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他一心一意,我如果不能回报他同样的赤诚就太对不——呀!”蹿起来扒在鬼切身上。 鬼切护着我,骨骸手化成的仙鹤衔着龙胆花枝轻轻一挥,廊下爬出的小鬼就被干净利落斩成了两段。 “它、它刚才摸我的脚……”我惊魂未定。 “没事了,大人。”鬼切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扶着我的胳膊让我尽可能优雅地从他身上下来,转脸凌厉的视线就投向了庭院,“太失礼了,鬼童丸。” 阴暗的树下传来愉悦的笑声:“是吗?一时唐突,还望小师妹海涵。”漂亮的坏蛋走出来,周全地行了个礼,诚恳是一点儿没有,只能看得出取笑。 我有点儿生气,语气不是很友好:“半夜三更,枫君在这儿干什么?” “别生气啊。”他轻飘飘说,施施然走过来,“我本来是要走的,这不是不小心听见了少女的心事了么?”微微一笑:“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理会他,樱大人,”鬼切明显是经过源氏的锤炼对花言巧语的小坏蛋已经免疫了,“我送您回房吧。” 我点点头。 “好冷淡啊,小师妹。”鬼童丸嘴上抱怨着,目光却一直盯在我背后,叫人毛恻恻的。 走进屋子里,红梅丸已经等在箦子处了,我叫鬼切去休息,跟着红梅丸去大狐狸的房间。 “鬼童丸怎么来了?来做什么?”我问红梅丸。 “是和人类那边的事宜,咒术师方面想要通过贺茂家跟金羽宫家取得联系。”红梅丸轻声回答,“玉藻前大人没有表态,只是邀他和月读大人一起喝了茶。” 正说着,转过拐角,一个灰紫色长发的男人从走廊另一头缓步走过来。 我认得他,是月海的月读大人,偶尔会来找大狐狸闲聊。 “月读大人。”我让开道路,低头行礼。 “回来了?”还是印象里吟诗一样韵律的动听声音,“玉藻前方才还在挂念你呢,说你找了须佐之男做你的打手,去帮人类做事。” 我干笑:“须佐大人很热心肠的。” “他一直是那样。”好像是提起熟人一样,“我们也有一阵子没有见过了,他还好吗?” “是的,须佐大人很好。” “毕竟是心怀世人的大英雄嘛,”月读语气还是很温和,就是话里透着股阴阳怪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怎样都会觉得自己过得不错的。”长长叹息一声:“倒是玉藻前,担心自己的爱女亲自跑到须佐之男的神社、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小半天,让我有点儿寂寥呢。” 噫! “不过没关系,”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温和地说,“最钟爱的孩子理应被纵容,我能理解他,毕竟……”话没有说完,淡淡一笑,就走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浑身暗蓝、闪着星光的小随从,听说是月海独有的居民,没有名字,统一叫“星之子”。其中一个星之子路过我时扭头看了我一眼,没有正常五官的脸居然有几分诡异的可爱,随即转回头蹦蹦跳跳追上月读,安分地跟在他身后走远了。 我拉开紫阳花之间的门,大狐狸正卧在缘侧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秀美的指间拈着一支乌木烟管。 “我回来了。”我带上门。 他恍然回神,磕磕烟管,随手递给檐下侍立的小狐狸,起身一扫袖子把烟气拂散,合上门走回屋子:“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吃饭了吗?” “吃完了,在大江山蹭了饭。”我看着他燃起狐火为屋子增温,“在门口看见月读大人了。” “嗯,他日子无聊,过来闲说会儿话。”大狐狸指指桌上,“给你带了礼物。” “是吗!”我拐了个弯儿去桌子那边,打开盒子,“呀,真漂亮!” 是一盒四角星形的石头,和星之子们一样闪闪亮亮的,松开手还能浮在空中。 “是‘星星’,”大狐狸在屏风后面说,“他说拿给孩子玩儿的。” “还是月读大人豪爽,鬼童丸每次来都一毛不拔,”我撇了撇嘴,顺口告小状,“刚才在庭院还叫他的小鬼儿摸我脚吓我……” “他找死!”大狐狸拔高了声音,快步从屏风后走出来,“懒得和他计较他倒得寸进尺了,我的女儿他也敢动手动脚,那须野还容得了他放肆?”袖子一扫,要不是红梅丸眼疾手快,屏风都要叫他拂倒了。 “别生气啊爸爸,都什么岁数了。”我放下已经摆了一圈的星星,过去帮大狐狸整理衣裳,“鬼童丸就那个恶趣味,而且鬼切已经帮我把小鬼杀掉了。” 大狐狸还是怒意未消:“这次绝不能饶了他,非想个辙子叫他脱层皮不可!” “好啦好啦,”我拉着他坐下,“别生气了,容易长皱纹——爸爸,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他刚端起茶杯,偏过脸直勾勾地凝视我:“是五条君说了什么吗?” 好敏锐! “呃,”我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有点忐忑,“他向我求婚来着……” “这样啊……”他转回头,垂眼看着茶杯喃喃低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他怎么说?” “被前辈点拨了学会了说‘爱’,然后就直接拿出了订婚戒指,还说连结婚戒指都准备好了,”我也不太好意思看他,托着腮划拉着漂浮的星星,“他好像一直都把婚约的事儿当真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爸爸,你也是从那时候就想好了要撮合我和悟吗?因为你看到了他的‘爱’?” “阿樱和大岳丸聊过了?”他波澜不兴。 我点了点头。 “只是一种选择而已,光凭爱就能得到我的女儿的青眼,怎么会有那种好事。”大狐狸轻哼了一声,“那小子心思单纯执着,或者说对情爱一窍不通只剩下执着了……算他走运。” “那我应该答应他吗?” 只是一个普通的问句,他却好像被遗漏在腰带上的细针猝然刺痛,颤了一下,声音滞涩:“为什么在犹豫啊,我的心肝,不应该是高高兴兴扑到我怀里说‘非他不嫁’吗?” 我回答不上来。 我的沉默让他脸上的神情更哀迷了,他抬手按着眼角,压抑地说:“许是我错了吧,当初你对着夏油杰满心欢喜,我那时候应了就好了,可是那孩子实非良人,我怎么能……” “爸爸,我和杰已经分开了,不是你的错,只是单纯的没能在一起而已。”我示意红梅丸拿丝帕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我也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你不用为了这件事内疚,我爱我的恋人,我也爱我的爸爸呀。” 他捏着帕子轻轻啜泣两声,再开口时有些哽咽,却说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你小时候一发烧就容易高热惊厥,所以我很怕你生病。” 我知道,就算我长这么大了,半夜翻个身他还是会迷迷糊糊下意识摸摸我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热。 “有一次你病得很凶,反复发烧,烧得小脸儿通红,眼睛都没力气睁开,湿漉漉地看着我,爸爸的心都碎了。”他陷入了回忆,掩着心口微微蹙着眉,“白天有酒吞他们过来帮忙,茨木还变成女人的样子去和带小孩的人类搭讪问退烧的法子,但是晚上只有我自己。” 我没有插话,安静地靠着他。 “退烧药最多只能维持六个小时,如果发烧还要继续吃药,”他说,“我半夜起来给你量体温,一边等着一边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再发烧,哪怕是叫我病了呢,要是我的小狐狸能好起来,什么我都能舍出去,怕把你弄醒,屋里只有一盏小灯,阴沉沉的。”朝我笑了笑:“我觉得那五分钟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五分钟。” 我鼻子酸酸的,抱着尾巴爬进他怀里坐着:“爸爸……” 他摸着我的头:“夏油君是个温柔可靠的好男人,他的理念是正是邪我从来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他对阿樱怎样。我相信他能把阿樱照顾得很好,阿樱会是他的最优先,但我是个小气的父亲,我想要个小气的女婿,我希望我的阿樱在他心里不是‘最’,是‘唯一’。” 他的笑容苦涩。 “我不想叫我的阿樱也受这种五分钟的苦。” ----
第130章 五条少爷来提亲 (一百三十) 我的本意是容我纠结两天再答复五条悟,此处写作“纠结”,读作“逃避”,但是五条悟看来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樱大人!樱大人!” 一大清早外面就吵吵嚷嚷的,一听就是清十郎:“五条少爷来啦!” 扰人清梦,扣他一分。 “他怎么来了,不用打黑工的吗?”我从被窝里爬出来,“在哪儿呢他?” 开门进来的除了清十郎还有四五个三尾狐姐姐,一进来就开箱子挪柜子给我找出一件访问着,还是绘着那须野春景的那件,拉起屏风开始给我梳洗打扮。 “这是干嘛?谁来了?”我吓了一跳,“不就是五条悟吗?不用这么隆重吧?” 清十郎在屏风外面回答:“咱们家老爷说了,既然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就该正式些——对了,樱大人不能再和五条少爷单独会面了哦,至少要有侍从在身边。” “侍从?” “好比说鬼切啦。” 果然,我一出门,就看见一身崭新小纹大袖昂首挺胸站在门口的鬼切。 糟糕,他看起来好有使命感,绝对是大狐狸给他灌输了什么歪理狐说,这个老实人会当真的。 “阿樱!” 我转过头,五条悟兴冲冲地走过来,身上穿着青绿色的大袖,黑色的纹付羽织上印着五条家纹,我印象里从未见过穿得如此郑重其事的他,就算是他当上家主那天也只是在仪式上披了一下纹付。 这狗男人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淦。 他顿住脚步,抬起墨镜仔细看了看我,突然闪现过来,把我举高高:“好可爱!”搂到怀里用毛乎乎的头蹭了蹭:“好喜欢!不管了!偷走藏起来吧!装到袖子里就能带走!”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少爷。”我敲了他一记,“快把我放下来。” “哦。”他老老实实把我放了下来,眼睛眨巴眨巴盯着我看。 我当然知道他怎么回事,伸手把他的墨镜扒拉回来:“不许翘。” “……哦。” 猫猫垂头丧气。 “什么日子,穿礼服干嘛?”我收回手,指节擦过毛茸茸的羽织纽,“你要结婚吗?” “山田老爹说穿得正式一点才能叫对方看出诚意,”五条少爷一本正经,“也不能有了彩虹钻石就万事大吉了,还是要努力攻略啊。”仿佛头顶叮地蹦出一只小黄灯泡:“啊对了!”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笺递给我。 封皮很讲究,贴了松枝箭羽图案的友禅纸,还用鲜红色的缎带系了一枝垂枝樱,我解开缎带,拈出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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