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哥谭或许、大概,并不是那么让他开心,所以当初他才会肯定地对藤丸立香说道‘这里是哥谭,哥谭就是这样的’。 藤丸立香善解人意地把探知对方过去的这个选项放在了最底下,人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她能理解。这也是杰森突如其来的坦然会令她感到诧异的缘故。 “怎么?”杰森见她半天不说话,于是继续问:“不是说要去吃豪华料理。” “……算了。”藤丸立香叹气:“之前买了素面,还是回去下面吧,吃完中饭我们去找桑德。” “你挺善变的。”杰森评价道。 “不客气,你也一样。”藤丸立香把手机放下,不再说话了。 回到43号时,他们受到了43号的热烈欢迎。 房子用他年轻天真的嗓音大声道:『你们终于回来啦!一个人看家真的好寂寞!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情?风景好吗?案件解决了吗?我在看下一位主顾了,怎么样 ,还有没有精力?』 只是在外面住了一天,他的语气却听着好像他们已经离开了个把月。 藤丸立香乖乖地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回答,把这当作是英语口语练习题:“不有趣,还行,没有,我困死了。” 她放下包,倒茶喝水、洗手、翻出素面,接水点火,开始熟练地下面条。 他们在弗彻镇替艾琳找到的那些证物会由提姆代劳,上交GCPD调查——他们问过了艾琳的意见,她没有异议。 那幅油画旅店的老板早就给包好了,不过鉴于他本人成为了无声演唱会的听众之一,目前还在接受治疗,提姆说会稍晚一些寄到她的事务所来。 在他们回来的路上,提姆对藤丸立香说道:“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是现如今指纹和血迹不难追溯,化学药物成分在密封情况下也不容易改变,罗榭撑不了太久。恭喜你,帮艾琳和她的母亲完成了心愿。” “但这对艾琳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吧?”藤丸立香犹豫道。 提姆一顿,表情饶有趣味,“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那么笃定我们会和菲尼克斯见面,不过你也看到了,菲尼克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放火起来毫不犹豫。我们很可能会死在弗彻镇……她应该会想到的。那样即便我们帮她找到了证据,最后也不一定会交到她的手上。”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气:“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她仅凭一面之缘就选择了我,现在我有结论了。” “什么?” “菲尼克斯和他所供奉的东西。”藤丸立香说,“他们扎根在弗彻镇太久,早就影响了那些鱼人的生存,所以艾琳需要一个人对她有利的第三方帮她出面,把菲尼克斯逼出来。” “你?” 藤丸立香看他,但心中觉得提姆应该会猜到这一层面——那天的晚会上他突然来搭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的工作,我的事务所,我的叔叔……大概会接触很多类似菲尼克斯这样的人。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不过菲尼克斯引爆炸弹,艾琳的那些同族也都死了。”提姆看了眼手机,搜救队的人在康斯坦丁的随同下一起处理地下室,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有生物生还的消息,“她如果是为了给同族报仇,这有些过于偏激了。” “艾琳不在乎这些。”藤丸立香说道,回想起艾琳曾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只在乎自己的母亲和母亲受到的不公待遇——罗榭是凶手,菲尼克斯是凶手,那些令她母亲陷入如此境地的同族也是。” 弗彻镇有着渊源的历史,它曾叫印斯茅斯,传言里它是被恶魔的血液所浸染的小镇,艺术的灵感被海浪冲上沙岸,然后有些人用一场虚假的大火烧干了这座镇子中隐秘而丑恶的血脉,却没想到还是有一些东西被刻意地留了下来,一个满嘴神主的家伙拉扯着一张谎言大旗,顺理成章地鸠占鹊巢,借由天降的艺术传经布道…… 藤丸立香回想到这里,神经又是怪异地一跳,她把面端到餐桌上,和杰森面对面而坐。 “你刚刚打试过给桑德打电话吗?”藤丸立香问他。 “打了,关机状态。” 杰森把手机推回到藤丸立香的面前,通话记录上显示了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给桑德拨过去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但是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已经联系不上了。 “我觉得他不对劲。”杰森直接道。 “被甩了感到悲痛欲绝,或者化悲愤为动力正在闭关创作,再或者——”藤丸立香一噎,和杰森的目光对视上,喃喃道:“——他不想活了。” 离开哥谭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桑德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猛然又回到藤丸立香的脑海里,胶片电影般一帧帧地划过,最后定格在对方工作室那黝黑的连廊之中。 藤丸立香赶紧低头吃了两大口素面,把筷子一撂,抽纸巾擦嘴,“我们现在就去他工作室一趟。” “嗯。”杰森毫无怨言,习惯了她想什么是什么的行动,跟上她,“外面堵车。” 他们坐计程车回来就在半路卡了很久,打表器跳得惊人,最后付了个叫藤丸立香肉疼的车钱。 藤丸立香的脚步顿了顿,把视线移到了43号外停着的那辆红色机车上。 “借我开一下。”她说。 杰森从玄关处拿了钥匙丢给她,“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第53章 混沌脑 Act 5. Scene 2. AgainstTheWorld-MustSaveJane! 距离藤丸立香上次骑机车已经过去很久了, 在她的印象里上一次大概还是Alter的那辆黑色机车。 她对载具总是能够很快上手,犹记得国中时问同学借电动车去另一条街町买汽水,她也是摇摇晃晃了一阵就开顺手了。 离踏板踩下的那一刻,风声隔着头盔擦过, 向前冲去的动力托着藤丸立香的身体一起, 仿佛要变成一柄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这是辆六缸的大排量重机车, 红黑相夹, 漆面被擦得锃亮,杰森改装过,所以机车的配置好得叫人惊讶,发动机发出的低沉轰鸣比起平地惊雷还要吓人。藤丸立香刚开出密斯卡塔尼克街就有些心虚地慢下速度, 担心这车的尾气排放量超标, 在半路会被警察拦下。 开机车的好处是, 她能从刹车灯连成一片的车海里见缝插针地挤出去, 在一群降下车窗给她比国际友好手势的路怒症司机目送下,藤丸立香成功开离了最拥挤路段。 她的方向感也很好,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练出来的,记路成为一种习惯,常常不自觉就在脑中展开一张巨大的地图。对于她来说决策是必要的能力,判断也是,她的战友们相信她, 她当然也要回馈这份信任。 机车在桑德的工作室前街停下,虽然说这是市中心的地段, 但是和马路还是隔了一段距离, 一整条街的商铺上开着的几乎都是风格不同的工艺美术品店, 到处透出标新立异又懒得逢迎的先锋感, 颇有种闹中取静的平和。 她走上前按了按门铃, 电子门是合上的,要么刷门禁卡,要么输入密码,她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人回应。 杰森进到内侧给她开了门,反正非法侵入住宅这事他们也不是第一回 做了。 桑德的工作室装潢充满了一种密不透风的压抑氛围,照灯夹在天花板与墙壁交接的缝隙之中,在藤丸立香摸索着将照灯开关打开后,发现这些灯在照明这方面完全没有起到一点的作用,相当于是走廊两侧墙壁上一些画框的展示灯。 藤丸立香走过时瞥了眼,毫不意外地在角落上看到了那个眼熟的‘Xan’签名。 送给纳姆利格旅店老板的那副油画果然是他画的。 藤丸立香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穿过长廊之后的大厅里摆放着的是几座雕塑作品,比藤丸立香要高的巨大石雕正无序地林立其中,沉默的石头以一种审视的姿态凝视着走进来的每一个人。 它们有些是人形,有些又不像人形,表情各异,姿态灵动。被誉为天才的创作技术果然名不虚传,每一个都好像下一秒就会活过来喘气一般,让藤丸立香总是要疑心地在上面多停留两秒。 大厅的中央放着沙发,应该是平时桑德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但是藤丸立香站在这里,被这些叫人无所适从的视线牢牢盯住,心中觉得这里更像某种刑房。 她穿过大厅走进了后面的房间之中,也就是桑德平时会制作雕塑的工作室。 推开门时空气卷动,从里面涌来一股石膏粉味的风。入口处是一盏红外线灯,在藤丸立香迈步走进时仿佛一束舞台追光灯一般‘唰’地在她头顶亮起,十五秒后没有感知到活动痕迹,又‘噔’一下灭掉了。 藤丸立香站在原地诧异地看向工作室的正中间—— 桑德死了。 死得极具戏剧化。 一座还未被打磨光滑的雕塑半成品正以垂首看不清表情的姿势静静地站在工作室的中央,一盏明亮的暖色投灯从一侧照过来,光影将她比普通人要稍大一圈的身形投在后面的墙壁上。石塑被糅造成柔软而富有肉感的身体,她身上所披着的纱裙被凿刻得又轻又薄,好像能被风吹动。女性的轮廓里带着点圣母般的沉静,优雅而温柔地注视着怀中之人,予和取在她的身上巧妙地融为了一体。 她的双手伸出,被她用怀抱婴儿的手法抱着的人,正是桑德。 藤丸立香这位可怜的、清瘦的委托人胸口上插着一柄雕刻凿刀,一头金色的卷发没有了光泽,肌肤在褪去血色后白得惊人,双手垂在空气中,头颅后仰,下颌到胸口的线条流畅得随时都能折断,以一种近似于《哀悼耶稣》的方式躺在其中。 雕塑看向他的神态有几分像艾琳,低垂的眉眼被刻得精妙传神,既像是在为她怀里这痛苦的死亡而感到悲哀,又像是在为迎来死亡终结的桑德而由衷地高兴。 但她和世界上大部分的圣母像又有所区别——她的神性里带着嘲弄,恶意压过典雅,嘴角的弧度趋近于冷漠,朦胧的五官充满了邪态的攻击性。 从被捅破的胸口所涌出来的鲜血顺着雕塑怀抱着他的双手浸下,米白色的石头一大半已经被血液浸红,呈现出凝固后的深褐色。 按理来说尸体在死后一段时间中会有尸僵,很难在这样高难度的姿势中达成固定,大概早早地就会滑落到地上,但桑德就这样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塞进了这个怀抱之中。在这一刻他已经成为了这座作品的一部分。 一股从脚底冒出来的寒气窜上藤丸立香的身体,荒谬的既定感让她汗毛耸立。 她当然还记得自己前两天去桑德的大学时遇见的那几个女同学说对自己说的话。 她们说桑德‘在用生命创造美’。 现在他做到了。 他的血、他的肉、他的死被完完全全地供奉给了这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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