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见皇上随意坐在软榻上,手中拨动着念珠,脸上不悲不喜,齐妃不由得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若说给臣妾听听?虽然臣妾不顶事,但说不定能皇上想给好点子呢。” 听着齐妃说的话,皇上都被气笑了,她给自己想点子?再用她想点子,那三阿哥直接废了。 挥了挥手,叫苏培盛将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都带了出去,合上门,放下挡风隔音的棉帘子,屋子里一片寂静。 青果随着人出来了,不知道皇上到底是要说些什么,心中着急,怕皇上不同意将这个孩子留下,但她也没有什么法子,只好祈祷下午将齐妃捧的高高的,叫齐妃盲目自信,一心一意的给自己的好大儿留下血脉。 屋子里的齐妃见皇上一直不开口说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坐在皇上对面,轻轻开口说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朕无事,你叫身边的宫女去找朕,是什么事?” 齐妃没想到这没开就进入正题了,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自认为凭借自己同三阿哥的意愿,皇上定是会给自己这个面子,到时候三阿哥岂不是对自己更加孺慕。 “皇上不知,是这样的,臣妾原来赐给三阿哥几个教导人事的宫女,现如今,有一个有孕了。皇上您啊,马上就要当皇玛法了!” 听到这话,皇上的血只往脑子上面涌:“朕记得,但是你不是给了两个宫女吗?难道你赐下去的时候没有给喝避子汤?” 齐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嘴角处堆积的弧度显得可笑无比。 “是这样的皇上,原本是有两个,长的妖妖娆娆的,臣妾怕她们坏了三阿哥的身子所以就直接绝了她们的念想灌了药,等闲是没有机会怀上的。 但是有个宫女也算是他的奶姐姐,温柔可亲一向是为三阿哥着想,便叫她帮着管着书房,” “所以你是说,三阿哥不敬圣贤,在书房胡天胡地?” 这样的罪责齐妃哪里敢叫皇上放在三阿哥头上,若是叫人知道了,那朝廷上不得吵翻天了,到时候三阿哥想要入朝办事岂不是难上加难。 齐妃急得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就将红袖救了中了药的三阿哥一事说了出来。 “你是说,这宫女有情有义,你也不舍孩子被打掉,所以想要留下孩子。” “是呀皇上,说到底,这也算是三阿哥第一个孩子呢,皇上马上就要做皇玛法了。” “那你知不知道那下药的宫女从哪里得的药,被发现后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这倒是问到了齐妃的盲区了,心中懊悔当时忘记问了,只能谄媚的笑道:“三阿哥是心中有数的,那宫女多半是被送回内务府了,或者直接就送到慎刑司了。总归给皇子下药是罪过,谁会管这宫女去哪里了。” 皇上眼中透露着浓浓的失望,现在不想同齐妃说话了,当额娘的糊涂到了这个地步,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不想着自己儿子的前程,不教导儿子为人处世,只一心为儿子的私欲而奔走,这哪里是为了孩子好,这简直就是要将孩子推下悬崖。 “这件事情,朕已经知道了,那宫女朕会喂下堕胎药,留她一命叫她在三阿哥的后院当一个侍妾就算了,孩子不能留。” 这话出口,叫齐妃急得不行,她已经答应了三阿哥,会给他保住这个孩子,哪里会轻易放弃。 “皇上,孩子可不能打掉啊,这可是三阿哥第一个孩子啊,这是他的骨血,若是打掉了三阿哥指不定会怎么伤心呢!” “不过就是一个庶出,才两个月,没了也就没了,等过两年给三阿哥指一个四角俱全的福晋,生一个嫡出的小阿哥不好吗?” 齐妃张张嘴,但是心里话却没有说出口,四角俱全的固然好,但那高门大户的女儿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吗?到时候自己拿捏不住儿媳,到时候连儿子也在媳妇的撺掇下渐行渐远,那以后这儿子还是自己的吗? 还是青果说的对,这宫女出身的比较好拿捏,福晋只要给三阿哥打理好人情往来,照顾好后院就好。等以后若是福晋不尊敬自己,那还有这些格格来给自己请安,还能在三阿哥耳边说说自己好话,不叫三阿哥倒向皇后。 越想越觉得以后儿子会在福晋的笼络下与自己离心,皇上对自己又没有宠爱,自己在这长春宫里日复一日的盼着有人过来看望,却一次次的失望。 想着想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声音凄凉:“皇上,这孩子是一条命,是三阿哥的亲生骨肉啊!您怎么能这样狠心啊!”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啼哭不止的齐妃,眼角眦裂,猛地起身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落,一脚踢翻了盛放着插花瓷瓶的架子,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你但凡用一用你那个脑子,就知道这孩子不能要,你到底有没有为三阿哥着想,三阿哥有你这样的额娘简直就是天大的不幸!” 若是皇上单单骂自己,齐妃不会反抗,但是皇上竟是说自己没有为了三阿哥着想,这算是踩到了齐妃的尾巴了。 “皇上怎么能这样说!臣妾一颗心都放在了皇上同三阿哥身上了,臣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三阿哥好啊!他已经十六岁了,有一个孩子有什么错,难道非要等到福晋入了府才能叫后院开怀? 到时候福晋厉害些,说不得要等到什么时候能看到三阿哥有孩子呢!别人儿女成群,承欢膝下,只有三阿哥守着福晋一人过活,这哪里是一个阿哥的待遇!皇上难道想要看到这样一个结果吗?” 皇上听着齐妃的话,身上渐渐无力,这个女人,一旦陷入自己的逻辑中,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听的。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晕的,皇上坐下来缓了缓。 第 164章 心力交瘁 齐妃跪在地上越想越难过,悲伤无限放大,哭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将帕子遮在自己的脸上,哭声呜呜咽咽。 良久,皇上的声音仿佛是天籁,从上方传来。 “既然你这样想叫三阿哥早些有了子嗣,也不想顾忌以后福晋的感受,想必这是你们母子商量好的了。朕又何必吃力不讨好,罢了,孩子留下吧。” 说罢,也不管跪在地上的齐妃惊喜万分,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只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培盛跟在后面不敢说话,叫皇上自己消化,但是不知怎么的,苏培盛觉得皇上的挺了四十多年的背,有了弯曲的弧线。 明明早上梳头发时,没有发现一根白发的辫子,上面竟有几根银丝,明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 苏培盛陪伴了皇上这么多年,从皇上的青葱岁月,到朝廷上的风华正茂;从皇上给地方官员回复的‘朕就是这样的汉子’,到皇上处理政务时的雷厉风行。忽然就觉得,皇上也上岁数了。 忍不住心疼自己伺候多年的主子,看着皇上坐在回乾清宫的辇轿上微闭的双眼,苏培盛心思百转。 乾清宫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有些冷了,皇上回来后就叫苏培盛给自己加了一个炭炉子,往日里皇上节省,是舍不得的。 看着皇上还是拿着上午没有看完的那本书,目光始终在那一页上,苏培盛悄悄离开,吩咐自己一个徒弟,去永寿宫,无论如何也要请艾桑姑姑给做上一碗阳春面,等得空了,自己必定去永寿宫给艾桑姑姑磕头感谢。 苏培盛的徒弟是新收的小信子,不懂中间的门道,但是也是知道不该问的不问,一溜烟的跑到永寿宫。 天已经黑透了,提着灯笼匆匆到了永寿宫,被人领着见了秀嫔娘娘,小信子跪在地上磕头。 茉雅琦知道皇上今日不会过来,就卸了头饰,准备睡了。见小信子这个样子,给小夏子一个眼神,小夏子会意,连忙将人扶起来。 “我说老弟,这是怎么了,有事你就直说,我们娘娘不是刻薄的,能帮到的一定会帮。” 小信子走的急,喘了两口气,将苏培盛的交代说了出来。 茉雅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苏培盛这样着急的的样子,不敢耽误,叫小夏子将人领到茶水间喝口热茶,自己披上斗篷就去了侧殿。 艾桑姑姑冬天不爱动弹,怕吹了风腿疼,茉雅琦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去偏殿找她。 将这件事情同艾桑姑姑说了,艾桑姑姑脸上的慈祥笑容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就别多问了若是见到皇上也不许提起,就当是不知道。你现在就回去睡觉,将弘晏也抱过去。” 茉雅琦这人就这点好,听劝,艾桑姑姑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到了一旁的暖阁,抱起自己的大儿子,吧唧亲了一口,就带着孩子回去了。至于弘晏用的东西,会有人收拾的。 艾桑姑姑穿戴整齐,在小宫女秋叶的搀扶下去了小厨房。亲自给皇上下了一碗面,想着到乾清宫到底是有一段距离,面煮好后放到了一边,在将一直熬制的鸡汤舀了一大碗做了一个汤底,等到了地方再将面放进去。 没有叫小信子自己带着食盒回去,而是艾桑姑姑带着秋叶和他一同去乾清宫。 拒绝了小夏子的陪同,也不叫别人送,只这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出门了。 皇上已经盯着那一页书许久了,眼睛都忘记眨,手边的茶水都凉了。 苏培盛心中急得不行,又不敢出声,只等着艾桑姑姑过来救场。 老人家腿脚慢,但为了皇上,艾桑姑姑忍着风钻进膝盖的疼痛,匆匆赶到。 到了门口,稍微整理了一下,扑了扑刚刚飘起的清雪,推开门进去了。 吱呀一声,乾清宫厚重的大门被推开,皇上从思虑中惊醒,见到艾桑姑姑一阵愕然。 “姑姑怎么过来了,外面可是下了雪?您腿脚不好,怎么不在永寿宫暖着,过来有什么事吗?” 艾桑姑姑一笑:“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皇上了?今日闲来无事,做了碗面,听说皇上还未用晚膳,便想着给皇上送过来。皇上吃完了,奴婢就走。” 看着面前的食盒,又看看在一旁研究地上纹路的苏培盛,皇上心中微暖。也不用人劝,直接就将面吃完了,就连汤都喝了下去。 看着空空的碗,艾桑姑姑也不说什么,将碗筷收拾起来放到食盒中,“天晚了,皇上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奴婢先告退了。” “天冷路滑,又下了雪,叫苏培盛送送姑姑吧。” “你身边离不开他,若是他不在你身边奴婢也不放心。来的时候带了人了,皇上不必担心。” 说完便行礼告退。 皇上忙起身送至门口,看着艾桑姑姑领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宫女,提着灯笼就离开了,皇上轻叹一声,转身回去。 看着身边苏培盛欲言又止的表情,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伺候朕洗漱,叫人将龙涎香给灭了,准备就寝。” 苏培盛脸上乐开了花,一脸的褶子叫皇上没眼看,也不叫他伺候,径直的就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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