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应该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幸而张起灵身体不适,才让张海楼占了上风。 没人知道张起灵拿到机关盒时遭遇了什么触发了失魂症,他已经不记得崔宛乔是谁了,只是默然地注视着她,这意味着,崔宛乔作为崔家家主,却没能让张起灵想起任何事,这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崔宛乔走过去,想亲吻他的脸,但张起灵很戒备,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虚弱令他高度警惕。 “你居然防备我。”崔宛乔带着哭腔,但眼泪没有掉下来,她举了举带着玉镯的那只手,“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求婚礼物,你的脖子上,也有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张起灵坐着的地方,是他和崔宛乔每天晚上都会折腾半天的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摧残得厉害,现在都有吱嘎声了。 张起灵茫然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玉镯,又扯出脖子上的铭牌若有所思。 “铭牌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崔宛乔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以前你告诉过我,你有失魂症,会忘记许多人和事,我送给你铭牌,就是为了让你在失忆时,来找我。” 那个时候,崔宛乔是做好了张起灵会离开自己的准备,才送了铭牌,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走到结婚这一步,张起灵居然会失去所有的记忆。 张起灵的戒心依然还在,他注视着铭牌上令他陌生的地址和电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宛乔难过的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我,难道没有想起什么吗,你第一次见到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张起灵偏了一下头:“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我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里,以及,我叫什么名字。” 张起灵的视线由始至终都是默然的,眼睛里的柔情不复存在,那些曾经对崔宛乔的爱意,彻底消失了。 崔宛乔在他眼里找不到任何色彩,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差不多,甚至不如第一次,因为第一次,他对她就有了想要接近的兴趣,是因为张起灵允许崔宛乔靠近,所有他们才能相爱。 可现在的张起灵,只剩下满身的防备。 “你叫……”崔宛乔不知道应该告诉他是张起灵,还是小官,显然张海楼已经把能说的都说过一遍,张起灵再次问起,只是为了确定张海楼的话有几分真实。 他看似木讷,却真如张海客所说,老谋深算。 因为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就活不到今天了。 所以,张起灵不会相信任何人,也包括崔宛乔。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忘了我,你那么爱我,我不明白……”崔宛乔无法在这个时候回答张起灵的提问,“至少你应该对我有印象的,你怎么可以忘得这么干净……” 她走上前,试图碰触张起灵的脸,下一秒,崔宛乔的手腕就被一个滚烫的手掌有力的握住。 张起灵的眼神带有明显的敌意,崔宛乔见过这样的视线,在她曾经尝试着触碰睡着的张起灵那次,他把她按倒在地,就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张海客赶紧上前将崔宛乔拉开:“族长不认得你,先别碰他,太危险了,你会受伤的。”他看着崔宛乔手腕上的红印同情地道,“你先去找小张哥,我跟族长聊几句,别怕,别担心,有我和你小张哥在,我们会搞清楚原因的,你先出去。” 崔宛乔半推半就地被关在了门外,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做什么都于事无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们才刚刚开始,但似乎就要结束了。 她终于还是哭起来,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瞬间爆发,崔宛乔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资格留在张家。 肩膀被人拍了拍,崔宛乔擦着眼泪看过去。 “跟我走。”张海楼面带微笑地说,“没事的,来,跟我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崔宛乔被张海楼拉过去:“我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 “那也跟我走,别在这里哭,去我那里哭。”张海楼带着崔宛乔回到了自己的竹楼,房间点着香,味道很好闻,他给崔宛乔倒了一杯安神的热茶,“来,哭吧。” 崔宛乔捂着脸,一边哭一边道:“说什么永远不分开,什么没有我不行,半个月前跟我求婚的时候还要我等他十年,现在出去一趟,回来就要把我甩了,男人都是骗子……” 张海楼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叹气。 崔宛乔哭累了,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也不知是哭得缺氧造成的,还是受不了刺激晕过去的。张海楼没有打扰,他换了一种香,让崔宛乔好好休息。 直到张海客回来,她才逐渐转醒,两个男人看着眼睛肿成金鱼的女孩儿,不禁同时叹了口气。 张海楼给崔宛乔打了盆热水,递了张干净的毛巾让她洗脸。 崔宛乔拿着毛巾,迟迟不动。 就在两人以为她又要哭了时,崔宛乔猛地把脸埋进热水里,埋在里面十几秒才抬起来,快速用毛巾擦拭干净。 “说吧,老张还记得你吗?”崔宛乔望向张海客,虽然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思绪却是清晰。 “他记得我,但是,是小时候的我。”张海客道,“他现在大概对15岁之前的事还有些印象,也仅仅只是有印象,跟以前每次失魂症发作之后的情况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崔宛乔问,“走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她看向张海楼。 “下墓时也好好的。”张海楼道,他从身后简陋的抽屉里拿出那个机关盒,“直到他找到这玩意儿。” “这是什么?”张海客问。 “不知道,是族长打算送给你的礼物。”张海楼把锦盒推到崔宛乔面前,“你看看有什么头绪没有。” 张海客对崔宛乔道:“看来上次族长要拿的就是这个,只不过年代久远,族长说那个东西掉得很深,当时急着回来找你,就没有下去拿。”他看向张海楼,“具体是怎么回事,是中了你们不知道的什么埋伏?” “没有埋伏,至少族长还清醒的时候,我们的行动都很顺利。”张海楼道,“怪我,族长把机关盒拿上来,我好奇里面装着什么,没想到他拨弄了几下,就发病了,我一开始还以为盒子里有暗器,结果发现那个症状太熟悉了,觉得还不如中了暗器呢。” 崔宛乔面前放着的,是一个紫铜色的铁木盒子,上面刻着月季和蝴蝶的图案,盒子不算轻,崔宛乔拿起来连掂两下都困难,如果不是盒子本身的重量,那就是里面东西很有分量。 “或许是一个线索。”张海客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激发了他的失魂症。” “失魂症是可以随时随地,突然就来的吗?”崔宛乔有些无力地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张海客道,“我唯一见过的张家族长只有现在的张起灵,其他人,我们以前哪有资格见识,更别说了解细节,张家的档案里,只记录了失魂症是张家起灵人独有的病症。如果没有海楼,族长肯定会死在里面,他现在的状况,要比之前虚弱得多,在他之前很多起灵人,都死于发病时遭遇危险。” 崔宛乔脑子一团乱麻,张家人都不了解的事,她就更没有办法了。心口一缩一缩的,呼吸不太顺,一想到张起灵那张冷漠的脸,崔宛乔的鼻子又酸了。 “也许你是对的。”崔宛乔对张海客道,“我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我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崔家家主。” “瞎说什么呢。”张海客道,“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张家族长就算要发病也是有时间范围的,跟你压根没关系。” “不是崔家家主能克制这病吗?”崔宛乔道。 “你也说了,只是克制,并非治愈。”张海客道,“前几任张起灵和崔家家主肯定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不然那些族长就不会死在墓里了。只是有崔家家主伴其左右,他们很快就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会因为忘了一切而分不清东南西北,肯定也有失误的时候,毕竟要带着一个昏迷的人从墓里逃出来,很困难。” 张海楼补充道:“崔家族长都是女子,体力方面自然有限,我把族长背出来都够吃力的,还得躲避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那地方我一辈子不想去第二次。” 崔宛乔在混乱不堪的恍惚中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你想到什么了?”张海客对于崔宛乔即使是在伤心中,也能冷静处事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誉。 “你们说过,我和老张是唯一产生过感情的张家族长和崔家家主,我觉得可能不完全是这样。”崔宛乔道,她这么说的时候,对面两个人也仿佛明白了,“你们又怎么知道以前的崔家家主,不是因为张家族长再次失忆,把自己忘了,才变得没有感情的呢。” 张家人族谱上面从没有过张崔两家感情史的记载,事实上,所有关于张家的历史,就不曾提及感情层面的内容。于是便默认张崔两家领袖的关系仅仅只是附属,或许,里面也不乏有产生过真情实感的,毕竟历代族长都英俊潇洒,崔家家主妩媚多娇,只是失魂症造成这段关系不可能持久。 当年的张崔族长行事神秘,也无人知道内情,崔宛乔和现任张起灵想必是活着的张家人唯一确定的夫妻。 “丫头,别胡思乱想,你先回去睡一觉,明天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张海楼哄劝道,“一定能找到原因,实在不行,要不你待会儿把衣服脱光试试?” 张海客拍了一下张海楼的胸口,正好打在他的淤青上:“少说两句。” “什么办法都得尝试嘛。”张海楼捂着痛处道,“你跟族长说了半天,都说些什么?” “我告诉他,他和小崔的确是夫妻。”张海客看了一眼崔宛乔,见女孩儿也看着自己,便接着道,“我让他别离开镇子,这里有很多他跟小崔的记忆,如果他多待一阵,或许能想起什么,所以,族长今天依然会睡在原来那屋。” “好机会啊。”小张哥道,“趁着夜黑风高,跟他做,我不信处男开了苞还能抵挡得了女人身体的诱惑。” 崔宛乔又想哭又想笑:“他现在的样子,我是见过的,如果强行靠近,他会毫不犹豫弄伤我,然后走掉。老张对于自己的领域有很强的防御意识,我曾经被他按在地上,差点摁断我胸骨。” 两个张家男人有些吃惊。 “这样你都爱上他,你是受虐狂吗?”张海楼道 “他也不是故意的。”崔宛乔反驳道,“老张现在比那会儿的情况严重的多,那时他懂得收手,事后也会感到歉意,但现在,他不会,因为他根本不爱我。”说到最后,崔宛乔的声音又哽咽了。 “我觉得,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张海客说,“刚才族长还问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崔宛乔有一瞬间的欣喜,但很快又被悲伤取代,她揉了揉被张起灵弄红的部位:“老张这么问,不是因为他记得什么,而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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