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自取其辱?”杨莲亭望着她,眼底阴沉,压着的声音字字都含着鲜明的怨,“若非你的出现,若非你蛊惑了教主让他改了心意,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落得这般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楼兰面无表情,“若你自认对教主一腔钟情,对教主忠贞不二,毫无愧意,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你无法。” 她的话里有明显的暗示,杨莲亭听得脸色一变,怒目直腰就要与她说些什么:“你以为顶替了我你就能赢得教主了?我便告诉你,教主他其实……” 话未说完,一道低柔沉沉的悦耳嗓音就穿过了重重门扉,如珠坠月盘的悉数落在了前方。 “楼兰,你在门口长留作甚?还不快些进来!” 他从今早跪到了现在,连教主的影子都没瞧见,更别提听见教主的声音,仿佛教主完全就不知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而今听着这熟悉至极却又陌生至极的声音,杨莲亭的脸色不禁大变。 他刚想开口说几句软话求情教主垂怜,却见楼兰淡淡瞥了他一眼后抬腿就直直的走了进去。 从头到尾,她就没有应过教主一声,也没有让人替她通报一声,就好似这座主院是她的所有物,任她来去自如,畅快无谓。 就是最开始最受宠的时候,他也从不敢放肆至此。 杨莲亭跪在门口,一脸死灰。 而今他终于明白,他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再没了一分机会。 楼兰走到内屋的书房,便见一袭暗红华袍坠地的教主抱肩站在屋子中央,面前就摆着一架成人高的屏风。 屏风上绘着山水连绵,茫茫白海,一点红心坠在上空,日头西山斜,江山万里延,显得蓬勃大气又恢弘如斯。 见她默不作声的走进来后也不说一话,教主便对她笑了一笑,然后转身走近她,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把她直拉到了那屏风前。 他柔声细语的说道:“本座听你昨日说,你觉得你屋子里的屏风太华丽了,不太入目,如今你瞧瞧这块你喜不喜欢?” 她看了教主一眼,又看向那屏风,想走近看一看却是被教主拽着手腕不放,她也不挣脱,就伸出空闲的手摸了摸那薄蝉如丝的屏面。 摸完,她捻了捻指尖蹭到的东西,收回手看了看后就轻轻拢眉:“教主画的?” “是。”教主拉着她,对她微笑,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情谊,“本座在库房里挑来选去,觉得哪块都不好,索性便自己给你画了一幅。如何,可中意?” “挺好的。”楼兰淡淡的,“教主的画技了得,能得教主墨宝,楼兰倍觉荣华。” 教主听了,微微蹙眉:“你今日说话怎含针带刺的!” “是么?教主未免想多了。”楼兰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腕,还是淡然如水面,“我说话一贯如此,教主莫非还不习惯?” “莫不是有人辱了你的眼,让你不高兴了?”教主盯着她的神色,好商好量的同她道,“刚才是本座在忙,没空搭理他,不如现下即刻就把他赶了?免让你心烦意燥。” “究竟是谁让我心烦意燥,教主莫非不知麽?”楼兰面无表情的看向他,“那日是教主说有法子治我的病我才日日来此,可教主只让我陪伴在旁,不是闲事闲聊就是作画赏花,又哪有治病的样子?” 于是教主就释怀一笑,愈发软声的宽慰她:“一病之深怎能三日解寒?你就算再是心急也不能急于这一时啊。” “我可以不急,但我的时间实在有限,要是教主继续拖延下去,那我几时才能好?几时才能走?”大概是这病真的快把楼兰的耐心耗光了,神情都显得分外的凝重与急迫。 “走?你想走去哪?” 教主闻言神情一凛,走近她再次紧紧的捏住她的手腕,盯着她一字一句沉声说道:“这可是黑木崖,没有本座的命令你想走就走,你是真当我这日月神教都是百无一用的匹夫不成!?” “若是我的眼睛迟迟不好,就算教主有三头六臂,麾下百万神兵也是拦不住我的。”楼兰尝试着挣扎,却被拽的死紧压根挣脱不快,索性也就懒得再挣开了,便迎着教主的冷沉目光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 “而且教主莫非以为我家中的人都是死了不成?若我许久不归,她们难道不知上门讨人?” 教主看着她冷冷一笑,猩猩红唇之后是森森白牙:“那可说不定,本座想要留住的人,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打道回府。” 楼兰与他目目沉沉相对,两人之间眉眼目去,眼中皆是不甘示弱的固执,倒是像极了两个互相不服输的孩子。 “……既然教主坚持己见,那就随教主的便吧。”楼兰最终先败下了,妥协的转过了目光。 “反正我家中的人来接我时,我是必须跟着她们回去的,到时教主便知拦不拦得住了。” “好啊,大可试试。”教主冷笑,眼底都是势在必得的狠意,“若是到时本座真抢赢了,你可一辈子都得留在这里。” 她该做的事情既然已经做完了,为何还把她留在这里,还要留她一辈子? 楼兰有心想把这些疑惑说出来,可又鬼使神差的说不出口,最终只是抽了抽自己被紧抓的手腕,示意他抓的有些过紧了。 看她主动失了软,教主就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却是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手,便顺势拉着她的手走向窗边,又恢复了刚才温柔含笑的模样。 “你就乖乖的别再与本座犟嘴了,来陪本座喝杯茶暖暖胃吧,正好前个儿本座刚得来了上好的香叶。” 楼兰偏要与他置气,就答:“我不想喝茶。” “唔,那你就喝酒,本座喝茶。” “……”她的酒量浅的很,一杯就倒。 那她还是妥协喝茶吧。 反正对他,她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妥协了。 ——————
第41章 40 === ——— 两个人才进屋围桌喝茶没一会儿,就有侍卫从外快步进来,蹲身就跪。 “启禀教主,杨总管说他有几句话要同教主说。” “看不见本座在与楼姑娘喝茶么?”教主眼都不低,“让他别没事找事的打扰本座的雅兴,叫他滚。” “可……可杨总管说,若是教主此时不听,过后定会后悔的。” 听到这里,对面的楼兰终于慢悠悠的抬了眼,眼光丝丝袅袅的投了过去,教主瞧见了心里就不太爽快,神情冷酷的近乎无情。 “哦?本座事后定会后悔?” 他冷嗤一声:“本座活到至今,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未曾后悔过!去告诉他,本座正是人生太过顺畅了,颇想瞧瞧能让本座后悔万分的事是何事。” 侍卫闻言就要退下,临走前又听教主端着茶盏仰头喝茶,云淡风轻的嘱咐他。 “对了,他在外面‘守’了这么久,本座之前一直无暇管顾,此去正好替本座问问他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座的院口也不是谁想来就来的,一定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道理,莫要下次再这般的莽莽撞撞。” 说着一顿,便见碧青的茶盏沿口露出一只漆深漆深的眼眸,里面多少阴沉多少无情,都是旁人看不清的复杂诡谲。 这只漂亮又阴沉的桃花眼盯着他,晦涩不明:“明白么?” 那侍卫颤了颤,惶恐低头应是。 于是这侍卫才退下没一会儿,楼兰就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了几声响动,却是很快就消寂与无声,宛如从无出现过。 她捧着茶盏的手顿了一顿,侧目向外看去。 “怎么了?”面前的教主笑微微的看向她,似乎毫无察觉,满目的柔情都是赠予她一人,“是不是这茶本座沏烫了?” 可惜楼兰暂时还看不懂他眼底弥漫的柔情与深意,与他对视了不过片刻便慌忙收回了目光。 从教主注视着她,脉脉含笑的告诉她不必再喝药的那刻起,她就觉得怪,很怪,偏又不知道怪在了何处,只是心口一直镇定不下来。 明明心绪的情况是古怪的,她却无法对着教主说出实话,便是沉声转移了话题。 “我好像听到前面有什么声音。”就像以前不小心被她捏死在掌心里的蝶儿,生命脆弱的可怜,一旦稍不仔细就惨死的不忍看。 “是么?”教主也就装模作样的侧耳听了一会儿,才是对她款款笑道,“应当是奴仆们养的阿猫阿狗的声音,不算什么大事,无须在意。” 楼兰就哦了一声,随即又忍不住思虑,这是他的主院,哪个奴仆敢不怕死的养猫猫狗狗呢? 是啊,哪个敢不怕死的养呢? 那一定是早就厌气脚边贪婪又聒噪,还惯会惹事的宠物,所以才故意把它丢弃在这里任它自生自灭的人哪。 见她面前的茶盏空了大半,教主就顺其自然的抬手拿过茶盏为她重新沏了一杯茶,之后再用指尖推着杯盏,轻轻的推到她的面前。 他望着对面的人,笑容从未滑落半分,皆是最深沉的关切与柔意,漂亮狭长的桃花眼热烈如花开,几乎灼的人睁不开眼。 “慢点拿,小心烫。” 听到他的殷勤嘱咐,楼兰低下眉眼不敢与他多看,默默拿过滚热的茶盏,慌慌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对面的教主便撑肘含笑望着她低眉敛容,略显慌措的喝茶姿态。 看罢,他的笑意更甚。 又过了几日,门口有一抹倩影逆光站着,稀薄的天光里那人几乎融了进去,分明是美的如画,颠倒众生。 教主站在她身后的几步外,恍惚了好半刻神,才是慢慢的走上前去与她并肩而站。 “在看什么?” “……在看远处。” “远处有什么可看的?” 这人沉寂半刻,忽就回目看向他,漂亮的凤眼里都是他不懂的深邃,不答反问。 “教主,我身上的病你今日能治得好么?” 最近她张口闭口都是在问她身上的病,总有种急在旦夕的感觉,尤其是这会儿她的问话,更有种暗示他的感觉。 教主便皱着眉答道:“本座说过了,你的病急不得,咱们又不怕岁月蹉跎,你何必总愁这一日两日的?” “那就是说今日也治不好了。”楼兰看着他慢慢的叹息,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看来只得如此了。” 他刚要开口问她今日究竟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怪话,忽然就听几十米开外的不远处鸟飞鹊起,鸟鸣横飞,整座黑木崖都因此闹腾起来。 他抬目远眺半刻,忽是满面的惊目错然,当即下意识的倾身挡在了楼兰的面前,神情尽是凝重。 原因便是前方的林中突然涌出了大片大片的蝴蝶,只只羽尾灿金,豌豆大小,不知是有几百只还是几千只,密密麻麻的充斥了黑木崖的上空,整片的漫天飞舞,简直快把天空都铺满了,眼前这幅情景如同不真实的梦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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