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表公子在,京城,总不会那么难熬罢。 令七把目光又看向屋内。 屋里,萧逸正同林铎说些征战的事儿。 “也没那么可怕,叛军自己知道自己来路不正,信心就不足,所以几乎是一击即溃。” “京城说三道四的也都是因为这个,觉得我是白捡的功劳。你去了京城,莫要因为这个同人争执。就让他们觉得我年轻没能力,也不是坏事。” “我知道。”林铎压下心里的怒火。 怎么可能如萧逸说的那样的简单,萧逸这样的武功都受了伤,可见叛军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萧逸身为主将,身先士卒,不过是因为他是个没有家族可依托的孤儿。 他只能用命去拼。 “我不给你惹事。”林铎补了一句。 “不,你得惹。还得惹的满城风雨。”萧逸意味深长。 林铎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去折腾的…我这样的身份…我知道的…可…” 可他实在不忍心给萧逸添麻烦。 “你从来不是麻烦。”萧逸又拍了他一下。 林铎捂着头,哼哼唧唧。 五年前,萧逸把因为学武不成掉进鸡窝的林铎拎出来,亲手给他洗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那天林铎在水里哭的无声无息,他第一次知道努力也改变不了天赋,那种打击可想而知。 他说:“我注定是你们的麻烦,你们的包袱。” “你从来不是麻烦。”萧逸第一次那么认真。 他拔出他的脑袋,重复了一遍:“你从来不是麻烦。” 你是我的至亲。 萧逸一路匆匆赶来自然不可能不累,两个人到底也没有多聊,用过午膳,林铎就催着他去休息了。 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待时辰差不多了,就溜溜达达的去了黛玉院子。 黛玉午睡总是少一些的。 “阿姊。我表哥来了。”林铎倒也开门见山。 “表哥?” “豫国公?” “他是钦差?” 黛玉反应极快。 林铎点头:“钦差卫队还在路上,他一个人快马加鞭来的。” “所以这几日只能住在这里。总要同阿姊说一声。” 黛玉点头,有些羡慕:“想必豫国公,是为了来看你罢?” 到底是血脉至亲,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还师承同一个夫子。 “我与表哥近两年未见了。他先前就入了军营,可那时候不得重用,夫子带我在那附近住着,倒也能天天见到。” “叛军起兵,朝中无人愿意去那瘴气弥漫之地,竟让了他去。说我表哥是武状元,堪当大任。” “如今表哥功成名就,京城那起子又没用又不要脸的人家,却跳出来说三道四了!” 林铎说着,声音透着寒凉。 黛玉这些时日,从不曾见他这样。 甄家也只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罢了,愤怒都没有的。 原是甄家不配。 那位豫国公如今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来探望,两人如此情分—— 黛玉一时有些想多了,面色忧郁下来。 林铎已经同她熟识,一眼看出:“阿姊,是有什么为难吗?” 林铎也想多了。 他想的却是,黛玉会不会以为自己骂的是荣国公府? 那里虽算计了黛玉,黛玉也心中知道冷暖远近,可到底有教养之恩。 他正想解释几句,只听黛玉轻轻开口:“豫国公可是要带了你回去?” 若是豫国公执意如此,她一个弱女子,如何争得过?他们是近十年的情分,还有上一辈人的血亲缘分。 自己同林铎,虽有些一见如故,相处融洽,可同那样的情谊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 宝玉尚且在自己同宝姑娘之间徘徊,左右逢源—— 黛玉自己想着,竟差点落了泪,她赶紧用帕子抹去。 林铎并没有往深了想,只下意识道:“他是来办差的,只是提前来看看我,带不得我一同回去。不过,他的国公府正修着呢,图纸我看过了,给我留的院子是——” 林铎还未说完,黛玉就突然起身。 她咳了几声,道:“既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你且早些回去,陪豫国公说话罢。” “好端端的怎么又咳嗽了?我昨儿没来,可是昨儿就开始了的?我让大夫来给你诊脉。”林铎很关切的道。 “不必惊动大夫,一时气息不顺罢了。”黛玉说着,有些要进内室休息的意思了。 林铎不好跟进去,只得叫了雪雁来伺候,等黛玉歇着了,他又仔细问了雪雁,确定没事才隔着屏风同黛玉说了两句,方离开。 雪雁端了水进来,只见黛玉泪湿了半张脸。 她急的扑过来:“姑娘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大夫…” 黛玉摇摇头:“我无事。” 雪雁到底伺候黛玉久了,知道一二,见状,没有再着急惊慌,而是先喂了黛玉喝了水,然后搬了小凳子坐在榻边。 “姑娘,是大爷说了什么,让姑娘心里难过了么?” 黛玉眼泪果然更多了些,雪雁替她轻轻擦拭着。 “你这样大爷大爷的叫着,可知人家,愿不愿意的。”黛玉哭道。 “这话从何说起?”雪雁有些着急又茫然。 “大爷怎么不愿意了?难道大爷说了什么混账话?这!这!姑娘,咱不忍,咱去告诉老爷去…”雪雁是知道林海身子不好的事儿的,一时想岔了,以为林铎是露出了什么本性。 黛玉按住她的手:“他不是那样的人。” 雪雁啊了一声。 “那…那…姑娘是…” “姑娘,老爷定有办法给姑娘谋划的,我们可不能瞒着…荣国公府的事儿你就不肯说,这会儿难道还要忍?”雪雁还是以为黛玉不肯让林海操心。 黛玉被她弄的也顾不得哭了,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倒是惊醒了我。我们都想岔了。” “我想岔了,他没听懂,也想岔了,如今,你更是听成了另一种意思去。” “这么一想,竟是我不如他了。” “他对我向来坦诚的。” 雪雁听不懂,呆呆的看着黛玉自己擦了泪,像是又不那么伤心了。 那就是没事?姑娘误会大爷了? 雪雁松了口气,大爷没事就好,不然姑娘又得回荣国公府了。 还没等她再说话,却见黛玉又叹了口气:“纵然我不该生他的气,也改变不了我伤心的缘由。” 雪雁弱弱的问:“姑娘,到底是为何?我虽然蠢笨,可馊主意也是能有两个的…” 黛玉揪着帕子:“林铎有个表哥,平叛有功,封了国公,如今,来府里看他了。” “大爷竟然有这样的一个亲戚!”雪雁惊呆了。 “国公爷啊!那岂不是跟荣国公府一个爵位的!” “怪不得大爷那么嚣张——”雪雁捂嘴笑了。 “他们情分深厚,豫国公在府里,特特给林铎修了一个大院子——”黛玉又道。 雪雁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这位国公爷,是来抢人的?他——他——他——要把咱们大爷抢回去?!” “可,不是圣旨么!这——”雪雁不确定了,荣国公府目中无人的行事作风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太太们的陪房都能横行霸道,更何况一个堂堂国公爷了。 自家姑娘,如何争得过? 雪雁这么想着,也十分忧愁起来。 “姑娘,要不——我们问问老爷?” 黛玉摇头。 “那,要不就给那个国公爷一笔银子?” 荣国公府为了钱拿捏黛玉,这位国公爷万一也缺钱呢。 黛玉叹了口气:“林铎不缺钱。” 他的表哥也就不可能缺钱。 雪雁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蠢死了。” 片刻,她期期艾艾:“姑娘,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看大爷的意思,大爷若是不走,那国公爷也不至于绑了他去吧?” “且姑娘咱们自己吃穿用尽有的,若是嫌弃我们,大不了院子里只留我一个伺候——” 雪雁说着难过起来,她心里道:可若这样,同寄居荣国公府,又有什么区别呢? 黛玉自然也想到了这个,一时怔然。 “且走一步算一步罢。总归,我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 雪雁不知该如何劝了,只能起身给黛玉换了一盏茶来,又给黛玉带了她未看完的那卷书。 书也是林铎送来的,他的书都是古书原本,寻常人家是没有的。 黛玉擦了泪,又净了一遍脸去,也是想看书转移心情,可没翻几页,竟看到书上多了几行注释。 说是注释,应该是读书人自己的见解。 这不是第一回见了,原先的书里也或多或少有,只是字迹陈旧,应该是先人所做,今儿见的却不是。 林铎不是这样的字迹,瞧着也不是那位传说中的夫子,林铎提过,夫子独爱草书,写的生怕人家认出来似的。 黛玉仔细看这字迹,苍劲有力,却少了几分沉稳,寻常女子写不出这样的字,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都说字如其人,黛玉心中已经猜到了这字的主人。 怕就是那位豫国公萧逸罢。 黛玉本想合上书不再看,可又想,总能从字里行间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是否通理? 于是重新打开,仔细看了内容,翻了一页,竟然还有,洋洋洒洒,在旁写了十余页,末了,确有小小一个逸字。 黛玉一时看的竟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他的注释,同她所想,颇有几分不谋而合。 往日里读书,宝玉有时候见解独到,同她有相似之处,她引以为知己,可再看萧逸的注释,她竟觉得,更胜一筹。 到底是见过人间走过世间的人。 黛玉又看了一遍,方合上书。 能写出这样话的人,应该不是个无理嚣张之人。 可那又如何呢?对方总不能来后宅同她理论,他要带走林铎,也不必同她知会。 念及此,黛玉便心中郁结难消,又红了眼眶。 再说林铎,回去后,萧逸已经起身,悠闲地坐在廊下看天。 “越发——不像样子了!”林铎冷哼。 其实是越发像夫子了,两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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