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什么意思? 没有说‘不对’,也没有说‘不是’,哥哥还牵着她的手手,所以‘哦’就是‘对’的意思吧? 推理成功的小家伙高兴极了,凑过去朝他笑:“梨芽也喜欢五条哥哥,除了奶奶以外最喜欢。” “……知道了。”这下子不止耳朵,连脸颊也跟着红起来。 五条悟皮肤是清透的冷白,一点点红染上去,都会变得非常明显。 旁边那个看见,上手摸了摸,傻乎乎地问:“哥哥的脸是不是被风吹红了?” “……闭嘴。” “……哦哦。” 她低下头,又给自己拆了一颗糖,眼睛弯起来。 五条哥哥虽然有的时候凶巴巴的,但总是会把糖都留给梨芽,所以他只是在害羞,梨芽超懂的! 刚哭完又在傻笑什么啊。 呆瓜一样。 五条悟弯弯唇角,加快速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小家伙吃得多,体重不算轻,两个人又是同岁,一直带着她在屋顶上穿梭其实挺费劲的。 男孩喘着气,嘴里呼出的热气瞬间变成白雾,那双眼睛蓝得发亮,站在高处往下看,像是俯瞰众生的小小神明。 只一眼,禅院甚尔就认出了他,五条悟——传说中的六眼神子。 一个站在高高的房顶上,一个被捆在血迹斑斑的刑场,处境相差如此之大,少年暗绿色的眼眸里却不见丝毫自卑和怯懦,他紧紧盯着他,像是一头阴冷的狼。 五条悟皱起眉,遮住旁边女孩的眼睛。 梨芽还没来得及往下看,就被捂住了眼睛,有点困惑地问:“怎么了?” “有不干净的东西。” 五条悟说:“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哦……”她乖乖点头。 五条悟松开手接着往那边看。 那是一个不算大的广场,现在周围站满了人,大多数是青少年,还有一些小孩。 广场的中间是一根大柱子,一个少年被咒具捆在柱子上,身上的和服被鲜血浸透,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血液从他脚下,一直流到了广场的边缘,硬生生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刑场。 一些青少年喊着“甚尔”的名字羞辱他,小孩子也满怀恶劣地往那边丢石头,距离有些远,导致传过来的声音很小,但咒术师五感敏锐,五条悟听得清清楚楚。 没过一会,他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名叫甚尔的家伙,和禅院家的一个仆人暗中有所往来,大晦日当夜,有人看见一个女性在深夜出没于他的院子,连忙将此事禀告给了长辈。 禅院家的长者们震怒,认为没有咒力的禅院甚尔能够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他们的恩赐,竟然还敢和身份更为低贱的仆人私相授受,实在是辱没了禅院家的脸面。 但好歹禅院甚尔是家主的侄子,虽然犯下大罪,也不便直接处死。 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长老们可以只惩戒他一番,只等他说出那个仆人是谁,以后就既往不咎了。 他们自以为已经足够宽容仁慈,但少年却宁愿承受酷刑,也不愿意说出和他交往之人的名字。 他越是倔强,长老们就越是觉得尊严被冒犯,恼怒地加重刑罚,但越是加重刑罚,禅院甚尔就越是倔强。 一来二去,就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啧。” 看着底下以欺辱自己同族为乐的孩子们,五条悟有点厌恶地撇了撇嘴。 禅院家还真是垃圾堆啊。 话说回来。 他看向旁边这个依旧闭着眼睛,即便好奇也没有私自偷看、小声在数花瓣的家伙。 这么复杂的事情……她搞得清楚么? 思索间,底下又喧闹起来,原来是禅院的家主叫人医治禅院甚尔,又把他从广场上接走了。 五条悟想了想,干脆也带着她回去了。 “甚尔哥哥受罚了?” 房间里,她一边小口小口喝着蜂蜜水,一边听这五条哥哥说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眉头紧紧皱起来。 “就因为他和仆人做了朋友,长老爷爷们就要罚他,这是什么道理?” “没什么道理。” 五条悟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但那些家伙管这个叫‘规矩’。” “感觉这和奶奶的规矩不一样呢。” 她垂眸思索了一会,“伯伯呢?伯伯们也不帮甚尔哥哥说话吗?” “指望他们。” 五条悟不屑地撇撇嘴:“不过你奶奶过来没多久,人就被接走医治了,看起来站在他那一边。” “当然了,奶奶才不会随便罚人呢。” 梨芽听见这样的话,感觉安心了许多,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私藏的漫画本。 “哥哥快看,这是我和直哉弟弟一起买的,说是开大船当海贼的故事呢。” 五条悟单手撑着下巴,陪她一起看漫画,没过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神子大人。” 是护卫长,他手里捉着一个少女,语气冷酷。 “这个人在梨芽小姐的院子周围鬼鬼祟祟,即刻就被我们逮捕了。” 被押在地上的少女皮肤苍白,衣着是禅院家仆人的服制,头发规规矩矩地扎起来,眼睛红肿,看起来不止哭了一夜。 “我是来找梨芽小姐的。” “你先放开她呀。” 听见原来是来找自己的人,不是坏人,梨芽立即想要跑过去,就被五条悟捉住了手腕。 “你是谁。” 即使眼前少女的身上没有多少咒力,五条悟也没让梨芽靠她太近,只是远远地问: “来找她做什么?” “我、我是伺候玲子夫人的婢女。” 被他这样冰凉地审视着,就从心底里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哪怕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孩子。 伊织没出息地发着抖,内心绝望极了。 甚尔大人正为了她承受苦楚,而她,竟然连说出事情的勇气都不曾拥有吗? “你别哭呀……” 他旁边的女孩蹲下来,讲话慢吞吞、轻轻柔柔的:“五条哥哥虽然看起来凶巴巴,但实际上心肠很好的,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呀?” 这是,梨芽小姐。 伊织低下头,攥紧自己的衣摆。 她从来没见过她,只从甚尔大人和玲子夫人的嘴里听过她几句。 禅院家最受宠爱的小姐,被隔绝在咒术界之外、完全不知晓禅院家脏污的孩子。 因为有她和奶奶的存在,甚尔大人才得以在每年的新年短暂休息,和亲人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但今年她没来。 伊织鼓足勇气抬头看,梨芽小姐,穿得厚厚的,哪怕对她这样的下贱的仆人,脸上也会挂起担心。 看着是个心肠很好的孩子。 她死了没什么可惜,只要不连累了甚尔大人就行。 想到这里,就没什么不敢的了。 “我就是和甚尔大人私下往来的那个仆人。” “大晦日当夜,我听说甚尔大人又受了伤,于是便想着偷偷去给他送药……” “是我连累了甚尔大人。” 她跪下来,语气颤抖地说道:“我和甚尔大人,不曾有过越矩之举,我只是偶尔送些食水药物过去,站在廊下同他说说话……” 那是身在禅院家阴暗污浊之处的两个孩子,能寻求到的唯一慰藉。 长大以后,伊织已经尽量减少接触了,本以为大晦日当晚,没有人会注意那里,却没有想到…… “小姐,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堪入耳,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脏了您的耳朵,但是、但是……” 少女用力在地上磕着头,脑袋很快渗出血液来。 “我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死不足惜,只是求求您,求您救救甚尔大人……他好歹是您的哥哥……” “你、你先起来。” 梨芽愣了愣,感觉没有太听懂她的话:“什么叫做,救救甚尔哥哥?” 在梨芽的认知里,受罚,就等于被戒尺轻轻打两下手心,被凶巴巴训斥两句,被禁止吃糖、不允许出去乱跑。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知道,受罚,原来是会流血的。 会流这么这么多的血。 “都说了叫你不要来看吧。” 梨芽被吓得脸色苍白,灵动的眼睛里蓄满雾气,好像也跟着失去了神采。 五条悟看得心烦,干脆臭着脸捂住她的眼睛。 “人已经被带走治疗了,大概不会有事。” “……” 她扒开他的手,茫然地看着广场上的血,这么多血……大雪都覆盖不了的血,全都是甚尔哥哥流的吗? “梨芽!” 怔楞间,又有一个黑发男孩朝他们跑过来,他先是看了看站在她旁边的五条悟,不爽地皱起眉,接着又看向她,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你来了怎么也不出来玩?这里全是血,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你知道甚尔哥哥被罚了吗?”梨芽问。 “知道啊。” 听见她的问题,男孩撇了撇嘴,脸上满是厌恶和不愉。 “都是那个下贱的女人害的。” “……什么?”梨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过去,他脸上叫她满是陌生的表情。 “甚尔也真是的,那女人又不是咒术师,还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根本就配不上他,早点说出她的名字杀了不就好了吗,还白白受罚。” 他冷哼一声:“要是让我知道那女人是谁,我非要把她的脸皮剥下来不可,看她还敢不敢随便勾引人……” 梨芽呆呆地看着直哉,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他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这是小她一岁的弟弟,禅院家的嫡子,总是像小猫一样高傲地扬着下巴,从前觉得他很可爱,今天却觉得他好可怕,好像变成了一只怪兽。 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 梨芽看了他好一会,然后甩开直哉的手,哭着躲进五条悟怀里。 “梨芽在做梦对不对?” 她像是忽然被人泼了冷水的小猫,可怜兮兮地抱着他问:“梨芽在做梦吗?在做噩梦吗?是不是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 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个地方,还有直哉弟弟,都让她觉得这么陌生、可怕? “喂!” 禅院直哉冲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双眼睛盯住了。 这双眼睛。 直哉下意识退后两步,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仅仅是被看了一眼,就没出息地发起抖来。 “还不滚么。” 五条悟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哉却直白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讯息。 会死的。 留在这里,会死的。 他咽了咽口水,在求生的本能之下,慌不择路地转身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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