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这么说,她赞同地点了点头,忍痛闭上了眼睛。 “朝瑰公主成个亲冷冷清清的,一路哭出城去......太嫔位份低微,皇上并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何况是这种老死不相见的事。” 我伸手抓住曹琴默的手,两人紧紧攥在一起。 “所以姐姐,我们都要往上爬,否则如何保得住孩子呢?” 她的手冷冷的,怕是一路从宫门口回来,手炉都凉了,我转头向宝鹬,“帮曹贵人的手炉换些炭来。” 她感恩地对我微微一笑,似乎对我能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十分感动。 “妹妹,我已让浣碧修书一封送回甄家。甄远道念在他亲生的外孙女在我们手中,定会相助。只是我听闻莞嫔在甘露寺尚好,甄家也时常去接济她,只怕过得比在宫里还舒坦呢。” 我听到曹琴默这么说只是轻笑一声,“她若一生一世吃斋念佛便好了。她若安分在宫外待着,咱们自给她一条生路,让她闲云野鹤。她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回来,等着她的便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 甄嬛,我已放了你一条生路,仁至义尽。若今生如此你仍要闯鬼门关,我定然不会手软,一定送你去见阎王。千万不要,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妹妹,如今外头的事已经办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瞧这东风何时来了?” 曹贵人说罢对我信任一笑,接过宝鹬为她换好的手炉,起身离开。 她刚一走,我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便见夏冬春掀开帷帐进来。她像是早就想找我说话了,偏偏等到此刻才见曹贵人离去,急得话放在口里都烫嘴似的。 “陵容,查到了,我告诉你,可不得了了。” 我如今身孕已有八个月,想要起身抚一抚她的背让她别着急却也不容易,只能使了个眼色让宝鹬赶紧用海碗倒了一口水让她喝完再说。 “这千年人参啊是贡品,原就是送到宫中的,督办的官员为了孝敬打点便送入了敦亲王的府中。敦亲王嘛,早年协管正黄旗三旗事务,自然收到的孝敬不断喽?敦亲王留了一支,又给隆科多大人送了一支。奇的是!两支千年人参都进了紫禁城!” 夏冬春简直就是一个从戏台子上蹦下来的说书先生,卖关子还上瘾了,我不耐烦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她才乖乖地继续说。 “其中一支,你知道的,太后生病那会儿送进了寿康宫。这另一支,你打死都想不到!” 我蹙眉扶额,实在受不了她这说话的调调,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另一支,在前次莞嫔有孕冒犯皇上失宠之时,由敦亲王福晋亲自送进了碎玉轩!” 敦亲王福晋熟悉纯元容貌,早就生出了投靠笼络之意,且在她因崔槿汐之事和皇上闹别扭时送去,无异于雪中送炭。敦亲王福晋耳聪目明,连消息也很灵通呢。 不过按照甄嬛那小心谨慎的心思,大概是把人参直接送进了太医院,和我给的东阿阿胶是一样的出路。 若是这两支千年人参都没动,便是证据确凿可治敦亲王和隆科多结党营私,侵吞贡品。 物证只怕已经湮灭,凭人参之事是扳不倒这两人了。但得知这一层消息,便可缓缓地收集证据。 皇上最是疑心深重,他若是想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网罗罪名交给底下人去办即可。 “多谢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我感恩地双手拢住夏冬春的手,她喜滋滋地笑了,“这算什么事儿呀?你孕中不宜多思,凡事还是待产下龙裔再筹谋吧?”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笑道:“今儿你去寿康宫拜见太后吗?我也好久未见太后了,过年前也该去请安问候一次。” “雪天路滑,你就别去了。” 我佯装不乐意地低下头,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装得快要落泪的样子。 “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真是怕了你了。叫小林子备好暖轿,脚炉要烧得暖暖的才能出门!我先让方德海去探一探路,等他确认冰雪都已扫尽咱们再去。” 我乖巧颔首,对她绽开笑容,再次握住她的手。 * 寿康宫。 太后精神很好,坐在榻上,身后围着一件狐皮大氅,那墨狐的狐皮唯有西北大雪山才有,想来是华贵妃敬献的。 太后近日有心压制华贵妃,不愿见她因莞嫔离宫而一家独大。华贵妃能想到的法子便是送礼讨好,只把太后当成寻常百姓家的婆母侍奉。 “太后万福金安。” 我和夏冬春两人到太后跟前,行礼蹲下,直到起身太后才假模假样地关心道:“你有着身孕怎么还好行礼呢?快坐吧。” 夏冬春常来寿康宫陪伴太后,一来就亲亲热热地站到太后身边,摆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最近在读什么经书呀?” 太后并不看我而是像个查验功课的师父一样笑看夏冬春。 “《楞伽经》。诸菩萨摩诃萨依于义,不依文字,若善男子、善女子,依文字者,自坏第一义。” 我愣愣地看向夏冬春,她所说的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觉得似乎很高深的样子。 太后听她这么说反而笑起来,“你小小年纪能读懂这个?别是来诓哀家。” 夏冬春则是讨好地伏在太后膝上,悄悄地瞥了我一眼,“臣妾原不懂的,见了萱妹妹便懂了。不依文字,便是去来自由,通达无碍。萱妹妹虽然读书少,心却通透,可不就是不依文字,唯执本心吗?” 太后见她如此说,打量着瞧了我一眼,对着夏冬春笑道:“你能懂这一层很不易,可要多谢萱贵人啊。” 她们二人说说笑笑,所言我一句都没有听明白,只是默默地坐着摆出和善的笑容。 春茂忽然进来禀报道:“太后,隆科多大人前来请安,问候太后凤体。” 太后刚刚还好好的,听了这话突然咳嗽起来,夏冬春也赶紧起身为太后抚了抚背。 “告诉他,哀家一切都好。他是外臣,不宜入内,免了请安吧。” 太后说罢春茂乖乖退了出去,我却发现太后有些迟疑,眼中渗出一丝哀愁。
第148章 东风 临近小年,宫里上下忙作一团。 今年比往年好些,外无战事、时疫也清,因而年节的赏赐都比往年多出一成。皇上念着我有孕,又加了一成。手头松快,也好托夏冬春给我买些名贵的笃耨香进来。 天将下雪,我坐在窗下给孩子缝肚兜,曹贵人忽然来了。 她嘴角含笑,眼神明亮,突然说道:“妹妹,东风已至。” 心头涌起一阵激动,手上的拳头忽然握紧,我欣喜问道:“前朝出什么事儿了?” 曹贵人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敦亲王三天前回京了,在早朝时不仅迟到而且戎装进殿,御史张霖出言弹劾奏敦亲王大不敬之罪。” 皇上自从上次在六阿哥生辰宴上被敦亲王讥讽之后,便派他去边关犒劳将士,好几个月不见了。 甄远道如今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掌管监察百官之责,他女儿被敦亲王当了筏子讥讽皇上因而失宠,这消息被我们透了出去,果然敦亲王一有过失,他就上赶着让人启奏了。 曹贵人见我正满意地思忖,反而笑道:“还有更精彩的呢!敦亲王当朝并未发作,却在散朝回家的路上,把张霖拦住,一通老拳,当场就把张霖给打晕了。” 我和曹琴默忍不住笑起来,越细想越觉得有趣。敦亲王性子莽直,只怕除了这种直截了当的武力解决方式,也想不出其他好办法了。 我们两个互相对视一眼,有一种华贵妃被扔到朝堂上去参政的错觉。 本就捡芝麻似的等着言官和贵胄冲突起来,没想到敦亲王直接给我送了一个大西瓜。 “姐姐,让华贵妃给年大将军修书一封,务必让大将军摆明立场,与言官御史同仇敌忾,申斥敦亲王的大不敬之罪。” 曹琴默明白我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前世在皇后身边时曾听她说过,皇上痛恨政敌,亦生恨同情政敌之人。允祀允禟虽然已经伏法,但敦亲王曾经与他们勾结多年,也时常为八王九王说话,皇上不过是顾忌他生母是钮祜禄氏,尊贵无比,所以才稍稍松手。 年羹尧若是为敦亲王求情,就是往皇上的靶子上撞。只有撇清关系、与皇上一致不过脑地叱骂曾经争夺皇位的亲兄弟们,才是正理。 入夜,我叫小厨房拿东阿阿胶加了党参炖了汤羹,亲自送到养心殿。 “皇上万福金安。” 我还没来及蹲下,苏公公就看着皇上的眼色将我搀扶起来。 “你怎么来了?月份这么大了,也不便。” 我佯装委屈地从宝鹬的食盒里端出汤盅来,叹道:“听闻皇上不太高兴,臣妾特来陪陪皇上。” 皇上忽然抬头,看着我泪眼婆娑的样子,扯出一个微笑来,“旁人知道朕不高兴,都怕来。生怕触怒龙颜,反倒弄巧成拙,你倒是不怕。” 我听他话头里带着几分赞许,便跟着俏皮起来,“臣妾想念皇上,肚子里孩子也想念阿玛,不论臣妾是否侍奉妥当,心意不变。” 他招手让我走近了些,用手上的珠串抚了抚我隆起的肚子,嘴角含笑。 “这几日宫里发生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我抬眼看向皇上,温顺一笑,心想:他自上次对我放下了戒备,如今敢与我谈朝堂之事了? “臣妾只是略知一二。皇上还是先喝汤吧,天冷了热热的喝下去才舒坦呢。皇上操劳国事是要紧,但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他想试我是否有意论政,我就偏不与他议政,只论龙体安康,叫他知道我只在意他一人之事。 “这个补气凝神最好了,皇上尝一尝合不合胃口?” 皇上盘腿坐在榻上,喝汤喝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容儿不懂朝政,那朕便问你,倘若你的一个兄弟打了你的贴身婢女,你会如何处置?” 我赶紧扯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佯装思虑地凝视着皇上,然后摇了摇头。 “臣妾家中兄弟子侄皆听家主的,家主如何处置,臣妾便如何遵循。” 皇上听我言罢突然笑了,继续补充道:“倘若,你便是家主,你又将如何处置呢?” 我看着皇上半晌没有说话,见他的确期待我的回答才淡淡一笑,“兄弟与我是至亲,婢女与我又有情谊。此事我自当撇清,不作论断,无论偏向谁,两方都不会满意的。若是让兄弟给婢女赔罪,兄弟必然怀恨在心;若是让婢女吃了哑巴亏,日后我又将如何自处?” 皇上一边喝汤一边点了点头,笑话我道:“容儿说了半天,还是没说该怎么办啊。” “臣妾会找家中族长,或是族亲长辈来劝和。一来不必臣妾亲自出面,免得两头受气。二来长辈的威信与辈分搁在这儿,若兄弟不尊便是目无尊上。三来婢女受委屈臣妾可以劝慰赏赐,兄弟受委屈岂非来日反目引出阋墙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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