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尴尬地笑了一下,推测道:“我想起来了,那会儿不是小主刚升了贵人,内务府送了一批新来的奴婢吗?花穗,替余氏谋害小主,余氏受丽嫔指使,丽嫔又是华妃的人。没准儿这消息也是花穗留意听到,递给曹贵人的?” 把所有的罪责都往一个死人身上推,她才能略略洗清嫌疑,虽说办法有些拙劣,但这是浣碧能想到的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定是那贱蹄子!当日叫她被杖毙真是便宜她了,应该扒了她的皮!” 流朱义愤填膺,完全信任了浣碧的说辞,但她口口声声说着“杖毙”、“扒皮”的话,却让浣碧害怕得滴下冷汗。 浣碧不知姐姐是如何打算的,于是继续向姐姐试探道:“小主解释了,皇上该对小主半分疑心也没有了吧?” 甄嬛一直没有说话,却在这个时候郑重地看了浣碧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应该吧。” 浣碧才故作高兴的样子对姐姐绽开一个笑,“只要皇上信小主就好。” 浣碧说罢逃跑似的匆匆离开,心中却十分忐忑。 她已经背叛了姐姐,她没有回头路了,当初背弃碎玉轩的奴才如康禄海、如小印子、如花穗都已经死了。 她无法寄希望于甄嬛待她亲如姐妹,若姐姐只当她是奴婢,等着她的下场便是死路一条。 * 这几日,浣碧安分守己,不敢轻易出碧桐书院,生怕姐姐疑心揪出她的小辫子。 直到姐姐仿佛与皇上和好如初,皇上又三天两头来碧桐书院看姐姐了,她才略略松了口气。 捧着刚摘下的荷花回来,浣碧打眼儿就瞧见流朱正在院子里粘蝉。 午后的日头大,流朱晒得脸都白了,鬓边的发丝都湿了,举着个粘竿也不怕累。浣碧瞧着她这样辛苦,心想:这种粗重活计让小太监做也就罢了,她一个贴身宫女做这些,也太掉价了。 “小主怕热,你怎么不在里头给小主扇扇子啊?” 流朱一脸无辜,笑着看向浣碧,“皇上在呢,我怎么敢在里面待啊?” “这些蝉闹得小主睡不好,我出来粘走这些小东西。” 流朱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恶狠狠的,像是要为姐姐赴汤蹈火一般,落到浣碧耳里,她却觉得有些怪怪的。像是流朱指桑骂槐,在说自己是惹小主讨厌的小东西似的。 “光粘这里有什么用,外头的院子里多得是呢,要一并粘去才安静。” 她这么喜欢干活儿,那就多干些吧。 浣碧昂首挺胸,生怕流朱看轻了自己,像个能指使她的小主般吩咐,有意支开流朱,进屋子里去皇上面前露脸。 流朱傻呵呵的像是完全没听懂,问道:“诶!你不和我一起啊?” 浣碧低头一瞧怀中捧着的荷花,故作清高地一笑,“小主让我摘了几朵荷花,说是午觉醒了要看的,我去找个瓶子插上。” 浣碧装作无意地进了正殿,一瞧皇上和姐姐正在榻上说话,赶紧走近了几步,蹲下告罪。 “皇上饶恕,奴婢不知皇上在这里,实是无心之失啊!” 浣碧一边说话一边抬眼看向姐姐,姐姐眼神中的冷漠是她从未见过的,像是警惕防备她。 浣碧觉得脊背微微发凉,却又暗暗觉得痛快,赶紧装作可怜地解释道:“小主,浣碧不是有意的。” 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姐姐仿佛更不高兴了,眼神轻蔑地撇过头去。 “你就是那个爱穿绿衫子的浣碧?” 姐姐虽不愿看她,皇上却像是对她生了兴致,第一次和她搭话。 浣碧大喜过望,低头害羞地回道:“奴婢正是。皇上好记性。” 甄嬛原本不愿再看浣碧,此刻却对她充满了审视和打量,嘴角勾起一个看好戏的笑容。 “放下东西,下去吧。” 浣碧忍着笑意起身,欢快小跑着走到一旁,她的余光注意到皇上的目光仍旧跟随着她没有松开,心里更是喜悦。 浣碧想着机会难得,她得在皇上面前演上全套,故意在宽口瓶中倒上水,摘下荷花放在水中,又展示自己纤细白嫩的手一般撩起水洒在花瓣上。 果然,皇上开口问道:“为何要把荷花放在宽口瓶里?” 浣碧一乐,没想到皇上完全按照她的预想与她有来有往的应答,娇滴滴地答道:“回皇上,奴婢心想,要是花浮在瓶里就好比开在水上,会更加好看一些。” 皇上盯着她微微砸吧了一下嘴,笑道:“你长得俏丽,心思也细巧。” 浣碧不经意瞥见了姐姐如同看戏一般的眼神,恍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赶紧放下东西走了。 皇上轻呼一口气,眼神仍追随着浣碧,对着甄嬛叹道:“果然是你调教出来的人。” * 天又更热了些,皇后免了晨昏定省,皇上除了去华妃那儿用晚膳,便是在碎玉轩午休。 浣碧见到皇上的机会也比从前多了,似乎,不需要靠曹贵人和陵容小主,她也能自个儿得宠。 刚用了午膳,正是日头毒的时候,流朱被姐姐打发着去陵容小主那儿送避暑的十金水。 浣碧看着流朱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讽刺,陵容小主早就和曹贵人混到一起去了,可叹姐姐被蒙在鼓里,还拿她当姐妹似的照应着。 说来,做人做事还是得学着点陵容小主的机敏,否则地位如何扶摇直上,得到皇上的宠眷赏赐呢? 陵容小主,她也算是会审时度势了。 晚上,皇上来了碧桐书院,小厦子手里还捧着两件衣裳。 “这是苏州的浮光锦,你看看可喜欢。” 皇上深情地望着姐姐,浣碧只是默默地看着,姐姐笑着抚了抚那衣裳,笑道:“听闻这浮光锦在唐朝时是高昌国的贡品,苏州织造研习古法多年才能织出,下雨天也沾不湿的。” 皇上似乎对甄嬛见识如此广博感到高兴,却悄悄抬眼瞄了浣碧一眼,笑容意味深长。 “这浮光锦,朕给了皇后一件,赏了华妃一件,容儿在苏州长大,念她思乡朕也赏了她一件。这两件,朕都是给你的。” 甄嬛腼腆一笑,对着皇上行礼谢恩,“谢皇上垂爱,臣妾怎么敢当?” 皇上一把拉起甄嬛的手,牵着她往寝殿里走,“你最得朕心,朕自然宠爱。” 浣碧望着那放在案桌上的浮光锦久久移不开眼,忍不住上前抚摸了一下,那光滑的料子几乎让她觉得自个儿的手都粗糙了。 真是好东西啊...... 隔日,皇上刚走,浣碧便被叫到内室,桌上摆着一件浮光锦,玫红色的,艳丽如霞。 她望着那锦缎又腼腆地看向姐姐,心里有一丝期待,但又害怕自己想得太美。 “浣碧,你侍奉我多年,我心里是很疼你的。” 浣碧欲言又止,最终乖顺地答道:“奴婢应该的。” “皇上给了我两件浮光锦,我留了一件给你。” 浣碧虽然幻想过得到这件浮光锦,但姐姐真的说要给她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涌起如同潮水般的欢欣。 她忍不住嘴角上扬,尽管知道自己这模样有些太急功近利,但她实在憋不住笑了。 难道是姐姐瞧出了皇上的意思,看出了皇上对她有意,才特意顺着皇上的心思给她一件?浣碧忽然觉得,自己即将熬到出头之日了。 “多谢小主。” 甄嬛看到她那肤浅张扬的样子,不禁提醒道:“别穿得太招摇了,免得惹人闲话!” 浣碧点了点头,捧着那件衣服爱不释手,得意洋洋地退下了。 * 七夕夜宴之前,浣碧又见了陵容小主和曹贵人一次。 这一次,她原是打着要和她们划清界限的目的来的,毕竟她靠自己依附在姐姐身边,似乎也能暗度陈仓,皇上纳她为嫔妃,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没想到,陵容小主根本没给她拒绝共谋的机会,决定七夕夜宴之上,直接做局让皇上对她动心,送她去万方安和侍寝。 这岂不是一步登天?她不用等待了,也不必再在姐姐面前为奴为婢了! 这个诱惑对于她,完全无法拒绝。 夜宴当日,浣碧戴上了姐姐赏她的珍珠项链、玉珠耳环、玉片花和料器花也在发髻上簪了两朵,穿着那件浮光锦姗姗来迟。 没想到,姐姐一脸鄙夷将她叫了出去。 原来,姐姐根本无意捧她为宠妃,也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入宫以来,对她的好,全是因为爹爹的交代而做出的补偿。 连同自己身上的浮光锦,也不过是想要让她本分老实、继续忠于姐姐的筹码。 被戳破心思的浣碧觉得无颜再争宠,否则以后将如何面对姐姐和爹爹呢? 她一路往碧桐书院走,却被人一把撸到了采芳洲。没过一会儿陵容小主来了,看到她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惋惜。 “浣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命运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心啊......” 浣碧本不愿再和安陵容共谋,听到她这句话,娘亲的嘱咐又回响在耳畔。是啊,她依靠姐姐,又能依靠到几时呢? 姐姐自述日日活在刀尖上,当妃嫔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于她而言,当奴婢的日子更不好过。 如果连人上人都活得艰辛,那将她这样的人下人置于何地呢? “浣碧,求人不如求己。你想改变命运,是指望天下至尊的皇上靠谱些,还是指望区区贵人的甄嬛靠谱些?” 浣碧看着安陵容,忽然明白她为何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为何要一边与姐姐深情似海,一边又设计陷害姐姐。 人要为自己。谁都没有自己重要。她想扬眉吐气,也只能靠自己。 如果今日听了姐姐的话,回过头去,仍旧臣服效忠于她,她就成了流朱那样的真奴婢。今生今世,命运都被姐姐捏在手里,再无出头之日了。 万一姐姐失宠,作为奴婢,她就将万劫不复。 陵容小主一边在她手上为她抹上依兰花香膏,一边说道:“今日之后,你便是小主。明日去皇后那儿谢恩,记得让她关照庇护你。” 浣碧感动地跪在地上,她仰望着眼神中充满关爱的安陵容,竟有一种恍惚看见了娘亲的错觉。 对啊。她怎么忘了,她从来不是奴婢,也从不想当奴婢。 一直以来,她不过是被爹爹和姐姐裹挟着命运向前。小时候,她明明恨透了尊卑上下,恨透了这从来对她不公的世界。 她再也不想当奴婢了! * 夜晚,万方安和。 浣碧携着一个锦盒求见,苏公公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放了她进去。 “奴婢浣碧,参见皇上。” 皇上正坐在榻上,手撑着脑袋,发出微微的鼾声,听到浣碧的声音才恍惚着睁开眼睛,眯着一条缝打量着她。 “浮光锦?莞贵人对你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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