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对这两个问题答案的反应。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苏冉努力维持的平静表情还是有了一丝开裂,她揪紧紧了手中自己睡裙的布料,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才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我这样可疑又突然地出现在这里,您如此迅速就选择相信了我的解释,谢谢您。” “我相信的并不是您。”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骄傲,他张开双臂,像是邀请般向她展示着这里,“您现在所站的地方,是我花费了两年时间亲自设计修建的地下宫殿。我有足够自信没有人能够毫发无损地进入这里。没有人!更不要说您这位连鞋都没有穿的小姐。” 听了男人的话苏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己此刻踩着地毯的脚上连鞋都没有穿。 只是稍稍羞赧了一下,苏冉很快便调整好心态,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露出友善的笑容递到对方面前:“我叫苏,来自东方,很抱歉就这样贸然闯入您的家中,不管怎样,还是很高兴认识您。” 这是第一次,她从男人身上清晰地解读出了明显的情绪——那双眼睛里出现了一种通常只能在孩子脸上看到的惊奇和无措。 苏冉愣了愣,她几乎从未在成年人身上看到过如此纯洁稚嫩的眼神,这让她对这个神秘男人的戒心又少了一些。 她忽然想到现在还是十九世纪,对方有可能是不懂现代握手的礼仪。再联想到这两百年的时间和中西文化之间差异,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恐怕未来要经历许多文化冲击了。 就在苏冉想要开口解释时,对方伸出手,在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然后他弯腰俯身,托起她的手背,轻轻地吻了上去④。 柔软滚烫的是嘴唇,冰冷坚硬的是面具。这弯腰吻手的动作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冉眼里,有一种独特的打动人心的力量。 那印在她手背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变成一种奇异的酥麻,顺着手臂一直窜进胸膛,让她的心脏微微一颤。 如羽毛般轻扫而过的吻结束后,男人重新站直身体,大概是光线的关系,面具后那双眼睛此刻看起来亮得惊人:“我流亡一生,早已忘记自己的姓名。您可以随意地称呼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这才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①《犹太女》是法国的五幕歌剧,Jacques-Fromental Halévy作曲,根据Eugène Scribe写的剧本,创作于1835年2月23日。是19世纪最欢迎的歌剧之一,之后一直当作保留剧目上演。但其中情节曾引起犹太人不满,故事讲述了基督教男子和犹太教女子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故事,因其涉及敏感的宗教题材,这部剧曾经受到来自教会的威胁。 ②在《歌剧魅影》电影中歌剧院的名字被称为Opera Populaire,比较翻译贴切的就是“人民歌剧院”。 ③语言交流是设定,后文会提到 ④按照当时的礼节吻手礼其实只能亲吻已婚女子的手背,对未婚少女是不适用的,此处不是bug。 埃里克:……对,我就是想亲 *** 欢迎入坑,欢迎捉虫,欢迎对史料设定提出一切质疑。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3
第2章 2 虽然安慰自己这应该是十九世纪常见的吻手礼,那停留在手背上长久的感觉还是让苏冉脸颊发烫起来。她忍不住用左手抚上右手的手背,努力不让自己再去回想刚才的情景。 刚醒来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随着两人深入的交谈,苏冉很快便脑补出一个因为躲避追杀,而不得不将自己隐藏在面具之后四处逃亡的贵族的一生,这似乎也完美解释了男人身上那不同寻常而又略带危险的气质。 根据他的描述,漂泊近二十年后他终于厌倦了居无定所的生活,最终选择回到故土法兰西,因机缘巧合承包了一个建筑项目,趁此机会在巴黎的地下建造了这一处秘密的居所,决心在此躲避世俗彻底隐居。 此刻,她正身处在他耗时两年修建的地下居所的中心,而他也是才刚搬进来不久,周围的物品和摆设还很凌乱,视线所及之处有许多未打开的箱子。 虽然并不熟知历史,但十九世纪中叶的法国在苏冉的印象里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整个法兰西的政权在帝国和共和国中交迭,更不要提闻名后世的巴黎公社也会在这个时间发生。 摆在苏冉眼前最大的问题便是,作为一个没有身份,一穷二白,长相还格格不入的东方人,她究竟要何去何从?她不认为贸然接触外界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可是,这个男人愿意收留她吗?而她,又能回馈给对方什么呢? 男人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不难想象,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她是以那样超现实的方式出现在他的地下宫殿里,那么她此刻必定在烦恼落脚的地方。 托复杂的人生阅历所赐,她并不是男人见过的第一个东亚人。 她自称二十五岁,但看起来却远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那柔和的五官轮廓里写满了属于东方的异邦风情。虽然和当下流行的巴黎审美大不相同,但若让这些眼光挑剔的巴黎人来评判,大部分人也都会毫无异议地认为这是位漂亮讨喜的小姐。 那双深咖色的眼睛灵动又充满生机,皮肤在烛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直顺的长发如黑色丝绸一样披在身后。 不难看出这位小姐在来到这里之前一定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因为即使是最富裕最有权势的巴黎贵妇们,都难以养出这样透净的肤色和柔顺的长发。 她让男人想起深藏在海底的珍珠,摇曳在晨曦中的百合。纯净,又美好。 戴着手套的五指慢慢收拢,男人下意识地拂过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对方手背细腻的触感。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距离另一个人这样近。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吻另一个人的手! 上帝难道还没有抛弃他吗? 那在抚摸她的脸颊时,就在心底滋生出的那一种渴望突然又强烈地涌现出来。 他想起幼时在卢旺曾误闯进过他房间的那一只百灵鸟,冥冥之中他觉得它大概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为了留住那小小的生机和陪伴,他关上了自己的窗户。冒着被毒打的风险,他悄悄偷来家里的小麦和牛奶,日夜和它唱歌说话。可那只鸟还是疯狂地在他房间里乱飞,在三天不吃不喝之后,因为体力透支死在了他的地板上。 那天晚上,他将它冷掉的尸体放在他的枕边,终于拥有了他幻想过的陪伴。 虽然只有一夜。 现在,这个突然掉落在他生活里,像珍珠一样的姑娘,如果他将她小心捡起,擦去浮尘,然后用最华贵牢固的蚌壳细心珍藏,是不是就能一直拥有? 面具完美地掩盖了男人脸上的贪婪,只有那双闪烁的眼睛里泄露出他此刻心绪的激荡。他没有丝毫抵抗,任凭自己屈服于这火热渴望里。 他开口,声音温柔又甜蜜,如同塞壬的歌声一样迷惑人心,引诱着她跌入他的陷阱:“如果您无处可去,请尽可把这里当作您自己的家一样住下来。” 苏冉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到刚才还泛着冷酷色泽的眼睛此时竟流露出火热而明亮的色彩。 “我的宫殿虽只为我一人修建,但装下您这样一位娇小的小姐还是绰绰有余。”他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从容优雅的美感,“在此之前,我要先请求您的原谅,它还没有布置完美,如果您选择留下,还需要请您多容忍几日这里的杂乱。” 苏冉受宠若惊地睁大眼:“您为何要道歉?从头到尾都是我给您添了麻烦!”她不自觉地想要上前一步,脚下却差点被地毯的边缘绊倒。 男人的反应比她还要快。他伸手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好站稳。 “当务之急,是帮您找一双合适的鞋。”两人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刚刚平静下来的血液再一次翻腾起来,他垂下眼,害怕眼神泄露出自己的秘密。 苏冉只觉得眼前男人一矮,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掌便握住她的右脚脚腕,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的脚面抬起,把她的脚放到了他左手的小臂之上。 苏冉被男人这一连串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用自己小臂的臂骨在测量她脚掌的长度。 这个时代的法国贵族,都是绅士得如此不拘小节吗? 她忍不住想。 量好尺寸,男人满意又小心地放下她的脚,抬头看到她脸上呆愕的表情时,起身的动作一下变得僵硬。 “您生气了吗?”他还维持着单膝半跪在她身前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和紧张,“我只是想要测量您的尺码。” 他刚才的动作彬彬有礼,又因为一直戴着手套的缘故,并没有让她觉得冒犯,甚至还有一种自己被悉心呵护的错觉。 苏冉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仔细想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很快把这件事和刚才的吻手一样,归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东方人的少见多怪。 不过男人单膝跪地的动作还是让苏冉十分无所适从:“先生,您快起来,我怎么会生您的气?”她想要把对方拉起来,又不确定这样的肢体接触在这个时代是不是太过越界,“我只是惊讶您对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实在是太好了,您不怕我对您心怀不轨吗?” “我相信您。”男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深深望着她,准确的说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太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您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神的恩赐。”他将右手放在心口,磁性的嗓音中一种近乎于决绝的虔诚让人感到迷醉,“您愿意留下来吗?我以生命起誓,绝不会伤害您半分。” 男人庄重起誓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拒绝,此刻的苏冉也别无选择:“当然。我只是担心永远都无法报答您这样的恩惠。” “您愿意留下来,与我这躲在地下的可怜虫作伴,就是最好的报答了。”男人静静地说。 测量了她的尺码之后,男人还仔细地询问了苏冉的喜好和其他的需求。苏冉表示只需要一些最简单最普通的换洗衣物,并再三叮咛一定要买最普通最便宜的东西便好。 男人听了她的要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临走前十分体贴地将自己的披风留给了她,还搬了好几大箱书摆在她身旁,供她消遣打发时间。 如果说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唯一带来的惊喜,那便是她无师自通点亮了法语天赋。刚才男人夸她的法语说得像巴黎人一样好时,她只能干笑着应下了这份称赞。 男人离开后,这诺大燃着白色蜡烛的地下空间便显得过分诡异了。周围还很杂乱,活动范围被困在地毯上的苏冉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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