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他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妈妈牵着她的手出了门,但这次爸爸没有一起。她有些害怕地问妈妈这是要去哪里,妈妈说他们要回妈妈从小生活的大房子里去了。她又问这下爸爸妈妈不会吵架了吧?妈妈愣了一下,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难过的神色,然后笑着说是啊。 于是她们来到了赤司家,出来迎接她们母女的是身材高大笔挺的男人和纤细袅娜的女人。男人有着和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纯黑色头发和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复杂。红发的女人穿着宽松的白裙子和棉拖鞋,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因此走起来毫无声息。她好像是生病了,所以脸色不太好,但是看着她时的笑意非常柔和。 “哦呀,这就是弥生吗?笑起来时真漂亮啊……征十郎还没有放学,以后就让他带着弥生妹妹一起上学吧?” 妈妈虽然回到了大房子里,但她好像还是不怎么高兴。她又重新把爸爸画的那些以前她总是贬低的画拿出来看了,每看一次都要流眼泪。 在这个漂亮广阔的庄园里,弥生不必再在阴暗潮湿的起居室打地铺睡觉了,她有了一个有着很大天台的房间,繁华的东京湾华灯初上,她能坐在上面看着夕阳逐渐被漫长的海平线吞没。诗织夫人对她很好,有什么吃的玩的都是给她和征十郎一人一份。 那个时候弥生的画画已经很好了,征十郎在家里的篮球场打篮球的时,她就在旁边写写画画,然后把这些画都送给他。他虽然看着没多喜欢,可有一次弥生发现他把那些画装订成册,郑重其事地放到了他房间里众多奖杯奖牌的最前面。 后来,诗织夫人生了很重的病,她在暮春时节的阳光里大口大口地吐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个风华高雅的女子在她最后的时间里憔悴得就像枯萎的花瓣。这个世界上总有财富和地位买不到的东西,比如生命。她已经接近昏迷,但仍断断续续地叮嘱。 “你们要相互扶持……阿征照顾好妹妹……我也能走得安心一点……”她的脸上除了受病痛折磨带来的憔悴,究竟还有了丝丝缕缕的遗憾。“终究是看不到你们长大……” 灵堂里的照片她的笑容一片温煦,可再也没办法给他们一点点温暖。 身旁的赤司征十郎在一片哀戚中静默地跪着,他的脸色苍白,却没有眼泪。虽然只是小学生,但以他的聪颖和早慧,恐怕比成年人还能理解所谓“死亡”的意义。 所谓死,就是再也触摸不到的笑脸,再也说不出的我爱你,和她听不到的对不起。 弥生握住了赤司征十郎的手,那个时候他的手心冰冷而潮湿。 再后来,爸爸也死了。 弥生并不知道他的死因,只是跟妈妈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是由爸爸的哥哥一家人操持的,虽然这个弟弟常年不着家,私生活也很混乱,但兄嫂还是用心地将葬礼举办得庄重而严肃。 那时候妈妈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了,前一秒还好好地和弥生站在灵前,下一秒就一把将弥生推倒,说都是因为你我和阿文的婚姻才会这样惨淡收场。 美代阿姨很担忧地对大伯贤治叔叔说弥生跟着她妈妈一起生活是不是不太好,还郑重地对弥生提了如果愿意就可以跟他们一起生活的邀请,并把几位堂兄妹介绍给了她。 在回到赤司家后,弥生发现自己不太能见到赤司征十郎了,女仆在茶水间窃窃私语说美奈子小姐是精神病患者,弥生小姐说不定也遗传了她的疾病,所以征臣先生才不让征十郎少爷和她多接触的。 后来妈妈的情况越来越差了,去了私人疗养院治疗,弥生也就跟着一起过去照顾她。有一天弥生正按照医生的要求为她读她以前喜欢的雪莱,妈妈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用力地掐住了弥生的喉咙。她看着那么瘦弱,力气却大得惊人,不是弥生这样的小女孩能抗衡的。她又哭又笑,说都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存在的话,阿文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吧? 弥生不断挣扎,但妈妈的十指就像铁钳一样卡在她的喉咙上,她无法呼吸,在最初剧烈的痛苦后,她感觉灵魂好像被从身体里剥离出去了……自己就要死了。 这时,一个金发的年轻人粗暴地踹开房门,操着沉重的青铜花瓶把妈妈砸翻在地。弥生认识这个人,他是妈妈主治医师的助理,灵幻新隆。 弥生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灵幻,灵幻蹲下身来大大咧咧地探她的呼吸: “怎么啦?吓傻了?” “……你会丢掉工作的。” “我可是超级新人灵幻新隆啊,在哪吃不到这一口饭呢。”年轻人又转而去检查妈妈的情况,“我还有打算开一家事务所呢。怎么样?将来要不要来我这里打工?” “好呀。”弥生轻声说。 弥生离开了赤司家,来到了贤治叔叔和美代阿姨的家,和她的堂兄妹住在一ⓨⓗ起。 弥生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平躺回床上,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 其实想来零食店奶奶和诗织夫人说的都没错,因为漂亮又爱笑,她的运气好像一直都还不错。遇到了很多对她很好的人,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现在漫画事业更是蒸蒸日上……她已经不需要仰仗某人的鼻息就能好好地活在世界上了。 虽然那些对弥生很好的人最后都会离开自己的身边,但弥生依旧感谢他们。 今后也这样一直努力下去吧。弥生抓过床头的毛绒小熊抱在怀里,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第37章 触摸 早晨6:00, 闹钟准时响起,乙骨忧太迅速地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拉开窗帘,太阳已经冲出了地平线, 金红色的阳光普照大地。今天是周六, 而且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简单地做了洗漱, 换好衣服穿上运动鞋,打算先去做个晨练。不出意外, 他在不远处的小区门口遇见了正在遛的山本大爷, 大爷哈哈大笑说忧太啊想不到吧今天我比你出门早了一点呢,不过你们年轻人周末都这么早起也真不容易啊。接下来又帮着买菜回来的惠子阿姨将推车推回家中, 惠子阿姨一边道谢一边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今天市场的鱼虾质量特别好, 可以买一点白虾回来清蒸了吃。乙骨笑着说好,但想了想弥生昨晚似乎提起今天要是天气好的话就要出门逛逛, 遂放弃了去市场的念头, 继续晨练。 7:27, 乙骨发现公寓楼18层的窗户边上出现了一只咒灵, 大约是三级咒灵的水准。因为四周无人,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冒险在没有放帐的情况下坐电梯上楼冒充水管工徒手祓除之, 并透过窗户中锃亮的头顶反光察觉到咒灵的成因是周六一大早就被老板喊起来敲代码的程序员冲天的怨气。 8:15,乙骨做完晨练返回公寓,冲了个澡,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咖啡,打开笔记本给老师和同学回复邮件。 9:00,结束工作, 乙骨关上笔记本给弥生发了条信息问她醒了没有, 银耳莲子羹已经煮好了,除此之外还想吃点什么?没有获得回应。 9:25, 乙骨依旧没有收到回信,鉴于弥生昨天说想乘坐江之岛特快线去镰仓高校前站,当年灌篮高手中樱木花道对赤木晴子挥手的地方圣地巡礼,如果再不起床的话时间可能有点不够用。乙骨取出备用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公寓的门。 屋里静悄悄的,窗帘没拉,晨风灌进屋内,吹拂得素色窗帘波浪般飞舞。乙骨轻轻抽动鼻子,他似乎闻到一股很淡的纸张或者薄木片被焚烧的味道。他警觉地环顾四周,他对这片空间已经相当熟悉了,按说有什么异样一眼就能发现才对,但却并没有发现可能的着火点。 而走过玄关,从单人沙发前开始,T恤、长裤和内衣……女孩的衣物一路零落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看起来她像是累极了或者喝醉了酒,所以边走边脱着去浴室洗澡,洗完之后也懒得收拾,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但根据乙骨的了解,野崎弥生其实并不像她宣称的那样毫无生活自理能力,至少这种把衣服乱扔的情况之前从没有发生过。 乙骨从洗手间拿来脏衣篓,将这些零散在地的衣物一件件收拾进去。在拎起白色T恤时,他注意到T恤下摆出有一抹很明显的黑灰,拿手指蹭了一下,放到鼻尖轻嗅,果然是焚尽的纸灰味道……他很确定,昨晚就在这里,她烧掉了什么东西,并把纸灰冲进了马桶下水道。 乙骨走到弥生的书桌旁,她有将新买的文具和老旧文具分开的习惯,但此时她桌面上的秀丽笔数量和前几天仍然保持着一致。沉吟一下后,他从起居室的纸篓中找出了压扁后扔进去的快递盒,在快递纸盒的底部扯出一叠因为嵌在缝隙里没能被撕扯出来的纸张边角,某张纸的边缘还有着鲜红的墨水笔书写痕迹。 果然,这件快递压根儿不是什么秀丽笔……乙骨摸出手机,拍下了快递单的寄件地址,又重新把快递盒原封不动地按进纸篓中。 仔细清洗过双手后,乙骨站在弥生的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握住房门的门把手,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内的窗帘倒是拉得严严实实,黑色长发的女孩裹着羽绒被抱着棕色的毛绒玩具熊睡得正酣。她只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肩头和大腿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在黑暗中隐约也散发着冰雪般半透明的光泽。 乙骨却并没有将目光集中到少女令人怦然心动的身体线条上。在被散落黑发遮挡了一半的脸颊上,纵横着淡淡的泪痕,眼睛有一点点肿,眼角和鼻尖都泛着红,还有半颗泪珠挂在微微上挑的眼尾。 乙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摸了摸弥生的枕头,果然枕头都是半湿的,再摸到毛绒熊的脑袋,本该蓬松柔软的后脑勺处也尽是黏连在一起的湿痕。 很明显,她哭了整晚,所以才没有按照原本约好的时间起床。 难得的,乙骨有些不知所措。 仔细想想,和弥生认识了这么久,她好像从来没有哭过。 被从未听闻过的怪物当街追杀、又被利爪生生撕裂皮肤捅穿胸腹的时候她没有哭过,被卷入耸人听闻阴谋的时候她没有哭过,无论在多难熬多不可理喻的困境中,哪怕连血丝和泥水溅到了眼睛里,也休想让她流下一颗眼泪……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几周前她在某家网红店铺挑战死亡辣度拉面时,挑起一筷子拉面入口的瞬间她的眼泪就淌出来了,和店里大部分的客人一起赤红着眼睛面面相觑……直到店员把加了大量冰块的牛奶端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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