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你要是还被封锁着咒力,就会被未成型的怪物穿肠破肚地杀死。 “没有咒力我马上就会死……” 你死死捏着他的衣角,失血过多的身体一阵阵地发冷。 “求你了……把咒具解开吧……” 你知道他并不信任你。 解开咒具,意味着重新落入被你用红绳结下的契约单方面控制的境地,即使禅院直哉未必希望你死也可能因为这一点而不愿为你释放咒力。 所以你只能再放弃一些东西。 “……我会帮你把手上的‘结’也解开的。”
第69章 几个月前, 她从摇晃的集装箱内醒来。 捆绑在身前的双手是唯一探索周围的工具,顺着坚硬的铁皮,她摸到一只仓皇缩回的赤脚。 ——女人。 惊恐无助的, 说着不同语言的, 整座集装箱的女人。 那是一座将人贬低为牲畜的地狱。海风与日光从破损的孔洞缝隙间漏进来, 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锈味,在日以继夜的晃动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加倍放大了眩晕感。绑架,拐卖,寒冷,饥饿,潮湿,紧接着是对尊严与体面的彻底剥夺:没有任何行动自由,只能光裸着下身……挣扎, 排泄。 脏污,恶臭,直到崩溃的哭嚎终于被绝望的死寂重新笼罩。 不知多少天后, 心智恍惚的人牲们在撞击的巨响中惊醒。脚下忽然陷入久违的平稳,短暂的寂静里滴进了一隙阳光, 光斑一瞬飞跃过整座铁皮牢笼, 短暂得像是道刺目的幻觉。 码头,陆地, 货车。 老旧的仓库, 卷土重来的黑暗, 含糊不清的咒骂声。 几个男人举着高压水枪打开了禁闭多日的箱门。像被铁棍迎面捶打戳刺,无止尽的钝痛径直侵袭至内脏, 哪怕早就连哭喊都没了力气也被生生逼出哀嚎。 奄奄一息的女人们挣扎着,蜷缩着, 翻滚着。她在人群中爬起来,仓皇地躲避着冰冷坚硬的水柱,避无可避地躲进人群却又在互相推攘中被挤出边缘。衣不蔽体的后背经受着粗暴的冲刷,几乎要被震碎肋骨。 水停了。 满地寒冷潮湿的锈味。她们被拎起来,拉扯着头发或是手臂,像货物般被叠起塞进新的牢笼:四面栅栏,冰冷的底板与坚硬的顶盖,缝隙里扔进简陋的食物。 拥挤。争抢。狼吞虎咽。 几天后又是一波人喧闹而至,泛黑的旧麻布从头顶抖开罩下,铁笼被全数搬上等候在外的另一辆货车。运输,颠簸,偶有刹车与加速迫使货物挪动,她下意识地扣住铁笼外的栅栏试图抵御惯性造成的挤压与不适。 货车再次停稳是在几十个小时后的深夜。 车厢开启,麻布掀落,刺眼的手电光线滑过视野。一群衣着相似东洋打扮的男人清点完人数便开始悄无声息地搬运铁笼。 早先的食物里加了料,好让她们这会儿昏昏欲睡无力呼救。月光下透过铁栏的缝隙依稀能看清右侧的水池与脚下杂草丛生的石板小径。远处灯火零星,高墙黑瓦老旧而古朴。 ——是座仍有人居住的宅邸。 - 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庭院前达成了一致。弥子举起弩|箭,瞄准了禅院直哉俯身伸出的手。 她穿着一身皂色和服,站在长廊下的阴影里安静而不起眼得就像一团影子,好看的脸被披散的乱发遮挡着,苍白得毫无血色。 她只是个普通人,走路悄无声息又毫无咒力,谁也不会发现。 箭矢在空中一分为二,一枚向着禅院家的男人,一枚向着他脚下奄奄一息的女人。 如她所料,到底是仆从打手们口中常抱有忌惮口吻的“特一级”,这样的距离与速度没有丝毫机会能给对方造成伤害。敏捷型的咒术师一瞬间回过神,徒手便拦截下了两枚箭矢。 “……你在做什么?” 他侧身一步挡在弩|箭射程的正中央,身躯遮住了地上的女人头部要害。 弥子直视着他,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 宅邸中居住着的不仅有人类。 ——还有起初谁也看不见的,藏匿于角角落落数不清的……吃人的怪物。 她们被运送到了庭院角落,一座藏匿在假山与树丛背后的木屋。里面堆垒着大量的铁笼,囚禁着更多的相同境况的女性。 ……这里就是终点? 她原本如此猜测着,直到几天后的又一个夜晚突然被拖拽出去,扔进了一座更大的笼子。一同被“挑选”的女性还有十几人,大抵都是来时货车与集装箱上的同一批……被连续投放于食物中的药物搅乱的大脑很难持续而清醒地思考,只能勉强辨认出少了几个人。 ……遗落了?死去了?还是仅仅只是被分在了下一趟? 没有答案。 她们被押送进宅邸的更深处。穿过院墙,移动下暗道,沿着开凿出的道路蜿蜒至地下——她这才意识到木屋只是地面上的最后一站中转。 空气里弥漫着一道灰色的影子,漂浮在所有人的头顶。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毫无征兆:笼门打开,被隔着栅栏伸进来长鞭所驱赶;被踢倒在地,被按住手脚,视野蒙着一层灰暗的雾;被灌下腥臭的药剂,举着针筒的人从头顶缓缓靠近…… 炙热。反胃。筋骨断裂的剧痛。 一些人翻滚着、挣扎着,拼命挥舞脱力的四肢,徒劳无功地想要抵御痛楚;还有一些人弓一样紧绷着身体,却陡然僵硬,很快停止了抽搐。 她不擅长忍耐疼痛,只记得内里激烈的煎熬让她不断地失去意识又醒来。短暂的昏迷中她被当做后者拖离出人群,紧挨着几具温热的身体躺在了一处石坑的边缘。 “又有这么多受不了咒力改造的……” “已经调整过浓度……” “没办法,普通人类……” “这些都没有用了——扔下去吧。” 扔下去——她就在这一瞬间如此恰巧地醒来望向坑底,看到了整段模糊而混乱的记忆里唯一清晰,且深切地烙印在脑海中的画面。 一群被怪物所包围啃噬的,血肉模糊的女人。 - 庭院中央,草地上已盈起一汪浅浅的血泊。 “不要救她。” 弥子重新填装上箭矢,毫无惧意地举起轻弩再度瞄准禅院直哉:“你讨厌她吧?死掉了的人才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不好吗?” 禅院直哉显然不会把她这点攻击的意图放在眼里:一个毫无咒力的普通人,还是个羸弱不堪的女人——就算不发动术式他也能轻而易举地避开。 “你果然还是在听具一郎的吩咐做事。” 他早就怀疑过弥子可以说话:连话都听不懂的人在禅院家哪来的利用价值?具一郎怎么可能找一个无法沟通的废人做棋子。 “想办法杀掉上川是他给你的任务?” “不……” “——算了,我对杂碎的事不感兴趣。”禅院直哉从怀里掏出匕首,将拦截下的箭矢扔在了脚边,“……虽然上川那会儿想留下你,但现在,直接杀掉应该也不要紧了。” - 那一幕无法忘却的画面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一具具尸体堆叠在竖直陡峭的石壁边缘垒成一座小山,无一例外都是腹腔破裂、血肉模糊。尚有余温的血肉将两只手掌大小的怪物们吸引着包围而来,一边啃噬一边缓缓向上攀爬。 最顶端,唯一幸存的女人已经彻底脱力地瘫软在地,怀孕般高高隆起的腹部正肆无忌惮地隆起、鼓动——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撕扯着已然成为障碍的母体。 下一瞬间,“胎儿”破腹而出,生不如死的女人终于在一声痛苦的哀嚎后再也没有了声息。而从女人体内缓缓爬出的那团肉,却和下方正不断涌来的怪物别无二致。 一切都正在被淹没。 而那个最迟死去的女人,一只手依然紧紧攀握着石壁上一块凸出的岩石。 她的眼睛也依然死死盯着头顶唯一的出口。 …… 她尖叫着惊醒,惊魂未定。 好在梦中拼尽全力的哀嚎实际也只不过是几声低沉嘶哑的**,甚至没能引来守卫的注意。 那日之后,再次醒来已经回到木屋。周围的笼子空下不少,显然那时没能在药剂下活下来的人已经当场化作石坑中的“饲料”,而她幸运地,因为受到惊吓时的剧烈反应,从要被扔下石坑的死人堆里捡了回来。 那晚听见的零星字眼,守卫们偶尔漏下的话语,她很快从中猜到了这座囚牢的真相:那些被称作“咒胎”的怪物竟然就是这些人想要的成果——女人被拐卖绑架至此,改造为适宜植入咒胎的母体,最后成为破体而出的胎儿的养料。 她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被榨肉取血,毫无价值地死在地下的泥土里。 深刻的绝望再一次笼罩,空气里昏暗深沉的灰色影子似乎变得更为清晰。 然而第二天下午,她在水池的另一端看见了一个女孩。 -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弥子放下轻弩,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坪,“禅院夫人……那时还不是你的妻子。” “那时正好有另一批女人被挑选中送往院墙另一侧。”她道,不是夜晚而是下午,大概和她们被拉去注射药剂那一次是不同的目的,“……我想那些人大概不会再被送回来了。” 后来果然也没能再见到过。 “但她一定听见了。” “我看见她躲在水池那一侧的假山背后……那些人就从她身后那么近的地方走过,推着铁笼,挥着鞭子……我知道他们有多喜欢肆无忌惮地说着大话、议论地底的秘密——那些咒胎,吃人的怪物,石坑最深处关着的可怕东西……” “她一定全都听见了——” 弥子彻底垂下了手臂。 没有防御的必要,沾在箭矢上的毒药比禅院直哉的咒术先一步发作,这个金发的男人停在了台阶下,已经无力再对她发动袭击。 “她听见了,躲在那里,最后安全地逃了出去。” “我想她会去报警的——她和那些人显然不是一伙的,既然如此听见了那么可怕的事一定会去报警,想办法救我们才对……” 但空中的灰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幽深昏暗。比她们更早被送来宅邸运进木屋的女人们一批一批被押送走,再也没有回来。 又有新的女人被送进来:休憩,押送,回到木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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