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惊摇摇头:“就算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联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势力,谁来当老大,谁来发号施令做决定呢?” “当然是苏梦枕。” “可为什么大小姐不能做这个龙首,叫所有人都听她的?” 江无瑕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雷纯不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人,一定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才要和金风细雨楼不死不休……” “有的人,是不会做人下属的。” 江无瑕面带嘲讽:“雷损是,雷纯也是,那你狄大堂主就没有这种心思?雷纯虽有手段,却没武功,这六分半堂不服她的也大有人在,你狄大堂主出面,帮她收拢手下,却完全无逾越反叛之心?所以你是不是喜欢雷纯,出于爱的目的,心甘情愿为喜欢的女人,退居二位?” 狄飞惊微微叹气:“不是您想的这样,我对大小姐……只有忠心,没有恋心。” 他明明可以不用解释,却不知为何对着她的疑问,解释了出来,这有些奇怪的感觉,叫他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 如果此时他在六分半堂,在自己的卧房,他有大把的时间来审视自己。 而现在,他只能接着往下说:“我年幼时过得很不好,先堂主对我有恩,我留在六分半堂,是为了报答先老堂主的恩德,先老堂主已仙去,六分半堂自然由大小姐继承,我便顺理成章,效忠大小姐。” “至于与大小姐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大小姐虽为女儿身,却杀伐果断不输男儿,若按照大小姐的设想,六分半堂早晚能取代金风细雨楼,重现江湖第一大帮的盛景。” “江湖第一大帮?”她听后嗤笑:“江湖第一大帮派不是丐帮吗?就连汴梁城中也到处都是流浪的乞丐。” “你狄飞惊真是个有恩报恩,有情有义的好人啊,为了报答自己的恩公,甘愿做马前卒,可惜,可惜……” 江无瑕顿了顿,不再继续说下去,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可惜,狄飞惊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可惜,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 “您为何说可惜,可否为飞惊解惑?” 江无瑕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你跟雷纯,是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人物吗?” 狄飞惊没说话,江无瑕却继续说,那些话就像一记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叫他觉得羞愧。 “所以,你们只想尽情的大闹一场,尽情的享受权利和财富,做人上人,并不考虑将来的问题,哪怕未来这个国家会分崩离析,百姓会流离失所为人鱼肉,你们也不会在乎。” 江无瑕的声音越发嘲弄:“毕竟就算金国打进来了,将大宋亡国灭种,蔡京倒了,你们也可以去做金国人的狗,都是做狗,给蔡京做和给金国人做,有什么区别呢。” 此时的狄飞惊的确坐不住:“您不能这么说大小姐和六分半堂,我们,的确靠了蔡京的势,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大小姐并没有想一辈子为蔡京效力。” “哦,你们没有,是谁认了蔡京做义父,我不说。” 狄飞惊哑口无言,江无瑕胸中的闷气却纾解不出去:“当今皇上只会吟诗作对,写字画画,政事全都交给蔡京这些奸党去做,若是国力强盛,他做个富贵闲人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大宋周围强敌环伺。金国虎视眈眈,草原上的蒙古诸部们也日渐强大,全都想瓜分大宋这块肥肉。” “等将来,金国打进中原,把老皇帝拉下马来,金国和蒙古可都是不开化的蛮夷,不会跟你讲什么仁义,这些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的皇室,也该试试蛮夷是怎么对待俘虏的。而你们,到时候正好跟着蔡京一起投靠这些蛮子,只是不知想做人家的狗,人家愿不愿意要呢。” “也许你狄大堂主,靠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被金国哪个贵族小姐看中,做人家的男宠,也能保住性命。” “……您,非要这般嘲讽我与大小姐?”狄飞惊再好的脾气,再好的忍耐,也被她一句接着一句,若箭簇般尖锐的话语,刺的满身是伤,忍耐不住。 狄飞惊无法抬头,却也能感觉到她嘲讽的眼刀,存在感是那么强烈。 “您说的那些情况,不一定会发生,蔡京虽奸到底还是宋人,而且还有江大人他们。” “不会发生?”江无瑕嗤笑:“燕云十六州是怎么丢的,这里都能被金国夺走,焉知汴梁不会?你还敢提江枫,他不是被蔡京和你们这些汪汪乱吠的狗,暗害了吗?” “……” 狄飞惊默然,不知该如何辩驳,大小姐不择手段是真,可他们是宋人,还没有那么没底线,盼着金国打进来,将大宋亡国。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不论狄大堂主在别人口中有多么惊才绝艳,多么重恩有义,在我这里,你们这些将国家与百姓置于险地的人,都是一群该死的人。狄飞惊,你在我这里,是配做狗,做丫鬟奴婢们才能干的活,懂吗?” 与盛怒中的人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狄飞惊明白这个道理,尤其是这个人还拥有者绝对的实力,那么你最好叫她消解怒气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任她撒气。
第227章 227 江无瑕说完那些话, 发泄了心中的怒气,便睡着了。而狄飞惊却几乎一夜无眠,他反复想着她所说的话, 并为之深深的羞愧,因为他到底不是白愁飞那种人, 仍然知道廉耻, 知道什么是正义, 知道真正的对错。 哪怕投靠蔡京是不得已, 而且是短期的选择, 狄飞惊也开始为之摇摆不定, 是不是他们的选择真的错了, 然而与苏梦枕为敌,这绝对不会错。 哪怕一夜没睡, 狄飞惊仍旧精神很好,早早便起了, 给江无瑕亲自打水,老实的就像是一个随身小厮一样。 她梳洗完毕,只扎了头发便去了苏梦枕那间屋子,别的姑娘日常要涂一涂胭脂, 画画眉毛, 在她这里全都不用, 只有在需要盛装打扮的时候她才会在镜子前好生装扮一番,毕竟, 她这张脸实在完美, 唇不点而红, 眉不画而黛,再打扮便增添一分多余了。 苏梦枕也已经醒了, 尽心尽力的杨无邪贴身服侍着心爱的楼主,因为之前身体弱将楼中事务逐渐交给白愁飞和王小石,反而叫白愁飞得到了独揽大权的机会,还给苏梦枕下了毒。 杨无邪是再也不放心把照顾楼主的事交给别人,宁愿自己亲自来。 “用早膳了吗?”江无瑕问。 “还没呢,身体不太舒服,不是很想吃。”苏梦枕对着她永远语气温和。 他的身体何止是不太舒服,而是非常的不舒服,肺部和胃部一直都在难受,连呼吸的鼻腔都是灼烧着的。 江无瑕在桌前坐了下来:“那就一起吃一点,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熬煮的软烂的碧粳米粥,还有一些清口小菜。” 金风细雨楼明明苏梦枕才是楼主,江无瑕却像是她才是楼主一般,发号施令的非常自然,而苏梦枕也只是笑笑,并不觉得不妥。 他信任白愁飞和王小石的时候,也是如此放权。 而江无瑕不仅仅是他信任的人,更是他想保护的人,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若他死了,金风细雨楼交给她来管,更是理所应当,毕竟,他们是双方父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妇。 杨无邪却很不满意,他不满意的对象当然不是江无瑕,在见识到了她某种方面的残暴后,杨无邪最害怕的便是她。 他不满意的原因是她身后的狄飞惊,虽然这人低眉顺眼,可一想到这是六分半堂的人,杨无邪就恼的要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剔起来。 有她陪着,苏梦枕就算难受的很,也强迫自己喝了一碗粥。 用过早膳,她便给他输入属于长生诀的先天真气,说起来,四大奇书中的长生诀,还是她的两个女婿,子陵和寇仲无意间得到的。长生诀所传授的法门乃是固本培元之术,最适合修补苏梦枕残破的身体。 “你身上中的毒,除了一枝独秀,还有三颗绿豆,这导致你的左腿有些趋于坏死,我将这毒封住,没有往你的心脉上走,今日要放出毒血,可能会疼一些。” 除了这两种毒,在与白愁飞打斗中,他还中了唐门的摧心散,他左臂处宛如守宫砂一般的红色胭脂记便是中毒的表现之一,这种毒会随着每一天,胭脂记便会从左臂扩散至胸口,等胭脂记变成网状,并顺着心脉流入心脏,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解毒对江无瑕来说并不困难,但这三种毒混合在一起,药性相混合反而催发出一种更奇怪的毒来,所以她在治疗的时候,便得一类类将毒性分开列出,生怕哪一步错了,导致毒顺着血液回流,倒更促使苏梦枕毒发身亡。 苏梦枕不怕疼,换种方法说,自他活着,疼就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叫杨无邪去准备一大桶热水,她从空间中掏出解读用的太素九针和药材药丸。 她的空间早已经拥有了系统,系统中有可以兑换的来自高等级世界,叫苏梦枕一瞬间修复身体的仙药。 但为了回到这个世界,她拒绝了为系统打工,这种仙药的兑换点数,可不是区区十几个任务就能兑换的了的。 而现在,就算她想完成系统的任务,去别的世界积攒可以兑换仙的点数,也已经来不及了,世界与世界之间时间的流速是不同的,在宋缺的那个世界,她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试一试,回来后才发现,这里的大宋,距离她从蝙蝠岛消失,只有多半年的时间。 但若按照系统的要求,为了完成任务在别的世界,也不知回来看到的是现在的苏梦枕,还是垂垂老矣的苏梦枕,又或者是因为中毒而死的苏梦枕,只剩下了尸骨坟茔。 苏梦枕的身体等不了,她不能赌,治疗他的身体,只能靠她自己。 “把衣裳脱了。” 苏梦枕微微一愣,按照她说的褪下外裳。 江无瑕把太素九针放在火上烤,又用酒好生擦了擦,转头一看,却看到他仍旧穿着雪白的里衣,顿时不悦:“不是让你脱了衣裳吗。” “……” 江无瑕皱眉:“都脱光,亵裤也不要留!” “这……” 苏梦枕的脸有一些红,身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虽然大权在握,但他洁身自好并没有过女人,因为自小就有婚约,一直为自己的未婚妻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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