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庚,令七就去了书房,林铎写着字儿,“哪个笑话令五的?又好到哪里去?” 令七不好意思的微微笑了笑:“ 瞒不过公子。” 他根本没有账本要管,毕竟他对旁人鬼精鬼精的,早就都推出去了。 这会儿不过是让林庚好受些,不那么草木皆兵。 “挺好的。”林铎下了定语。 令七想了想,问道:“公子让我们接手灵堂,是觉得还会有人来闹事?” 他终究没敢问,为何圣旨没有封赏爵位。 他一直以为会给个国公。 “这个扬州知府,叫什么来着?算了,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就意味着开始了。” “圣旨一到,他们以为,林家完了,所以就等不及了。” “不过这个还是个聪明的,不肯死里得罪我,所以没有非要见我。但是再来的就不一定了。” “他们总要折腾出个什么来,不然怎么消那心中的恨?”林铎冷笑。 “那公子,可有打算?咱们先按兵不动?” “为什么不动?我倒是有十年去等着报仇,可那些人,未必活得了十年。” “他说林大人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这怎么爬?让他做给我瞧瞧。” 令七懂了:“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嗯。” 林铎不疾不徐的写了一张纸,然后放下笔,又去了黛玉那里。 “怎么也不擦擦脸?”黛玉一见他,叹气道。 林铎把脸伸过去:“说来奇怪,我写字总能写到脸上去。” 黛玉抽出帕子给他擦,擦完了他直起身子道:“还是得改改,最不济往手上写也行。脸上太难看了些。” “由你。”黛玉没什么精神。 “阿姊,接下来几日怕是不能太平了。” “不太平。”黛玉重复了这三个字。 “因为圣旨?没有爵位?” “是。” “这说明圣上对林家不再恩宠,可以落井下石,有仇报仇了。”林铎轻笑。 “阿姊,你得做好跟我远走高飞的准备。” “或者,如果事态更严重的话,我就把你自己送进京城,你有跟我表哥的婚约,他可以明着护你。” 黛玉蹙眉,她有些头痛,“你让雪雁给我做碗杏仁露来。” 雪雁总是会在林铎来的时候去外面等着。 “嗯。我先扶你榻上坐坐。” 林铎扶了黛玉坐好,又去唤雪雁。 回来时,黛玉像是好些了,撑着额头道:“无论是父亲的态度,还是你的话里话外,圣上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旨意。” “凡事总有意外。人心难测,圣意更难测。”林铎看似无所谓,他甚至笑了笑。 可黛玉分明听出了他的难过。 他极力隐藏的难过。 还有一丝丝的不安。 他原来笃定的,被狠狠打破。 黛玉伸出手,隔着帕子握住了他的手,有点凉。 林铎感觉到黛玉手心的温热,就要挣脱:“我手太凉——” 黛玉用了点力,表明态度,他便不动了。 又笑了笑。 这次没有隐藏。 所有的情绪都明明白白的出现了。 “今儿这日子,实在不是合适的日子——” 他说的是同黛玉坦白一切。 黛玉握着他的手:“我难过的很,想哭的很,你不是惯会用秘密哄我?” “且我今日是十二万分的难过。” 林铎点了点头:“那自然是要哄的。” 这时,雪雁进来送了杏仁露,还有两小叠好克化的小点心。 “你去罢。”黛玉道。 雪雁看了黛玉一眼,懂了,出去后远远的往院子边缘去了。 她隐约看到西厢房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林铎先同黛玉喝了点杏仁露,又吃了块点心,才道:“阿姊不妨先说说,你猜到了多少?” 黛玉以手为笔,写了一个字:“天。” 天家子弟。 林铎点头:“是。” “不知阿姊听没听过,宫里没有皇后。” “听过一回,只不知缘故。” “当今圣上,原还是皇子亲王时,自然是有正妻王妃的,按道理,登位后,王妃本应是皇后。但两人,在圣上登基的前夕,和离了。” 和离?! 黛玉始料未及。 “是的,和离。为了成全当今娶世家贵女,稳固朝臣的目的。” 林铎停住了,黛玉才问:“可圣上并未立后。” “是,但他贵妃就四个,更不用说妃位等等。” “他不立后,还有一个缘故,他的王妃——哦,就是我的母亲,于太上皇有恩。” “我母亲是浮屠阁的传人,一个江湖组织,如今已经没人了,但是前朝,浮屠阁的医术传的很神,可以起死回生。” “浮屠阁不入宫,不侍权贵,是祖训,但太上皇有一回病的离奇,当今圣上便苦苦寻了浮屠阁的传人——我母亲,然后又以国士之礼,请我母亲进宫,母亲心软,觉得医人,当不分贵贱,一视同仁。便进宫去了,治好了太上皇。” “太上皇昏庸无能,但最爱惜自己的命,恨不得向天再讨五百年,所以便以相救之恩为由,让我母亲成为了王妃。” “只为了留下她,时时刻刻为他保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上皇这个救命之恩何等虚伪,不过是他的遮羞布罢了,我母亲又不傻,只是,偏偏,她愿意。” “她愿意的是那个人。无关身份。” 林铎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愤恨,还是惋惜,又或者都有。 “圣上登基,需要稳固江山,纳妃,是最便宜的法子,可我母亲,说她后悔了,不愿意继续陪他走下去了,要四海为家,悬壶济世。” “于是,她以多年无后为由,请太上皇准她和离。” “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呢?”
第57章 “太上皇岂能准许。” “不过他也是不愿意母亲一个江湖女子当皇后的, 当初圣上娶母亲,那也是打着太上皇仁德的旗号,让百姓多少对皇家多了一丝改观。” “在皇后之位跟自己的性命之间, 他自然要选自己,只是他没想到, 我母亲破釜沉舟, 不为玉全, 她给自己下了毒。将活不过一年。” “她已经不能长久的为太上皇所用,已经失去了价值,且她愿意献出最珍贵的一个延年益寿的方子并一罐药引子,只换和离。” “太上皇允了。” “她以王妃之身和离, 拿了一纸盖了玉玺的和离书,一生坦荡。” “唯一让她想不到的是,她出了王府,就诊出了身孕。” “她用尽毕生所学, 让那毒素没有危及到我。” “我其实不太明白, 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她已经看透一切, 本应该无牵无挂的离开。” “这是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 “生了已然生了,她为此提前一年去了——她瞒了太上皇, 她其实可以活两年。” “然后,我表哥抱着我讨羊奶——应该是偷,有时候也抢——直到遇到了夫子。” “应该不是遇到吧?” “大夫, 老刘头,无二,甚至暮鼓晨钟——令字辈不算。他们这里头有那位圣上的手笔。” “前面那几位, 恰好出现在我的身边,自然不是巧合。没有人说, 但我想明白了,应该是我的母亲。” “一开始只是托孤吧?他们或许是承过我母亲的情——后来——他们可能想——” “他们敢这么想,一来是,我可能还算一个可造之材,另一个就是那位的内疚之心。” “但你看,帝王心,深不可测。真是一场笑话。” “哦,忘了说了,我说的出身济州林家,也没撒谎,我嫡亲外祖家就是济州林家的近亲旁支,同宗是太医世家,不过也人丁凋零——太医大多活不久,太医世家就更活不下去了。” “我嫡亲的姨母,萧逸的母亲,当初是充做林家本家的嫡女,嫁进萧家的,如今我也充做本家嫡孙,血脉上名分上倒没有变。” 黛玉推了一杯杏仁露过去。 林铎喝了两口,“凉了,你别喝了。” 然后继续道:“再说我的病,也不算病,我有一次被人刺杀,哦,我母亲生了我,在一年之内,除了我自己不知道我应该是皇子,好多人居然都知道了,好笑吧?” “你好歹笑一笑。” 黛玉用手比了个笑脸。 林铎满意了,才继续:“继续说,我也不算病,我被刺杀,最惊现的一次,我表哥孤身引开杀手,然后把我藏在了一个水缸里,那个水缸真的有水,还挺多。” “我没淹死,没憋死,分毫未伤,哭都没哭。” “但是第三日就发了病。挣扎,不哭,只挣扎,没有人压着我,也没有打我,就是像在被一群人打一样挣扎。那时我——两岁半。” “这段我其实不记得了,这都是大夫说的,可信度嘛,七八成。” “但却是添了病,长大了,畏湖,畏河,但我挺喜欢浴桶的——我在济州有个大浴桶。” “这两年我的症状变成了隔一段时间就会易怒,大夫弄了药,一直压制着,自从遇到你,好多了,还在吃药,但吃的少了——前面同你提过。” “每次用药,都会昏睡,立刻的那种。” “然后淋雨偶尔会生病,生病就会昏迷——这些影响不大。大夫怎么诊断,身体也没毛病,所以也没有因此服药。” “也可能是我母亲当初服毒,我胎里不足。” “再说令字辈,二十一人,令五的狗,叫二二,本来令五给它取名叫令二十二。差点被他们打死,就改成了二二。” “这二十一个人,是他送我的礼,四周岁礼。” “夫子从来没瞒我,所以,我曾对令字辈是有些讨厌的——” “远不及暮鼓晨钟无二他们来的亲近。” “慢慢的,讨厌没了,不是改观了,是夫子让我去经历太多的事,我没空讨厌了,再后来,令二两个为了救我,去了,我就觉得人命很脆弱,尤其是他们,他们不定哪天就去了,我何苦为难他们?” “哦,还有林大人。林大人应该不知哪里听说,我母亲有了我,这事儿真不是人尽皆知,更多的是宫里三位而已,太上皇,圣上,掌管后宫的应贵妃,而那位甄太妃,明显是不知道的。但林大人偏偏知道,他说认得我的眼睛,这话其实我一开始想岔了,他不应该是在我母亲成为王妃之后见过我母亲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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