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你都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可是甘蔗和桃子,果然还是桃子。 苹果派和菠萝派,当然是菠萝派更好。 但是但是,吃完一根甘蔗,就能拥有一千斤桃子。 吃掉这个苹果派,以后天天都有人给你做菠萝派。 所以,吃还是不吃? ……你咬咬牙,揽住了禅院直哉的脖子。 - 上川名喜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早就记不清了。衣服也好发型也好,不过是女人装扮自己的配饰,没必要费心留意。倒是记得那笔直的腰肢和垂敛的脑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由尺牍精心丈量,礼节无可挑剔,是个做正室的料。 虽然无趣了点,但大家闺秀大抵都如此。如果将京都贵胄之女划个圈,那么禅院直哉会说“女人要玩圈外的,正室要找圈里的”。规矩、听话、出不了大错,姑且可以列为候选。 而且这一位的背后是以咒具立族的上川家:据说那个家族的仓库里,制器之典浩如烟海,罕见稀少的咒具更如百宝万货。 要是和这个女人结婚的话,以后想挑点咒具就没必要再看禅院真希那张臭脸。 真正开始留意是在第三次还是第五次约见。 因为上一项行程临时取消,他提早十五分钟赴约,经过走廊时却从窗口看见那个女人正拼命往嘴里……塞花瓣?蓝的紫的,好像是桔梗。 苦——他听见她这么喊着,边吃边吐,脸皱成一团。 侍女递上水杯,却又被她推开,嘟囔着不能喝。 这是什么异食癖吗? 直到半小时后这个女人把手拢在嘴边想与他说悄悄话,借机靠近时他才明白过来——上川小姐张嘴就是一股幽香,气若幽兰。 禅院直哉忍着没笑。因为心情大好,甚至很给面子地夸了一句“好香”。 ——看来是只爱扑腾的金丝雀。 女人就是要这样才好。懂规矩,识大体,听话但不能太古板,多学点讨人喜欢的小手段,才能挽留住丈夫的心。 之后的一切按部就班,彬彬有礼,点到即止。吃饭,见面,直到订婚——再到订婚后发生的事:他才发现这只金丝雀怕是扑腾过头了。 但“界限”、“边界”,或者说“度”,是种奇怪的东西:过犹不及这个词,在这里会变得完全不适用。 一个人要是离经叛道,会叫人觉得是个麻烦的家伙;可要是离经叛道过头——尤其是在禅院家——反而叫人觉得好酷啊……好自由啊。 禅院家也出过一只自由的鸟。 用鸟来形容的话,好像有点太过温和无害了。 甚尔君的话应该是狼才对。 没有咒力的甚尔君只是个不配被提起的废物,更是禅院家在人前的耻辱。 而甚尔君脸上的那道伤疤,自然是丑陋的瑕疵、失败的烙印。因为没有咒力无法自保,才会在那张好看的脸上留下疤痕——如果是他就绝不会如此,因为他是有咒力又有咒术的堂堂嫡子。 然而那样的甚尔君,居然真的从禅院家逃出去了。 他堂堂嫡子这辈子都离不开的禅院家,被甚尔君逃出去了。 那道疤痕,原来是锁打开的痕迹。 名喜多的右眼也有一道疤。 看起来已经有一阵子了,但不像是以前留下的旧疤。大概是这几个月里刚添的小伤口。 有疤很好,这样的话她的锁或许也已经打开了:就像开了锁的宝箱,笼子外面的金丝雀——虽然不知道宝箱里藏了什么,也不知道小鸟从哪片天空来,但总之是好东西。 是别人“想要”又求而不得,他却唾手可得的好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宝箱亲了上去——是柔软的蚌肉,甜美的女人。 那就把她剥开吧。 - 你被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天旋地转。 “等等……直哉……” “行李箱……灰色那只……外面的侧袋……” “有东西——我准备了东西……” 禅院直哉大概是被你烦到了,猛地起身拖过行李箱,摸索着抽出了你塞在里面的“东西”。 小小的,展开,再展开,第三次展开。 是张婚姻届。 “签吧。”你把笔递进他手里,“快点。人家也想要直哉了。”
第20章 爱宕山-其十二 魔盒(中) 啪嗒。 火光摇曳,一松手就熄灭。 - 你在黑暗里叹了口气。 没有烟。白天早就扔了。衣服掉在地上,口袋里空空荡荡,只好把手伸到床沿外,捏着打火机按着玩。 火光忽明忽暗,照亮了禅院直哉熟睡的侧脸。你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苹果派和菠萝派当然是菠萝派更好——但苹果派也不是不能吃。 毕竟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 他很努力地做派,你很努力地吃。做了很多,吃得很饱。但是…… 烂。 真的烂。 明明…… 却能那么烂。 你借着火光看向你的漂亮家主,确信这家伙要么是真的没有女人缘,要么是真的守男德。 高专时期难得去一趟东京市区的大型超市。一年级的时候你刚离家出走,手头拮据,又因为实力不足找不好合适的除咒任务。加上学生补助只够自力更生没什么挥霍的余地,总之是贫穷到了只能观赏货柜的地步。 货架上的进口水果又大又漂亮。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和醒目的价格标签一样的昂贵光芒。 终于有一天,你攒下了一笔余钱,打算尝尝东京的高档水果。有种叫“甘蔗”的东西从来没见过——售货员小姐在你身旁小声解释“其实不是水果而是”之类的云云,你完全没在听。 排队结账付钱……结果只咬了一口就被你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么大,那么贵,那么硬,却能那么难吃? …… 总之,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你在想象中抽了一口烟,在现实里叹了一口气。看在家主大人漂亮又努力的份上决定还是原谅他:没关系,以后就交给我吧。 …… 月色清辉,透过小窗棂与白纱照亮房间一角。 你从行李箱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又把签着禅院直哉大名的婚姻届塞进某件咒具。 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时你忍不住笑着亲了亲页角。觉得似乎还不够,又跑回床上亲了亲漂亮家主的额头。禅院直哉睡得很深,你的术式方才将他搅得昏昏沉沉,现下细细浅浅的呼吸声无比平静,大概会一场好梦到天明。 好梦不嫌早,还是趁现在能做一晚是一晚吧。 你看着他难得安静的那张嘴,不知为何心里一软,忍不住又亲了一口:乖乖闭着嘴时像只乖巧的小狐狸似的假象还是相当讨人喜欢的,要不然直到新婚之夜都不要打扰他的美梦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 你重新起身。收好咒具后打开了另一只行李箱。 大一号的红色旅行箱,掀开后露出一只古朴的木匣。正是十几个小时前的清晨刚从东本愿寺取来的那一只。于佛像脚下浸润祈愿之力数月,又由寺庙内的那位僧人亲手交还——说“交还”是因为里面的东西本就是你的:两个多月前,你借由上川家的名义将物品委托给了东本愿寺暂行保管。 木匣的盒盖被轻轻取下。从咒缚之带紧紧包裹的形状来看,是只男性手掌大小的碗状器具,于月光下泛起莹润的白色光辉。 取出器具后你开始小心地解开咒缚之带。随着层层包裹松脱,器具的光芒愈发柔和美丽。 等到彻底解开,更是光辉熠熠。 这是一件钵形的愿器,外表和此刻爱宕山顶神社中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 “快醒醒,惠。” 两只手抓着伏黑惠的肩膀,上下前后一顿摇晃,硬是将睡得正沉稳的少年从梦里逼醒。 睡眠是青少年人生中一等一重要的大事之一。伏黑惠面色阴沉:要不是打不过这家伙,真想现开一个嵌合暗翳庭把床边那坨白乎乎的鬼东西按进影子里。 “白乎乎的鬼东西”是大半夜套着白色睡衣,一头白毛,却还戴着那副漆黑眼罩的五条悟。 和虎杖钉崎她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假使半夜被摇醒,伏黑惠还会认真紧张地问一句“有咒灵吗”;但换成五条悟,十有八九百是这家伙又想干什么无聊的事。 “惠醒了呀?那和老师来谈心吧?” 啊,果然。 说“滚”的话会有用吗? 伏黑惠的嫌弃写在脸上。“不。我睡着了。” 五条悟阻止了自己的学生想用被子重新罩住脑袋的逃避行为:“不觉得就像修学旅行一样吗?现在气氛超好的诶,安静的午夜和刚好睡不着的师生二人——来和老师谈心吧惠——” 是你硬把人吵醒的吧! 因为太吵了,所以没办法入睡;因为越来越吵叫人生气,结果连困意都消失了……伏黑惠放弃地坐了起来,一脸疲惫;跃跃欲试的五条悟却显得精神十足。 到底谁才是年长十几岁的监护人啊。 伏黑惠:“为什么非要半夜谈心?”刚关灯的时候趁早把话说完不行吗? “因为老师今天心情不好睡不着。” ……谁管你啊。心情不好自己去仙台买喜久福。 “刚好看见惠睡得很香。要是半夜把惠吵醒的话,困得要死的惠正好是心防最弱的时候,岂不是超——容易吐露心声的吗?”五条悟微微一笑,“趁着气氛好,要不要主动向老师坦白?” 伏黑惠后知后觉:五条悟发现了。 五条悟果然没有给他防御的机会。 “——坦白一下,‘应该快要死去了’是怎么回事。” …… “不用抵赖。” 五条悟大拇指指着自己道,因为老师很聪明,所以早就都猜出来了。 一脸期待地望过来,巴不得五条悟快点自然死亡的禅院直哉;心事重重忍不住当面确认,出于某个原因认为“五条悟绝对不能死”的上川名喜多;再加上本人清楚自己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三者的否认相当于剩余一人的承认,那个秘密的主人只可能是伏黑惠。 推理完全正确。果然是五条悟,就算自己夸奖自己也完全不显自负。 “是觉得问题无法解决,还是不想大家为你担心?” 悠仁对死亡的设想是于众人簇拥之下死去,惠却正相反吗?甘愿就这么独自一人,不为人知亦不为人所救地默默走向死亡?五条悟道。刻意说得那么悲惨又严重,或许是有些生气的。 伏黑惠摇了摇头,终于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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