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九月的东京,酷暑飘然而去,只留下一点毛茸茸的尾巴,凉爽的清风掺杂着阳光的暖意,让人宛若沉浸在母亲的怀抱中,安心而困顿。 璀璨的苍蓝之眼里,仿佛倒映着时空。 五条悟隐约记得,庭院里的那棵大树好像已经有几百岁了,据说是某任家主为女儿种下的,高大的树干上还能看见粗绳划过的痕迹——似乎曾绑着秋千?想来那任小公主一定在这处度假山庄里度过了一段不错的童年。 秋千……秋千…… 五条悟漫无目的地发着呆,恰在这时清风吹过,树上的叶子翻滚而下,落在水池中,掀起一串涟漪。 那个时候,感受着怀中逐渐发冷的身体,五条悟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不能让她被发现。 看得见咒灵的女孩,拥有着能够净化咒力的力量,竟能在一瞬间将一只一级咒灵蒸发——不仅仅是咒灵而已,对于利用咒力来战斗的咒术师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那是净化,不是祓除。没有人比拥有六眼的五条悟看得更清楚。 自然界中存在着食物链,一个物种的繁荣必有其天敌互相牵制,一直以来,咒术师都认为自己的天敌是咒灵,咒灵的天敌就是咒术师,却没想到还有另一种可能。 本质都是咒力的存在,在更高一层的消费者面前,一样都是待宰的羔羊。 连六眼都会被影响。 正是在那一瞬间,敌人抓住了破绽——对方很聪明,没有自己冲上来,而是用了某种封印释放了野生咒灵,本体虽然弱不可言,但大量金钱堆砌起来的高级咒灵车轮战术,不得不说,是五条悟这几年来遇到过的最大胆的暗杀计划。 可惜,天敌的压制是绝对的。 若是被高层的那些老头知道了,就麻烦了。 最好的情况是随便按个罪名判处死刑,最差的情况……五条悟闭上双眼。 灵魂都永不安宁。 咒术师不能诅咒他人,但人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自有历史记载以来,咒术师与咒灵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上千年,而如今最大的胜利筹码就摆在五条悟的面前,可他却赌不赢那份虚无缥缈的人性。 到底是想要消灭咒灵的祈愿更深重,还是对天敌的恐惧更强烈……五条悟用脚指头都想得出答案。 说到底,那群人的权利不都还是建立在“咒灵存在”这个事实上吗? 如果消灭咒灵的代价就是让自己的力量消失,恐怕他们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真是一群垃圾。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五条悟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繁茂的大树随风摇曳,几百年来从未改变,不知有多少任的五条家家主,从它的身前擦肩而过。 五条悟疲惫地闭了闭眼。 为了处理这些杂事,他已经熬夜一个月了。 想睡觉。 睡到第二天晚上。 当在天羽家门口待命,等待着家庭医生出来的司机看到五条悟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放下车窗,叫住了他。 “五条少爷。”语句恭敬,语气却咬牙切齿,身体也坐在驾驶室里一动不动,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五条悟停下脚步,漠然望去,“什么事?” 这个若无其事的态度……司机愤愤不平,“我给您打过几次电话,我想大概是您太忙了,没注意吧。” 五条悟一愣,随即翻出手机看了看,果然在通讯记录里找到了备注为“传送NPC”的几次未接记录。 这段时间里,他的手机都没有打开过。 司机见五条悟没否认也没解释,心里为小姐感到难过,“我们家小姐从小身体就不好,小时候几乎以医院为家,最近这几年才渐渐好转起来,终于能够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虽然我人微言轻,但也算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姑且也算是能说几句话吧……五条少爷,对您来说,小姐可能只是不那么重要的玩伴,但对小姐而言,您是她心怀感激的唯一的朋友。” “……”五条悟低头把手机盖上,双手插兜。 司机心知话一出口,覆水难收,便也不再犹豫,狠声道:“如若您有心……还请您放过我们家小姐吧。” 五条悟走到门前的时候,正好和推门而出的星野医生迎面相遇。 星野医生愣了一下,似乎认出了五条悟,但她看上去心情不佳,匆匆点头示意,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五条悟扭头看向屋内,里面灯火通明,却不见人影。 好安静啊。五条悟心想。 在他的印象中,这里好像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其实没有声音的时候还是很多的,宽敞的别墅里,两个人的距离总是很容易超过声音传播的边界,当五条悟蹲在房间里看漫画的时候,就算客厅全音量开着电视,他的耳边依旧除了床边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但他从不觉得安静。 即使没有声音,五条悟也知道早晨的六点半,南总会准时起床,厨房里会有她准备早餐的身影,有时会来叫他起床有时又不会,紧接着家庭教师就会一个一个地拜访上门,轮椅滚过路面的声音会在书房和琴房之间来回穿梭。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带回一部恐怖电影,南问他这是什么,他告诉她这是一部温馨的家庭电影,非常好看,于是那天晚上他们关上了所有的灯,一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抱枕,听着屏幕里的尖叫,度过了一个惊悚的夜晚。 影片里的男女主共赴黄泉,他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南吓得面如土色的模样,得意地哈哈大笑,却又在片尾报幕的歌声中,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垂泪而沉默。 “结局真好。”南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最后他们终于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挑挑眉,“你不觉得这部电影很恐怖吗?” “确实有点吓人啊。”南心有余悸,但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是你听,这首曲子不是很幽静吗?一定是因为他们在最后找到了幸福的彼岸。” 那时的他看着屏幕上回放着的鲜血淋漓的片段,心想这算什么幸福的彼岸,说是墓地里的回响还差不多。 如今想来,若是“恐怖的温馨电影”而不是单纯的“恐怖电影”,大概就应该是那样的吧。 五条悟关上门,经过空无一人的客厅,在面向院子的玻璃推拉门处,找到了南的身影。 她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似乎正透过透明的玻璃望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条悟倏然发现,自己的困意好像消失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歪了歪头,不解道。 听到声音,南头颅轻轻一点,像是突然从梦中被惊醒,猛地抬起头,语气惊喜,“五条君?” 睡着了?明明刚刚那个女人才走吧…… 五条悟忽然之间愣住了。 南推着轮椅转过身,倦怠的双眼深处一如既往的明亮,“你来啦。” “……” 在这栋别墅里,咒力就像倒入大海中的墨水,稀薄而流速缓慢,而这屈指可数的咒力又会在靠近南身边时,被进一步消耗与蒸发,最终整栋建筑的咒力生态都维持在令人难以置信的清澈之中。 这是南没错。六眼不会撒谎。 可她……原本是这么瘦的吗? “你……”五条悟低下头,注意到了干柴一般的手背上,用医疗胶布缠绕着的针管。 “啊。”南顺着五条悟的视线看去,笑着把那只手举起来给他看,“这是滞留针,星野医生说还得再留一段时间。” 五条悟心头一凉,“小提琴呢?” 就在一个月之前,这双手下能拉出多么优美的旋律,五条悟再清楚不过。 而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她又做了多少的努力,他也全部看在眼里。 “对了!比赛我拿了冠军哦!”南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就是可惜我好像没办法参加国际比赛了,不过还好名额还可以顺延,应该也没关系。” 五条悟目光晦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不生气?” 南一脸茫然,“什么?” 五条悟双手插兜,“我可是把你丢下不管了。” “啊……听起来好像是这样。”南反应过来了,“但是五条君又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什么能生气的吧?” “别说漂亮话了。”五条悟皱起眉头,“算了,随便你。” 南还是很茫然,“但是我是突然发病的,谁也预料不到不是吗?五条君还帮我通知了司机哥哥呢,不然我就更糟糕了。” “况且,谁也没说你应该‘管’我啊?”南盈盈一笑,“五条君又救了我一命呢,而且对于我来说,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才过去了三天哦。” 咒灵的事情……忘记了吗?五条悟低头看了看南的笑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松了口气。 “啊,我拜托司机哥哥重新买了甜品。”南吃力地推动轮椅,“在冰箱里!上次买的都掉在地上了吧。” 五条悟让南在原地等着,自己去冰箱里把那一袋新鲜的甜品拿了出来。 他已经不记得那天他们买了什么了,但南依旧如数家珍。 等到五条悟把一盒喜久福吃完,抬头一看,发现南竟已经坐在轮椅上睡着了。 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连血管的纹路都一清二楚。 五条悟蹲下身子,仰头望着南的睡颜。 手好冰冷。 “不会再有下次了。” 喃喃低语,无人知晓。 什么天敌,这个世界没有这种存在也没关系。 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因为……他会是最强的。
第10章 青春期 南发现五条悟最近好像变得有些……活泼? “呀!”又一次被抓了小辫子之后,南无奈回头,“怎么了吗?” “没什么。”五条悟老神在在地揣兜,呲着口牙,“好玩。” 南皱了皱鼻子,一本正经地琢磨,“难道是家里的喜久福吃完了吗?” 喜久福吃完了,开始抢她的松饼。 “松饼没有了哦。”五条悟故意在南面前一口吞食,“多谢款待!” 没有的话就再做就好了啊。南不以为意,翻箱倒柜后,却发现所有做松饼所需的食材全都不见了。 南面无表情地抬头。 五条悟笑得一脸得意。 “我说没有就没有!” 没办法只好叫司机又去超市买了些。 说起来,司机哥哥好像不太喜欢五条君。 “小姐,您要的东西。”司机将买来的一大堆食材抗进厨房,中途遇见五条悟,脸上顿时露出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然后他皱着眉头叫了一声“五条少爷”,连回应都没有等,就转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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