谋害陵容,在她饮食中放了下红之药。 原来.......这才是陵容那样憎恶皇后的原因。她承宠日久一直没有身孕,焉知不是当日被皇后害得伤了身子? 或许,陵容投靠华妃只是为了借势向皇后复仇?她是怕我不愿为她对付皇后,才那样步步小心算计? 我见着皇上要回养心殿亲审皇后,心里五味杂陈。 陵容投靠华妃,是不是并非本心,是不是我错怪她了? * 皇后被皇上下令永世禁足,我也在眉姐姐生产第二日诊出了喜脉。 原来那日的眩目恶心,是真的身子不适。我再次从妆奁屉子里拿出了陵容给的那张方子,印象中好像和当初她给的那个不是同一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给替换了。 我让太医院的太医再次查验了方子,我手中的这个的确是有助怀孕的,与我平日里喝的坐胎药也吻合。 假孕局做完,不仅换了我的方子,连我的药也换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我想告发陵容竟也拿不出证据来。 能做到这些的,除了浣碧也没旁人了,难怪当日浣碧言语中有些维护陵容,只怕是收了人好处亏着心呢...... 自我有孕封了莞嫔,陵容不知是避嫌还是愧疚,再没来过碎玉轩。 这一日,西北战事告捷,华妃即将封为贵妃,请安时连陵容都学着最会恭维拍马的曹贵人一样谄媚华妃,看得我心中的不屑不禁流露而出。 请安散去,陵容突然走到我身旁,“妹妹想去姐姐宫中讨口茶喝,姐姐不会将妹妹拒之门外吧?” 我蹙眉打量着她,总觉得皇后下台后,陵容变了。 她好似张扬自信了一些,不再那样唯唯诺诺了,话语中也多了几分凉薄和挑衅。 明明她不过是个常在,而我已经是一宫主位,我却有一种被她压住气势的错觉。 “就喜欢妹妹这种不请自来的了。” 我傲然登上轿辇,在嫔位仪仗之下浩荡离开,远远瞥见陵容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一众奴才之后,心里隐隐痛快却又暗暗作痛。 碎玉轩。 她一进来就自顾自地坐到了榻上,比从前要从容大方许多,看着都不像个常在了。 “莞嫔娘娘宫中的茶果真是好。” 我听到陵容这么说,不仅耳朵不习惯,心里更不习惯。 娘娘?她已经主动划清了界线,彻底要和我生分了?可是,为什么? 我忍着心头的不适,微笑着对她说道:“萱常在与本宫生疏了,还是唤我姐姐吧?” 槿汐已知昔日种种,生怕陵容对我不轨,有些担心要陪着我,我却还是打发了所有奴才离开,寝殿之中只留下我和陵容二人。 “妹妹,近日怎么不戴那支烧蓝蝴蝶的耳挖簪了?” 我郑重地看着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解释,只要她肯认错,像浣碧那样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我仍旧会好好待她的。 她一愣,低头一笑,“烧蓝贵重,嫔妾只是一介常在,如何比得娘娘满头点翠。” 她还是不肯。 还是称我娘娘,还是不愿低头,把我们之间的界线划得更加分明了。 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化作泪水盈在眼眶,忍着不愿在她面前落下。 我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娘娘,前次之事,是嫔妾对不住你。” 她认错了! 我心中一喜,我几乎忍不住想要起身抱一抱她,却听到她继续说道:“只是嫔妾身无恩宠,位份低微,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扳倒皇后那般毒如蛇蝎之人,确实别无他法。” 我有些愣怔,此刻,我听明白了。 认错是认错,分别是分别。 她不愿再与我为伍了,可她眼神中那种痛苦的决然明明与我一模一样,为什么? 她看上去不似往日卑微,甚至有些高傲,她看着我的样子,像是在俯视我,让我极其不适。 “妹妹是极聪明的人,当然知道怎么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我忍不住攥住拳头,实在害怕自己在她面前变得狼狈,忍着不舍继续道:“只是,姐姐也要叮嘱妹妹一句。得人庇佑是好,但也要看是什么人,是不是?否则殚精竭虑、受尽折辱,倒是有苦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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