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拉开书柜下最底层的抽屉,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沉重的木匣。 里面装着的十二个记忆球随着他的动作在木匣里滚来滚去,发出沉闷的骨碌声。他伸手进去随便摸了一个出来,看也不看上面的标签,就往地板上一砸。 水晶球哗啦一声碎裂开,从中溢出泛着珍珠光泽的乳白雾气,很快就将这间书房和站在其中的小天狼星完全吞没了。 白雾消散之后,小天狼星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两座墓碑前。 这是伊芙父母的墓碑。碑上还没被刻上字,利奥波德的墓碑也尚未被迁过来。这两座墓碑孤零零伫立在金链树下——这是在战争结束之前的某个冬日午后,他和伊芙去看望她的父母时的一段记忆。 这段记忆和伊芙留下的其他记忆一样,他在战争结束后的十几年中已经反复看了无数次,早已对所有可能出现的场景都烂熟于心。 他因此并不去看周围广袤的原野,也不去看阴沉飘雪的天空。他只是盯着面前伊芙的背影,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慢慢走上前去,站在过去的自己所站着的位置,和过去的伊芙并肩而立,转头看向她的侧脸。 伊薇特没看他。 她仰着头看天。看飞鸟。看泡沫四溢的海浪。看头顶挂着霜的银白枯枝。看从铅灰低垂的云间飘落的细小雪花。 最后她低下头,长久地凝视着父母的墓碑。 从悬崖汹涌而来的海风裹挟着碎雪,如浪涛般将她吞没,她站在翻卷的雪浪之中,神情并不悲伤,反而超脱、自由。 她开口时念出一句悼词,声音很低,宛若喃喃自语—— “不要站在我的坟前哭泣。” —NORMAL ENDING【雪浪的终音】—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weep, 不要站在我的坟前哭泣, I am not there. I do not sleep. 我不在那里。我不会睡去。 I am in a thousand winds that blow, 我在千缕吹拂的风里, I am the softly falling snow. 我是轻柔降下的雪。 I am the gentle showers of rain, 我是温和的阵雨, I am the fields of ripening grain. 我是谷物成熟着的土地。 I am in the birds that sing, 我在歌唱的鸟群中, I am in each lovely thing. 我在每一件愉快的事物中。 Do not stand at my grave and cry, 不要站在我的坟前哭泣。 I am not there. I do not die. 我不在那儿。我不会死去。 ——[美]玛丽·伊丽莎白·弗莱(有删减)
第64章 支线结局D【星穹的原野】 被门钥匙拖拽到另一个空间中的伊薇特,刚一站稳就把手伸进长袍的内襟。 后背却在这时被魔杖尖抵住,一个略显沙哑的冷酷女声从身后传来: “别动。” 伊薇特的动作停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的声音,但这并不妨碍她立刻做出判断。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声音——即使被残忍和疯狂的本性所掩盖,即使被阿兹卡班的经历所摧残——仍然具备布莱克家独有的那种暴躁而危险的特质,在某种程度上,会使她想起因为心情不好而变得刻薄易怒的小天狼星。 伊薇特轻轻笑起来。 “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贝拉特里克斯傲慢地命令道,“别妄想你能有机会用你的魔杖。” 伊薇特慢慢把左手从长袍的内侧口袋里抽了出来,手里果然什么都没有拿。 贝拉特里克斯用没举着魔杖的那只手粗暴地沿着她的身侧拍了几下,摸到了她收在腰间的魔杖,抽出来,远远地抛向一个角落。 苹果木魔杖滚落在石砖地上,像一根可怜兮兮的不起眼的小木棍。 伊薇特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魔杖,视线落向那个阴暗的角落。 这肯定是某个地牢,空气既阴冷又潮湿,充斥着铁锈和霉败的味道。脚下的石砖坑坑洼洼,周围没有一扇窗户,唯有静默的灰色石墙,从四面八方投来充满恶意的凝视。 随即她看到有一只脚出现在视野里。 那只脚毫不在意地踩在自己的魔杖上,使它发出不详的咯吱声。伴随着轻微的“啪”的一声,她的苹果木魔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断裂了。 地牢黑暗的角落里随即浮现出一双冰冷如蛇的猩红竖瞳,然后是漆黑的袍角和骷髅般苍白细长的手——伏地魔踏过她的魔杖,走到已无反抗之力的俘虏面前。 伊薇特一眼都没有瞧向他。 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根从十一岁那年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忠诚魔杖,一直都没什么波动的神情中,终于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心疼和愤怒。 伏地魔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欣赏她的表情。 良久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轻声开口。 “看你的样子,应该对自己的处境有所了解了……伊薇特·坎贝尔。”他说,停顿了一会儿以咀嚼这个并不驯服的名字,同时轻飘飘地举起魔杖,对准了一言不发的女巫。 “我相信,我们不该再浪费彼此的时间……直入正题吧。” “——钻心剜骨。” …… …… …… 已经过了多久? 她还要在这里多久?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伊薇特跪在地上,身体深深地伏下去。 她的额头抵着冰凉潮湿的石砖地,脊背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着。数道钻心咒带来的疼痛仍然残留在骨肉之中,她用双手死死地揪住胸前的衣襟,似乎是要借此平息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还不行。还不行。 还不到时机。还要再继续忍耐。 小天狼星刚刚通过相连的口袋为她送来的那不为人知的一线生机,只有短短一瞬可以利用。 倘若她因为忍受不了疼痛而草率出手,被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察觉、阻止,那就再也没有第二次脱身的机会了。 她刚才在片刻间所窥视到的那个足以决定战争走向的情报,也将随着她葬身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 伊薇特能感觉到伏地魔冷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脑上。 疼痛使她的神经也变得极为敏锐,连摄神取念的魔法也感知得到——好像躯壳凭空消散了,只留下灵魂和思想,袒露在空气中,任由人审视和打量。 可她此刻一丝力气也不剩了。 即使知道自己的想法正在被人肆意攫取,却无法集中精神,去对抗这种蛮横而狡诈的掠夺。 她只能放空。放空。 想想快乐的事。想想过去——想想小天狼星。 想想那个飞天扫帚间敞开的窗户。圣诞晚会的最后一支舞。情人节的酒心巧克力。1978年的第一次日出。毕业典礼的漫天焰火。 想想拉文克劳河原的荒野和悬崖。十字路口金链树下的无名墓碑。烟雾缭绕的狭小厨房里的牢不可破誓言。格里莫广场12号的温暖壁炉。 ...... …… …… 是她徒劳的回想起到了作用吗?还是有某种力量阻碍着伏地魔的摄神取念呢? 伊薇特感觉到那束毒蛇般阴冷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他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意识到这一点的伊薇特浅浅地松了口气。 冷汗从她的额头和鬓角淌下来,滴落在石砖地上。痛楚延绵不绝地刺激着她的神经,现在连所剩无几的精力和勇气也将耗尽了。 在她支撑不住之前,能等得到一线空隙吗? “伏地魔欣赏你的忠诚。”头顶那个尖锐而冷酷的声音说,“但是,我的耐心也差不多要耗尽了……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屈服,那么也许……再一次……钻心剜骨!” 伊薇特听到一声惨烈的尖叫从自己的身体中迸发出来。 她从刚才开始已惨叫了太多次,嗓子里已经开始冒出血沫,喉咙像是被生生撕扯开似的,连声带好像也快要绷断了。 但这样细微的伤处,和身体深处再次传来的那种尖锐而剧烈的痛楚全然无法相比。 痛楚使她想要尖叫,但出声只会使喉咙间再多一重痛楚。她此刻连跪着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软软地倒在地上,脸朝下蜷曲着身体,发出含糊而细弱的呜咽声。 “你还能再坚持多久呢?”伏地魔轻声问,“......再多几次,就是能打破伯莎·乔金斯所中遗忘咒的次数......再多几次......就是会使隆巴顿夫妇发疯的次数......” 他的声音中蕴含着一种残忍的兴奋,连瞳孔也变得很细,低着头,用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伊薇特。 片刻的寂静之后,有一缕细若游丝的低弱声音沉闷地传出来。 “......你不明白。”伊薇特说。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像是被刺破胸膛的夜莺,掺杂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分明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气息也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断绝,但一字一句,却在唇齿间咬得无比清晰。 “你不......明白......”她虚弱地艰难重复道。 “我洗耳恭听。”伏地魔用讥讽的语气冷冷说,“希望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比你脑子里装着的那些可笑的愚蠢回忆要有用一些。” “你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伊薇特喘息着说,“有些事情......比钻心咒、比发疯、比死亡更可怕。” “真是毫无说服力的理论。”伏地魔漠然道。 “你不明白。”伊薇特近乎执拗地坚持。 她似乎神志也不大清醒了,从喉咙中发出沉闷且断断续续的破碎笑音,拼命用一侧的手肘撑起上半身,另一侧的手按在肋骨的位置,竭力忍耐着身体的颤抖,仰起头和伏地魔对视。 “——所以你注定赢不了!”她咬着牙说,声音狠戾而冷厉,使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来自冥界的诅咒。 “我赢不了?”伏地魔霍然拂袖,怒火中烧地反问,“难道我没有征服过死亡、死而复生吗?难道我的食死徒没有从邓布利多的监视下将哈利·波特带出霍格沃茨吗?你不知道我达成了怎样的成就......死神是无法追上我的……我只需要……” 他开始在地牢中来回踱步。贝拉特里克斯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他的身影,神情激动而崇敬。 只有这一刻,两个人谁都没去注意已无任何反抗之力的、连魔杖也早就被收走踩断的伊薇特。 ——就是现在。 她捂着肋骨的手滑向长袍内襟,握住小天狼星刚才传送过来的那根魔杖,集中精力,拼命在脑海中去想混淆咒的咒语。 想给当代最厉害的黑巫师施咒,用的还是自己并不熟悉的魔杖,所能制造出来的空隙,也只有趁他不注意时这么短短一瞬。 她知道他会防备所有伤害性和攻击性的魔咒,甚至会格外防备不可饶恕咒,却未必会在乎一个很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区区混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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