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没有什么城府,叶芳愉只问了一句,勒常在便语气沉稳,不疾不徐地将前前后后都交待了。 叶芳愉听完,心头一动,“你刚刚说你发现的事情,与佟贵妃有关?” 勒常在点头,“是。” 说完这句,她停了一停,无需叶芳愉追问,她便继续说道:“娘娘还记得之前箬云在延禧宫发现的那个小木人么?” 叶芳愉:“记得。” 不仅记得,她手里还捏着两个人呢。 便是宜嫔之前在御花园假山洞里看见的那两个,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一个辛者库的小宫女。 那木头小人所用的柴木,大约就是小太监从御膳房随手拿的,而辛者库里的宫人则是什么活儿都要干,简单的缝合自然也难不倒那个小宫女。 为免打草惊蛇,在得到宜嫔的指认之后,叶芳愉便派了人去暗中盯着。 却不想幕后之人竟然这般沉得住气,哪怕已经知晓了计划失败,却始终没有派人与这两个小太监和小宫女接触。 顺藤摸不到瓜,单单抓住两个小喽啰,估计也没有什么用,牵扯不到佟贵妃身上去。 叶芳愉只能继续耐心地等待良机。 眼下听着勒常在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她抓住佟贵妃的把柄了? 叶芳愉桃花眸不禁一亮。 就听勒常在轻声继续道:“我之前还在绣房的时候,曾与一个嬷嬷关系很是不错,只前儿我忽然发现,那嬷嬷暗中,竟然是佟贵妃的人。” “暗中?”叶芳愉敏锐地捉住了其中关键词语。 勒常在捏着帕子点点头,“是,暗中。她暗中与佟贵妃身边的福嬷嬷见了一面,被我不小心看见了。” “那她明面上的身份是什么?”叶芳愉好奇问道。 勒常在:“她曾经,侍奉过先皇后娘娘。” 先皇后? 赫舍里皇后? ……小太子的生辰八字! 叶芳愉倏地坐直了身子,表情异常严肃,甚至有几分难看。 她大约是被现代思想束缚住了,之前居然一丝一毫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在古代,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可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更何况是一国储君! 所以,佟贵妃不是买通乾清宫的宫人,而是通过福嬷嬷,才拿到了小太子的生辰八字。 嘶,佟贵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思深沉且棘手了? 不,关键应该还是在那个福嬷嬷身上。福嬷嬷是侍奉过慈和皇太后的老人,而佟家又是当今圣上的母家,在紫禁城里不可能毫无根基。 之前,佟贵妃刚入宫的时候,佟家虽然常与福嬷嬷接触,但宫里的人都是人精,眼见着佟贵妃频频犯错,又一点点失了圣心,如何肯为佟贵妃所用? ……忠心是有的,但那大约是冲着慈和皇太后和皇上去的。 唯有福嬷嬷亲自入宫,才能将他们重新凝聚到一起,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佟贵妃手里的一把刀。 想到福嬷嬷在皇上心中地位还不低,叶芳愉简直要把手里的丝帕揉皱。 对面勒常在许是察觉到了叶芳愉的为难,不禁好奇地问:“娘娘?” 叶芳愉回过神来,面上依旧愁绪不解。 想了想,她问勒常在:“你是在哪里看见她们的?” 勒常在:“在浮碧亭那边的角落处。” 叶芳愉神思不属地点了点头,所以还是在御花园。 御花园……可真神奇啊。 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宫斗御用场所了! 勒常在手中握着的线索也不太多。 她自撞破福嬷嬷与绣房那个嬷嬷之间的会面后,花了两日,将她与绣房那位嬷嬷之间的相处细节仔细梳理了一遍。 之后又提交了七个人名给叶芳愉。 这些人都是平时与绣房那位嬷嬷走得近的:有三位是绣房里当值的宫女,一位是辛者库的管事嬷嬷,还有一位是内务府负责调教新人的嬷嬷。 另外两个人名,则属于两个老太监,一个在内务府干活,一个在乾清宫敬事房。 叶芳愉认真记下人名以后,带着一腹愁思回了翊坤宫。 她要好好想想,怎么能不着痕迹地告完状,还不被皇上怀疑她是不是在挑拨他和宫外佟家的关系,亦或者是不是在借佟贵妃的手,为小娃娃铺路什么的…… * 刚踏进翊坤宫大门,叶芳愉就听见侧殿里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童声清脆,带着无尽的活力,好似能拂尽世间所有的阴霾与黑暗。 叫叶芳愉满腔的愁绪也不禁缓了缓,整个人顺势放松下来。 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叶芳愉走过去问守在侧殿门口的多兰嬷嬷,“保清他们读多久书了?” 多兰嬷嬷屈了屈膝,笑盈盈回道:“已经两刻多钟了。” 她眉目慈祥朝侧殿大门看了一眼,随即对叶芳愉说:“这两日都是这样,阿哥格格们读书读到三刻钟左右便会停止,然后玩耍一刻钟,方才继续。” “两次之后,就会彻底停下来,休息得久一些。或吃点东西,或小憩片刻,或者出来跳一跳操,玩一玩外头的玩具。玩够了之后,再回去开始练写大字。” “练写大字也与读书一样,写三刻钟,休息一刻,再写三刻钟,今儿的课业便结束了。” 三刻钟,刚好就是四十五分钟。 还有后面的那些休息,和跳操安排什么的…… 叶芳愉直接瞠目结舌,这不就是九年义务教育吗?
第191章 叶芳愉立在外头看了一会儿,扶着紫鹃的手回了寝殿,换过一身新的衣裳。 她今儿观皇后病症奇异,且咳嗽不止,疑心会不会与肺病有关,思索片刻,还是交待紫鹃将她今日穿过的衣裳拿去烧掉。 紫鹃接过衣裳,悚然一惊,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问她:“娘,娘娘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她……?” 叶芳愉没让她把话说完,只道:“也有可能是我多心了。反正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除了我的衣裳,你的换下来以后也拿去烧了,赶明儿再叫人给你做几套新的……” 边说着,好似觉得这样可能有些突兀,旋即改了口,“给你们都做几套新的。” 紫鹃捧着衣裳的手不自觉收拢,浑噩地站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方才茫茫然屈了屈膝,转身离去。 紫鹃出门后,叶芳愉脱了鞋,抱膝坐在榻上,精致的眉眼沉沉,眸光明明灭灭,显然是在默默复盘今儿勒常在说过的话。 但她实在不是块宫斗的料子,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方法,最后只得先命人盯紧承乾宫的福嬷嬷,日后的事情,则再作打算。 这日之后,恍若雨过天晴,后宫骤然又沉寂了下来。 戴佳常在头上的伤养了半个多月,逐渐好转,额角也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属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身边的宫女玉棋被皇上下令处决之后,内务府很快送了新人过来,是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性格沉稳,不怎么爱说话。 好在戴佳常在也是个平和淑顺的性子。 又因为佟贵妃还在病中,实在没有力气逼着她去争宠,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安稳。 …… 过了几日,皇上忽然把叶芳愉传召去了乾清宫东暖阁。 叶芳愉刚下轿辇,便被梁九功态度殷勤地引了进去,里头皇上早已经等候了她有一段时间。 见她今儿少见地穿了身颜色鲜亮的绯色旗装,粉面桃妆,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就这么扶着紫鹃的手,身姿袅娜地迈过门槛,幽深眸子里飞快闪过几丝惊艳与动容。 待叶芳愉走到他跟前,还未行礼,他便一把将人拉入了怀中,嗓音低沉含笑,几乎是贴在叶芳愉耳边柔声道:“不是说了,私下的时候不用行礼?” 叶芳愉并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旖旎,面露恍然道:“太久没来,险些忘记了。” 闻言,皇上扣在她腰际的手霎时间一紧,漆黑的眼眸微眯,薄唇轻启:“贵妃这是在埋怨朕?” 叶芳愉想翻白眼。 她努力克制着,抿唇露出个和颜悦色的笑容。 “臣妾何时说过这种话?” 叫她来,难道是想找茬? 叶芳愉心里郁闷,不知自己是何处得罪了面前这人。 旋即莲步轻移,从这人怀里退了出来,睫羽微微一颤,扮作可怜道:“万岁爷莫不是在别处儿生了气,专程叫臣妾来撒气用的?” “那臣妾可不伺候了,翊坤宫里头还忙着呢,晚些时候臣妾还要去趟慈宁宫,听闻老祖宗这几日身体欠佳,却偏偏使小性子不肯喝药,苏麻姑姑求到了臣妾这里,想让保清保成几个过去劝上一劝……” “还有荣嫔妹妹那儿,听闻长生又生病了。桩桩件件,忙得臣妾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哪里有时间来做万岁爷的撒气筒呢……”她说着,转身就要走。 被皇上面露无奈地拉扯了回去。 “你忙,难道朕就不忙?” “臣妾再忙,也不会无缘无故捉人撒气呀。”叶芳愉眨了眨眼睛。 皇上这回是彻底败下阵来了,只得举白旗投降,“是是是,是朕不对,方才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同你说话,贵妃娘娘一向宽宏,可能原谅朕?” 叶芳愉抿着唇,颊腮鼓鼓不说话。 侧颜看过去,倒与生了闷气的小娃娃有七八分相似。 皇上又哄了几句,见她兴致一直不高,心尖忽而一动,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精致小巧的荷包,塞进叶芳愉的手里,示意她打开来看看。 叶芳愉敛下眼睑,朝着那荷包外的绣纹看了几眼,缓缓打开,从里头抽出来几张薄薄的纸页,徐徐展开,竟是五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叶芳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对面的男子。 男子的俊颜依旧清隽,眸底柔和,唇边含笑,指尖点了点那几张银票,“五千两,买贵妃娘娘一个笑脸,可够?” 叶芳愉:“!” 够够够! 怎么会不够呢。 这世上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 叶芳愉立时弯了弯眉眼,桃花眸里似含了一汪春水,氤氲起朦胧的雾色。 又如江南丝丝柔柔的烟雨,裹挟着令人陶醉的沁凉。 看得人心底不由一软。 甚至还想再送五千两。 这厢叶芳愉不知对面皇上的心理变化,一边轻笑,一边麻溜地把那五千两银票塞回荷包里,拉紧两边系绳,收拢紧荷包口后,飞快塞到了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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