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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战会议上, 中原中也直接道出了其中的关键。 菲莉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大叔凶巴巴的, 一看就知道是个会拿幼崽的性命逼迫监护人的家伙。” 让普通孩子去当催化剂, 完全是送羊入虎口嘛。 “不需要他的信任——倒不如说，安德烈·纪德越是心存怀疑，局面反而对我们越有利。” 太宰治微笑起来。 他上身放松地靠向椅背, 手指在膝上敲了敲，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的意味深长, “就像菲莉店长说的, 安德烈·纪德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即使是把幼童塞在面包车里, 再当着监护人的面引爆炸弹——这种行径都做得出来的糟糕混蛋。” “但是菲莉店长，中也，人类本质上是复杂又双标的生物。” 其他人的、毫无感情的孩童自然可以轻易牺牲，但轮到与自己有关的后代时, 那又是另一回事。 也正因此，真正能做到推己及人, 始终温柔善待他人的笨蛋，才会显得那么稀有可贵。 太宰治说着曲起手指在一份情报名单上弹了弹，在纸张的震动声中加深了脸上的笑意, “因此, 让我们给这群孩子, 换一个安德烈·纪德绝对无法拒绝的身份。” “比如——” …… …………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得到什么？” 这是安德烈·纪德冷静下来后，对一众孩子们说的第一句话。 即使是面对救了他的柔弱孩童，这位Mimic的白发首领也没有温和细语的打算。 不如说，在遭受一系列可笑的‘袭击’后，他没有掐着他们的脖子，例行逼供已经算得上相当仁慈。 “……” 几个小孩被纪德的眼神刺得下意识想往后躲，但一想到比自己更弱的兄弟幼妹还在身边，又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企图挡在家人面前。 然后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叫做治子的黑发少女按着脑袋，全赶到了后方。 没长大的小鬼都后头去，长姐还在这呢！ 纪德瞥了眼几个孩童的互动，眼神冷漠，但也没有开口催促。 “我看到了，你们腰上的枪。” 黑发少女的嗓音响起，在空旷的福利院内回荡。 纪德猛地抬起眼，目光落在治子的脸上。 一股无形的压制力在建筑内弥漫开。 没有人说话，孩童们小鸟似地依偎在治子的身边，像是想要通过这个方式，给予他们的长姐勇气。 治子感谢地抚摸了下其中一名男孩的脑袋，苍白的脸色重新镇定下来，迎着对面男人的气势继续说道， “那把枪……叫做「Graugeist」对吗？” “灰色幽灵，很久以前欧洲战场被淘汰的古老型号。 黑发少女说着轻轻吸了口气，扬起头，对上纪德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父亲，曾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枪，他的名字是康奈尔·伯纳德，大叔，你见过他吗？” 白发男人一愣。 遥远的记忆如同一本尘封的相册，被一只手抖落封面的灰尘，再一次生动地浮现在他眼前。 康奈尔·伯纳德。 他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那是他的副官，曾经陪伴着他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火。 然而讽刺的是，伯纳德没有死于敌军的子弹，而是倒在了被祖国扣上【战争罪犯】的当日，他们被迫开始逃亡的路上。 在那则‘停战协议’消息传来的前一天，他的副官还对着一张相片呵呵傻笑。 照片上是一名亚洲女人怀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女童，对着镜头，笑容温婉。 “很可爱吧？嘿嘿，那是我的妻子和女儿。” 在战场上冷硬如棕熊的男人，也会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他摸了摸鼻子，语气里充满了掩盖不住的期待， “等到战争结束了，我就去日本找她们。” “我和妻子说好了，到时候，就用我的退役金和她攒下来的积蓄，恋人一起开间小小的料理店，一起守着小姑娘长大。啊，还有女儿的嫁妆……啧，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六年了，已经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我……” 副官叹息着，对着营地跳动的火光，小心地摩挲相片上妻女的容颜，对长官第一百零一次地絮叨起关于未来的计划。 还贴心的表示，会在自家餐馆给他留一个位置，务必常来光顾下属的小本生意。 ——然后再吃一次，你那能把行军饼干烤成铁盘的手艺吗？ 彼时，安德烈·纪德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 即使相同的话他已经听到耳朵快生茧了，但作为贴心的上司，还象征性地忍耐了三秒，然后拔腿走人。 任由一众下属，在他背后发出胆大包天的哄笑声。 纪德以为这不过又是众多行军中的一个日常，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 ………… “我！还有我——” 男孩拔高的声线，一瞬拉回了纪德飘远的思绪。 白发男人低头看向说话的男孩。 ——是那个被他吓哭的孩童，似乎是叫‘真嗣’。 真嗣抱紧了怀里的玩偶，从黑发少女身后探出一颗脑袋， “我的爸爸名字是彼德·杜布瓦，黑皮大叔……你，你见过他吗？” 男孩的发言仿佛是一声信号，剩余的四个男孩相继开口，报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姓名一股脑涌入纪德的耳中。 他们有的是已经逝去的部下，有的则是其他部队的士兵，唯独相似的共同点，是这些名字的所有者，都再没有从炮火中走出来，永远地埋葬在了那场战争的焦土里。 而现在，轮到纪德本人，再一次面对昔日战友的遗孤。 白发男人无言地望着眼前的孩子们，脸上冷硬的神情如同裂开了一条缝隙的面具，隐隐透露出底下的狼狈和无措。 ……会是陷阱吗？ 不，那场战争的真相是各国的耻辱。 他们恨不得所有相关人员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参战士兵的名单，更不可能公之于众。 更何况，还尽是一些等级再普通不过的士兵。 除非是真正知情的战士或家属，否则不可能会…… 纪德的大脑一片混乱。 不同的思绪在他的脑海中乱窜，又在某一时刻尽数消失，汇聚成孩子们期待炽热的眼神，和共同的问题—— “我们的父亲，他还好吗？” “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战争…… 纪德感到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动半分。 这些…… 白发男人动摇的目光在孩童们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都是，曾经战友的遗孤。 直至现在，安德烈·纪德才终于明白，这些自小在街头流浪，无论是警戒心还是生存意识，都被打磨到极点的孩子，会接纳一个陌生的成年人，出现在他们的庇护所的原因。 ——他们希望用这一份恩情，换取与父母有关的情报。 这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纪德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吐出一个字。 要怎么说？ 告诉他们真相吗？ 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每一秒都被无限拉成煎熬的长度。 “我……” 纪德艰难地张开口，他微微低下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男人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遗孤们只能听到这位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知情人’，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沙哑地说道， “战争……的确已经结束了。” “但是我们，并没有成为大英雄，也无法回家，因为祖国将我等抛弃在了战场上。我们成了意图制造战火的罪犯，只能像幽灵一样在各国徘徊，寻找解脱的机会。” “至于你们的父亲，他、他们全部都——” “……够了！” 纪德还想要再说，却被黑发少女厉声打断。 其他孩子或许还因为尚且年幼的关系，听不懂纪德口中的‘战火罪犯’‘幽灵’是什么意思。 但作为长姐的治子，却一下明白了那些话背后的含义。 她上前一步，挡住了孩子们的眼神，近乎强硬地瞪着纪德，下达了逐客令， “向你寻求答应是我们的失误，很显然，你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无关人士而已。” “很抱歉，先生，既然你已经清醒了，就请离开吧。” 【滚出去满口胡言的危险分子！】 【你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黑发少女充满怒意的瞳眸，已经把言外之意表达得很清楚。 **** “所以身份是……曾经的战友遗孤？” 菲莉探头看向桌上的情报文件。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数百个名字，全部都是死于欧洲战场，第三到第四军团的士兵名单。 而这些，已经是太宰治筛选后的结果。 正如安德烈·纪德所言，这份名单绝不可能存在于世上—— 与那场战争有关的资料早就被各国销毁，连一寸尸骨都没有留下，更别说一份和证据没有差别的名单。 但，这个世界不存在，难道其余的平行世界也没有吗？ 鸢眼黑手党微笑起来。 【书】的作用，也被‘小儿科’的用在了这里。 某个黑手党少年无比浪费地把人人觊觎的‘许愿机’，当成了简单的影片回放装置。 太宰治一遍又一遍地在时空长廊内穿梭，如同笨拙的渔夫般，耐心地打捞着逝去者的名字身份，把他们拽出无垠的历史银河，重新摊回太阳底下。 剔除‘非亚洲’的血统。 摘去‘尚未成家’的部分。 划掉‘未孕育后代’的人选。 …… ………… 经过一系列筛选后，符合条件的人选，就只剩下不到百人而已。 再扣去与纪德无关的人选后，他最终只得到了寥寥的五个名字。 而幸运的是，里面竟然有一位恰好是安德烈?纪德的副官。 ——就好像连【神明】都乐意站在他这一边。 不……或许真的是被眷顾了也不一定。 太宰治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某个金发规则Bug。 然后下一秒，他嘴角一抽，嫌弃地移开了目光，露出了被强行塞一嘴狗粮的表情。 似乎是菲莉探头时，不小心撞到了身旁重力使的脑袋。 中原中也‘嘶’地一声，按住额头，有理由怀疑某个笨蛋是不是往脑袋上加了‘铁头硬块’的魔法。 “……才、才没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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