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莉雅微微睁大眼眸,她此时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处于何种状态。 “虽然无法在现实中落实,但我能令您看到那样的发展。“拯救”这个词的概念并不清晰,于是我从您的想法中选择了最贴切的表达“不存在心存痛苦的民众”。” 无尽的黑暗仿佛消失于这一瞬,泛黄的画卷开始铺开,大不列颠的过往于此浮现。 富饶的城池,富足的人民,接着便是—— 无尽的战争。 那是一切悲哀的开端。 高额的征税,士兵的战亡,突来的瘟疫,人心的背离。 圣杯会如何解决这一系列的悲剧? 阿尔托莉雅看到—— 因疾病而痛苦之人瞬间死亡,因税率而不喜之人当场暴毙,因暴政而暴/乱之人立刻湮灭。 无数死亡交织,这种死亡孕育出恐惧,而恐惧之人又被判断为不该存在于理想版图之物。 万千血液横飞,无数尸体密布,最后—— 偌大的城池中竟最后只剩她一人。 仿佛被尖锐之物所卡住,于是喉咙已经无法正常发出声音,手中的剑掉落在地面上。 “那么,再换一种解释吧。” 圣杯的声音响起,用着爱丽丝菲尔的音调,与刚才同样的温和。 不同的定义拥有不同的过程,但是无论如何,阿尔托莉雅发现最后通往的都是—— 只剩她一人的孤城。 阿尔托莉雅此时终于意识那件事—— 圣杯无法带来她所想要的结局,圣杯无法拯救她的大不列颠。 全身被溅上血迹的王者看着面前已经死去的大不列颠——它已无数次死去。痛苦的王者跪倒在地,哽咽地发出时代的最后残响。 画卷最终破碎,而悲鸣之上是无尽绝望。 寒冷的黑暗从底边开始一点点渗入,万千惨白至极的手在其中浮现,伸长再伸长,不断拉扯着上方圣洁的王者坠至深渊之下。 失去信念的王没有丝毫挣扎,她原本澄澈的碧绿眼眸此时已经失去了光泽,只剩下一片悲凉。绝望之人最终任由那些恶意的存在吞噬自己,而就在黑泥即将把她的身躯完全覆盖之时—— 不知从何传来一声轻笑。 “向我献上你全部的罪恶!” 张扬的声音出现,似乎在昭示一条理所当然的真理,又仿佛颁布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有人沉浸于绝望,而有人握住了混沌。 “我所走过之路必然充满死亡。” “我所前行之迹永远满盈恶意。” “追随于我,臣服于我——” “来为我铺路吧!” 黑暗开始汇聚于一点。 接着黑泥翻滚,一寸寸延展,通往远方。 轻踏在黑暗之上,行走于恶意之中,四眼四手的怪物放声大笑。 祂以恶意为标,祂用黑暗引路—— 最后开启通往外界之门。 一只不似人类宛若野兽的手从其中伸出,直接掐住远坂樱的脖子。 锋利的诡异紫色指甲抵上脆弱的皮肤,她原本打算许下的愿望此时无法说出口。 “小鬼,都说了不要妄想不可能获得的存在。” 远坂樱微微睁大的眼眸中映出两面宿傩恶意的面容—— “你想怎么死?” 远坂樱眼角的泪珠因窒息的痛苦而不自觉落下,似乎一直落入圣杯内部的黑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黑暗中有人开始动作。 望着两面宿傩逍遥自在的离开身影,阿尔托莉雅眼中渐渐恢复了坚定。她拿起了原本落在地上的剑—— 既然别人选择向前,为何我不能向前? 既然前方还有路,又为何我要在此地止步不前? 骑士道重新回到她的身上,连带着她的王道。这位王者抬手一挥,一剑直接斩开那些之前束缚住她的无尽手掌。 立于黑暗之上,神志清醒的骑士王这时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在呓语。它们层层叠叠地复述着同一种话语—— “救救我。” 被囚禁于圣杯中的灵魂们发出破碎的声响,那是岁月长河冲洗后最后残留的零星意识。 我也会成为这样悲哀的存在吗? 阿尔托莉雅举起手中之剑,坚定的神色在她脸上浮现,她的剑此时已经不再透露迷惘—— 我想要拯救这般悲哀的存在。 我想要解放禁锢于此地的灵魂。 在两面宿傩从圣杯内部脱离后,缺乏英灵灵魂的圣杯无法降临于世,但那些因圣杯而亡的容器们依然不断地发出痛苦悲鸣。 倾听无数祈愿的王者此时出声—— “请将魔力借于我。” 仿佛落入平静湖面的一滴水珠,最后泛起丝丝涟漪。 “我来斩棘。” 没有使用华丽的辞藻,没有采用浮夸的言语,金发碧眸的王者只是平静地站在此地,仿佛寂静但是不失稳重的山峦—— “我来开路。” 剑扬,风起。 被黑暗侵蚀已久,以至于几乎变为厄难的魔力不断朝着中心的王者积聚,最后它们环绕于圣洁的剑身之上。 气流肆虐,风在呼啸。在凌冽之剑下坠之际,宛若拨开云雾,于是斩出黎明—— “Excalibur!” 圣杯所吸收的魔力瞬间抽空,仿佛奇迹降临,黑夜将尽,寒冷已逝,岁月在此地被斩断,苦痛于此时被切除。 一丝丝裂痕从精致的圣杯内部不断延伸,逐步演变成不可逆转的趋势,最后这奇迹之杯就像玻璃一般破碎在空中,连无数的碎片都归于虚无。 里面的无尽黑泥开始漫出,却在即将与空气相触之际开始消融—— 以不详的魔力为源,传说之王最终击出希望之斩。 残留的零星黑泥沾染上她破碎的盔甲,但是无损她眼中璀璨的星辰。 ——那是拥有信念之人前行而无悔的荣光。 曾为容器之人的灵魂在此回归于尘世。 选择拯救便一定是错误的吗? 引导人民便一定是正确的吗? 剩余的魔力无法将失去灵核的王者固定于此世,最后她的身形也如同圣杯一般消逝于空气之中。在最后的一刻,即将回归的骑士王用她平静的碧眸俯视这个世间—— 白发女性睫毛微颤,睁开了她赤红的眼眸。原本灵魂回归圣杯的爱丽丝菲尔重新来到了这个世间。 不远处是刚来到此地的卫宫切嗣,面无表情的男人看着自家妻子,眼泪不知何时从眼角落下,划过脸颊,最终滴落于地—— 这时无情的机器又开始成为人类。 大不列颠的传说王者注视着晶莹的泪珠,那些泪水仿佛穿过时光的枷锁,笔直地划向她的大不列颠—— 她的人民也曾这样为胜利喜极而泣。 她的人民也曾这样为富饶喜极而泣。 阿尔托莉雅从拔出王剑的那刻起,心中的想法就从未改变—— 我便是为此刻而存在。 沾染黑泥的王者就连离场之时都未摆脱身上的污秽,但是她的眼角微微扬起笑意。 ——王是孤高的吗? ——王自然是孤高的。 若是苦难,只需由我背负;若有荆棘,只要由我斩断。 这是一人独行的孤独王道。 阿尔托莉雅不知道前路何方,但是她知晓—— 我必然无数次顺从此道。 我必将无数次殒于此道。 直至绝望的尽头,直至湮灭的结局。 传说之王在此退场,但是她的故事依然在继续。 而另一人也在落泪。 并非喜悦,而因痛苦。 远坂樱眼睁睁地看着希望之杯在眼前彻底破碎,她放弃了挣扎,正准备直面死亡。 一条锁链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来,反应过来的两面宿傩瞬间松开掐在远坂樱脖子上的手。猩红眼眸中的杀意在再睁眼时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玩味。祂此时已经从杀戮中走出,正饶有兴致地看向被那条锁链护着的远坂樱——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眼中毫无高光,看起来极其绝望。 正在此时,其他的锁链到达此地,于是满天链条砸向两面宿傩,严实到没有一丝死角,将躲闪的路径彻底隔断。 这是一位使用不常见武器的强大敌手。 照理说像两面宿傩这样沉溺于战斗的存在,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非常兴奋。但恩奇都却听到四眼四手的红眸凶兽不爽地啧了一声—— “那个任性的女人,说想要来的是她,结果最后觉得无聊,先走的人还是她。” 祂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身为对手的恩奇都身上,而是看向了远方—— 似乎有人正在那里等祂。 于是两面宿傩扬起嘴角。 此界的锁链终还是关不住彼界的来客。如同无法被看破真相的魔术在此地上演,那些环环相扣而紧密收缩的锁链在散去之时,只剩下一片虚无的空地。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气息也荡然无存,甚至那人曾经的出现也许都只是幻觉而已。 圣杯已经不复存在,而作为言峰绮礼从者的吉尔伽美什此时也因御主的死亡而再度陷入缺魔的状态。 “哼,这场圣杯战争还真是不尽如人意……”金发红眸的王者眼中闪过几分不悦,但当他转向不远处的恩奇都时,面色又回暖了几分,“不过倒也不虚此行。” 在场其他拥有魔力之人吉尔伽美什都不满意,于是宁可自己不能存在于世,也不愿其成为御主。 英雄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此时正注视着他的恩奇都露出微微恶劣的笑容,“恩奇都,你也来品尝一番挚友比你先死亡的滋味吧。” 肆意笑着的王者最后消逝于此世,伴随他的笑声,这位高傲的英灵重新回归英灵王座。浅绿色长发的王之挚友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英雄王的退场,他少见地叹了一口气。 “你都笑成这副愉悦的模样,我还如何感到悲伤?”恩奇都顿了顿,语气温和又平静。他知晓,吉尔伽美什与其说是想折腾他,倒不如说是希望当年死亡的悲伤不再重演在他身上。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 最后回应恩奇都的是王者随风而逝又听不出喜怒的一声—— “哼。” 现在,此世的英灵只剩下恩奇都一位,他看向御主远坂樱。 不知从何而来的痛苦寒冷深入骨髓,一直透穿心底,当初被间桐脏砚的群虫所侵蚀的那些无数昼夜都没有如今更加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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