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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真的没事…我看你真的是笨蛋才对！自作主张地打电话叫我们过来，现在又自作主张地把我们推走，我和真遥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啊！” 我几乎是用吼的把这段话说完，声带的过度摩擦让喉咙又痒又痛，就像是有一根针悬在里面，稍微动一下就能引起刺痛。 有为子听了我的话，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厚重的刘海垂下挡住那双眼睛，下唇也被咬得失去了血色。 “有为子。”真遥垂下眼睫，神色闪过一瞬的挣扎，但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 她快步走上前去，那个被人称作[魔女]的，阴郁还不善交际的，被很多人害怕着的，喜好奇怪的，内向到不行初见甚至连话都没办法说清楚的女孩迈出前所未有的坚定步伐，动作轻柔地拥过有为子的肩膀，拍着她的背心。 “我在书里看到过阿拉瓦塔石像怪会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它们的孩子，阿拉瓦塔是一种有魔法的生物，它们的手心里有一块会发光的宝石，能够给予其他阿拉瓦塔在人类之中名为安心的力量。” 在这个时候还吐槽的话实在是太坏气氛了，我努力把真遥话里提到的奇怪生物甩出脑袋。 真遥说完这段介绍后，突然像卡壳一样嗯嗯啊啊了几声，动作也开始变得僵硬，手指都在很用力地抓着空气，就像电量一下就给全部耗了个干净。 “我…我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但是…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能和有为子同学还有爱同学成为朋友，认识你们…不是占卜的结果，朋友是…意料之外的产物，所以…很珍贵，我也想要回馈你们给我的感情，所以…不要推开我，有为子。” 真遥磕磕绊绊地说完，说到最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的脸也因为无法调整好呼吸而开始发红，我也蓦然觉得鼻头发酸。 “有为子，想要推开我们可没这么容易，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吸吸鼻子，也走上前去，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然后把有着厚重镜片的眼镜给取下来，有为子的鼻梁两侧都被压出了弧形的红痕。 “有为子一直戴着眼镜，把什么东西都看得这么清楚一定很累吧，稍微也摘下眼镜，让自己休息一下好了，模糊一点也没问题，看那边的天空，像不像融化的草莓海盐冰淇淋？” 我指着因落日余晖而被染红的一角天空，一架飞机正巧划过，拖着一道细长的尾迹云，隐约还传来沉闷的轰隆声。 “欸！现在冰淇淋还被撒了一层糖霜呢。”有为子没有眯起眼睛，而是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藤紫色的虹膜上也被烙下一道尾迹云。 她嘴角翘出一个笑容。 我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也笑了起来，真遥脸上同样是极淡的微笑。 笑是一种很累的行为，因为笑容是向上扬起嘴角，所以每一次笑都是在对抗地心引力。 所以笑容才会如此的具有力量。 * 我们三人刚坐到长椅上，有为子刚一张嘴，我就知道她绝对要道歉，这时候还让伤心的人给自己道歉，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再说了，让有为子的哭泣的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吧！ “不要道歉啦，我之前说的话不是在埋怨你，只是在对自己生气，生气我是不是有哪里没有做好。”我索性开口截住有为子快到嘴边的道歉，把她的眼镜腿给合拢，镜片朝上放进她的掌心，“要给我们说一说吗？关于那个真一？” 有为子摩挲了一会镜框，然后轻轻吹走上面沾到的细尘，她的眼底翻涌着复杂和难受，镜片隐约反射出我们三人的倒影，不再是将她的双眼框在其中的方形架子，而是将我和真遥纳入了其中。 “他叫栗原真一。”有为子平静地开口，声音带着讲述特有的怀念语气。 *有为子的回忆* 但又不仅仅是这么一个名字，我现在说话可能会没什么逻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弯弯绕绕的故事，算是一个从小就拧巴的小孩的成长史？呵呵，是不是说得有点太夸张了。 我的姓氏很普通，你们都看过《花样男子》吧，里面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也姓藤堂，但我没她这么好看就是了，嘛，小爱和真遥这时候就不要说我也很好看这种话啦，我会当真的哦，哈哈。 总而言之，我的爸爸也同样很普通，是一家百货公司的小职员，但我妈妈在改姓前的名字是穗川绘美，欸？竟然连真遥都听过这个名字吗？看来她当年真的是很有名气啊。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我妈妈是很厉害的网球运动员是她的事情，那你们应该也知道那件事吧。 [日本网球界的天才少女，在首次征战奥运会时突发状况，导致团体赛以一分之差止步于小组决赛，那是日本网球离总决赛最近的一次，若是穗川选手能够稳定发挥，比赛结果或许就有另一种更为辉煌的可能了，看来穗川选手还是太过年轻，面对世界级赛事时仍然过于紧张了。] 这是当年国家体育报上的评论，那时候的人铺天盖地的都在指责我妈妈，当时的国民因为受到泡沫经济的影响，对国家和社会都失去了信任，所以急需一场比赛的胜利，或者说是一个信仰般的存在来支撑国民，所以[霞关]那边的大人物们看中了我妈妈，一个高中时就在全国赛上以压倒性比分拿下决赛的网球选手，很快我妈妈就被冠上了天才少女的名号，刚毕业就参加了职业联赛，后来又被选进国家队参加亚锦赛和世锦赛，可以说她的职业生涯的前半段都顺利得不像话。 那是日本在运动赛事上取得最好成绩的一年，所以穗川绘美这个名字几乎无人不知，给颓丧的国民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大家都将希望寄予在这个最年轻的国手身上，期待她能够在奥运会上将日本的国旗悬挂在世界最高的领奖台上。 在其他选手都稳定发挥的情况下，只要妈妈能够拿下她的那一局就能够小组出线，对手是很难缠的匈牙利球员，曾经在世锦赛上输给过我妈妈，所以那场比赛打得很焦灼，两人的比分都咬着对方不放，直到下半场时匈牙利球员因为前期势头过猛，所以显得比较乏力，妈妈抓住对方的空当，那绝对是一次完美的反击，角度，力道，站位全都无可挑剔，我看过那盘录像带，当时我七岁，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在家里的杂物间看到妈妈正在看那盘录像带。 然而下一秒，球没有出现在妈妈的球拍正中，而是从边缘擦过去了，然后落在了地上，紧接着宣布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了。 那是一个决定性的失误，前期对手密集的进攻也给妈妈的手腕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她因为手腕的旧伤复发，导致挥拍的瞬间出现了一刹那的停顿，角度，力道，站位全都无可挑剔，但时间给了这次反击致命一击。 妈妈在参加奥运会前就在亚锦赛上受过一次伤，那时候的医疗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很多细节的问题都没有检查出来，于是我妈妈在手腕还没有完全痊愈的情况下进行了高强度的训练，没人知道这颗定时炸弹的存在，更别提它会在什么时候爆炸了。 比赛回国后，我妈妈刚下飞机就被愤怒的国民砸了满身的臭鸡蛋，没有人阻拦，国民除了需要一个希望之外，也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是他们把我妈妈捧上了云端，又是他们把我妈妈扔进泥坑里。 但我妈妈还是在坚持训练，她没有放弃自己热爱的网球，直到她发现自己再也打不出曾经的杀手锏，我妈妈叫那一招是小角度强力扣杀球，她的手在握拍时控制不住的颤抖，这对一个网球运动员来说是致命的，但检查的结果显示妈妈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只有站在比赛场上无法握稳球拍，再加上当时国民们的愤怒，于是妈妈她被雪藏了。 国民抛弃了她，[霞关]的大人物们抛弃了她，就连我妈妈也抛弃了自己。 在我印象里，妈妈因为年少成名，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强势的球风也是承袭了她强势的性格，她一直都在不甘心，但又无能为力，于是她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了我身上。 说起来还挺可笑的，曾经因为被寄予希望而垮掉的人，又将希望寄予在她的女儿身上。 所以我从小就被妈妈逼着练习网球，几乎我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和网球以及球拍度过的，妈妈当过一段时间的教练，所以她对我的指导标准很高也很严格。 我一本压箱底的相册里看到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那时候她笑得非常美丽非常开心，是从未对我展露过的笑容，我很想再次见到那个笑容，哪怕不是这么开心，哪怕只是一个微笑也可以，我想让妈妈笑，因为我而笑。 所以我顺着妈妈的意思，非常努力地去练习握拍的姿势，从早上练习到晚上，没有同龄的朋友，没有玩具，也没有快乐。 但妈妈总是不满意，总是很挑剔，觉得我还能够做到更好，直到今天也还是这样。 后来在国小三年级的时候，因为爸爸的工作调动，我们从大阪搬到了这边，我也是在这时候认识的真一。 他家和我家是邻居，父母都是学校里的老师，父亲还是音乐科的老师，所以他家常常传出音乐的声音，但我分不清乐器的声音，有钢琴，小提琴，单簧管，甚至还会有三味线。 我在楼下的球场练习网球的时候，恰好也是真一的练习时间，所以我会一边听着他弹奏的声音一边练习，音乐让我感到很舒服，面对妈妈时的那种紧张和焦虑也随着乐曲而减淡。 但我没勇气去和真一交朋友，想着只要能听到这么动人的乐声就够了。 直到那一天，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天，清晰到我现在告诉你们的时候，都能够闻到那天阳光的味道，嗯，是清爽的肥皂泡泡的味道。 我因为一个小动作没有做到位，而被妈妈惩罚练习挥拍一百次，到第四十几次的时候我的胳膊就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不过听着隔壁传来的钢琴声，沉浸在其中时，胳膊上的酸痛好像也消失了，简直是连胳膊的存在也感觉不到了。 好像是快结束的时候，钢琴声突然停了下来，我下意识地就往隔壁二楼的窗边看去，那间就是真一的房间。 然后我猝不及防地看见真一双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他看着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还是露出好几瓣牙齿的那种开心笑容。 真一向我打招呼，问我他弹得怎么样，我当时对音乐一窍不通，只能说一句很好听，他听后看起来更高兴了，说了一句后就钻进房间又弹起了一首轻快的曲子，后来真一告诉我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少女的祈祷》，是一位波兰女孩作出的曲子。 后来真一常常来问我他弹得如何，我除了好听什么也不会说，之后暑假的有一天妈妈说她要去一趟东京，国家体育局那边想让她去指导，我爸爸要工作到下午才回家，所以我算是得到了短暂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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