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年少时留下的陈旧鞭伤在他对着画像许下的愿望成真之后就已消失不见,从亨利勋爵的嘴里,他还知道了已故双亲的那段离奇又现代的浪漫史——他那漂亮得让整个伦敦为之倾倒的母亲和当年身无分文的父亲私奔,婚后没多久,他的祖父因为不满这桩婚事买通了一位亡命之徒,在一场决斗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在哀痛中生下他不久之后,也随之郁郁而终。 当听到这段陈年往事时,他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起伏。他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他的祖父,想起了对待他时那如昼夜一样两极分明的慈爱和冷酷。 那些年他的祖父在看着他的时候,看到的,究竟是他心爱的女儿的孩子,还是夺走女儿男人的儿子呢? 他觉得自己终于隐隐有些明白了嬷嬷口中很多年前曾经对他提过的“爱”。 因为如果没有过爱,那么恨便无从谈起。 那曾经落在他身上留下疤痕的鞭笞,是一下又一下,被仇恨舔舐过的扭曲的爱意。 就好像…… 好像她的那一个耳光。 道林的胸膛因为回忆起伏了一下。 他弯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苏冉额前的碎发,如海水一样的目光流连在她沉静的睡脸之上。 被扇耳光本应是一件备感屈辱的事情,可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被另一个人用力殴打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他的祖父可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怜惜过他。 所以当她的那一巴掌落下来之后,他几乎马上就意识到,她其实根本没有用尽全力。 那一个耳光与其说是对他的惩罚,不如说更像是对在场其他两个男人的表态;又或者说,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让那个戴着面具拿着剑像疯子一样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停手。 道林黑色修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他继续俯身,轻柔地吻上了苏冉的额头,微微合上眼帘。 苏。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嘴唇在她的眉心久久地停留着。 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地渴望过什么。 有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身体中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欲望——尤其是在知道她被另一个男人撷取之后①…… 他渴望拥有她,全部,只属于他。 她就像是上帝创造他时从他身上抽掉的那一根肋骨,只有在她身边,他才不会有那种彷徨无助的迷惘,他才能感到自我的完整。 他想要把她放在金色的基架之上,让整个世界都拜倒在她的脚下。 而可以触碰她的,却只能有他一个人。 道林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让自己的唇片轻轻离开苏冉的额头,就像他极力克制着另一个在他的脑海里已经盘旋了许久的念头—— 他想要杀掉床上那个男人。 道林重新站直身体,像一道影子一样无声快步地走到了埃里克的床头站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戴着面具昏睡的男人,桌角留着的那一根蜡烛摇曳着,照亮了他眼底冰冷蓝色的幽光,那张平日里如同天使一样纯洁无辜的脸庞,在这一刻如同堕天的路西法一样黑暗而邪魅。 他偏了偏头,目光从对方脸上的面具,滑到了床边多余的枕头,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带着几丝天真的愉悦。 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杀意到底来源于对方那令人难以容忍的对苏冉的觊觎,还是来源于自己的嫉妒,又或是他仅仅想要体验一下亲手杀掉另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犹豫的,道林伸手拿起了那套着丝绸枕巾被打得蓬松的羽绒枕。 现在,只要他想,就可以用手中的枕头轻松地让对方在昏迷之中,毫无痛苦又毫无挣扎地离开人世。 不过…… 道林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混乱的夜晚中,莫里亚蒂和这个名叫埃里克男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的局面,而那时的他正将她抱进怀里,忘情地亲吻着。 ……或许直接杀死这个男人会让局面变得更加简单,但对于他来说,目前留下这个男人,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道林眯了眯眼,在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率先抬手摘下了埃里克脸上的面具。 在看到面具后那半张扭曲走形如同恶鬼的脸时,他微微瞪大了眼,那种极端丑陋带来的冲击和冒犯之感让他差一点将手中的面具扔到地上。 但在电光火石之间,歌剧《欢聚》中男主角的形象突然冲进了他的脑海,他联想起了那位众说纷纭身份不明的创作人,还有这个男人在歌剧院中来去自如的样子……一个大胆的猜想迅速的在他的脑中形成。 “原来如此。”道林轻叹一声,停顿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面具给男人戴了回去。 他只需要让苏看到,这个男人的心灵,和那张脸一样丑陋就好。 而只有他,才是最合适,最完美的那一个。 道林抱着枕头踱步走到窗边,打开了苏冉身后那张落地的大窗,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凉风马上从窗户间的缝隙吹了进来,吹起了她脸侧墨色的发丝。 现在,他要做的,是让她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才行。 道林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①在S21里莫里亚蒂曾经暗示过道林他和苏冉共度了一夜。 道林:我没有杀他,也没有毁掉他的面具,我真善良:) 埃里克:……不要让我知道你的秘密 *** 我来晚了quq姨妈君来了,下周开始会尽量恢复隔日!最近虽然更新狠不给力,但是在不能码字的时候催生出了几个新的脑洞,一个是以老福为对手的破案侦探故事,另一个是本文熟悉的配方(买股+变态【喂)的古早综漫?修罗场,不过肯定会先把这个坑好好填好! 写道林的时候,脑中总是会出现蝴蝶兰这种攀附在树干上生存的妖冶寄生植物(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蝴蝶兰长得其实有点微妙吧OTZ)原著里并没有描写他与自己祖父的相处怎样,不过电影里有侧面描写那位祖父对他进行过鞭笞之类的虐待,苗子歪果然是从小长的w 感谢在2020-10-31 13:48:17~2020-11-08 1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oise、幽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27 “如果你是来找苏小姐的话, 我亲爱的詹姆斯,你今天可是不幸扑了个空。” 夏尼伯爵看着早饭过后卡着社交时间出现在会客室的莫里亚蒂,再联想到此时还没起床的劳尔, 心中不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莫里亚蒂对于苏小姐的上心程度, 远远超过他的预期,而他那天真浪漫不成器的弟弟, 昨晚偷偷遛去歌剧院,却又是去看望那个名叫克莉丝汀·戴耶的女伶!在这点上, 他倒真是希望劳尔欣赏女人的品味能像自己的外甥一样,和苏在一起,至少他不用担心明天的报纸上会出现什么惊天动地的奇怪绯闻。 莫里亚蒂坐在夏尼伯爵对面的扶手椅里, 在得知苏冉不在的消息时,温柔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心中四溢的狠戾几乎控制不住地从眼底冒出。 果然, 她还是没有学乖呢。 他微微眯起眼,抬起手指, 像是抚摸情人的脸颊那样慢慢地抚过手中礼帽的帽檐,指尖传来的绸面绵软的触感让人联想起某种皮肤细腻的触感。 虽然上一次他默许了她的请求, 并没有强硬地再进一步推进两人的关系,但在他的心里,她早已是他的所有物了。 然而无论是在调查“埃里克”这个男人时几乎完全空白的信息, 还是道林·格雷那一句意味深长的“最高昂的代价”的话, 还有……自己这一生不曾出现过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这些难以控制的变量在公式的另一侧越来越多, 让他难得地体会到一种淡淡灼心的焦躁。 他想起那双含着泪水注视着他的栗色眼睛, 那名为“占有”的念头愈发清晰地占据着他的脑海。 下一次,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心软了。 他要完完整整地得到她。 哪怕是要斩断她的一切退路, 把她关进只有他的世界。 这样的想法终于让莫里亚蒂心中的焦躁感平复下来,他将手中把玩的礼帽重新压回膝盖之上,在抬头的时候掩去方才眼中沉淀下来的黑暗,绿色的眸子闪动着如翡翠一样的光芒。 他勾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菲利普舅舅,我就不能是来拜访您的吗?” 夏尼伯爵挑起一侧的眉毛,明显不相信莫里亚蒂的话。他拿起托盘上仆人一大清早跟着报纸送到府上来的一沓信件,随手拆开了最上面的那一封,拿着信封的手指向了旁边的座钟:“早上十点,詹姆斯?巴黎人的一天从下午两点开始——我可想不到除了苏小姐之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会让你眼巴巴地这样一大早赶过来。” 伯爵说着好笑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粗略读过的信件放到一边,继续去拆下一封信。 莫里亚蒂扫过银色的托盘,视线在夏尼伯爵面前另一侧单独摆放的一封信上停留了几秒。 收件人「敬致苏·吕利女爵」几个大字在雪白的信封上显得格外显眼,寄信之人似乎豪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显眼的家族图章印在了正中,那龙飞凤舞苍劲的笔迹明显属于另一个男人。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那由字母V和D组成的图案让他几乎立刻锁定了发件人的身份:维克多·杜巴。 早在英国时,他就已经听闻了这个男人和夏尼伯爵生意上的纠葛,而制衣厂那场漂亮的翻身仗,即使不需要特别去探听,他都可以想象到苏冉在其中的作用。 联想到他不久前得知到的杜巴的另一层身份,莫里亚蒂翠绿的眸子暗了暗。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对于在黑暗中的这一类人,她到底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感觉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莫里亚蒂并没有追问夏尼伯爵苏冉的去向,就好像今日的拜访真的同她没有什么关系,他不紧不慢地提起了工作的事情:“舅舅,我当然关心苏小姐,她毕竟在前天两受了惊吓,不过我今日前来除了想要看望她之外,更是想要问问您学校的人事变动——路易·巴斯德先生①刚刚离职,不知您有没有听闻新的继任者到底是谁?” 听到莫里亚蒂口中似乎事关他前途的正事,夏尼伯爵终于将眼睛从信纸上抬了起来,也敛去了脸上几分不正经的调侃神色:“历届师范学院的主任名单往往都由公共教育委员会提供,最后大概还是会由皇帝陛下亲自任命。这一次他们似乎对于人选格外慎重,毕竟巴斯德先生前几年过为严苛的管理方法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抗议,已经陆陆续续有七十多名学生主动退学……我想你多少也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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