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近没睡好。”热牛奶在她的手心里散发着熨帖的暖意。很奇怪,这就像是一把门钥匙,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从泥潭之中拽了出来,天旋地转般,她终于有了自己待在一个安全之处的真实感。 “看出来了。”陶德笑了声,语气里少了点讽刺的尖锐,听上去就和平时的杰森一样,“你不想和我谈,是因为我和你那位‘监护人’长得很像吗?” 藤丸立香闻言愣了一下,扭过头看向陶德,几乎能够重叠的脸重新烙在她的视网膜里,那些在她的身体内盘结起来的烦嚣窃语在这瞬间被摧枯拉朽般化解了。 “说真的,他叫什么?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我不想总是这样称呼他,感觉要比很多个双引号。” 藤丸立香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正不自觉地用力握紧玻璃杯,指节发白,好似在为什么而紧张着,她后知后觉地放松肩背,两肩微微沉下,像是忽然之间松懈下了许多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捧起热牛奶抿了一口。 她不知道杰森还有没有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今天一整天他们都还没有说过一个字。 “Archer,我最开始是这样叫他的,”藤丸立香说,“后来他告诉我他叫‘杰森’。如果你觉得这样很怪异,你就用第一个称呼吧。” “所以他确实是我的克隆体?”陶德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藤丸立香摇摇头,“不是,他就是杰森,杰森·陶德。” “哈,”陶德发出一声嗤笑,“那我是什么?” “你也是杰森。”藤丸立香看着他,温声回答,“你们真的很像。” 她将牛奶拿起来,这让她想起了几个电影之夜和一些转瞬的记忆碎片,不知为何,她的嘴角稍微向上翘起了些:“他也会给我热牛奶,像哄小孩一样。” 好吧。陶德搞不懂藤丸立香的逻辑,不过今天和她坐下来聊天,他也没打算彻底搞明白对方的身份,尽管他隐约已经有了点猜测。 “所以你们吵架了?”陶德问道。 “是冷战。”藤丸立香指正,随即又问:“很明显吗?” 陶德翻了个白眼,“你就差写在脸上了。而且你们要是没吵架,那位杰森早该跳出来把你领回家了。” “我要是彻夜不归,我的房子才会是更伤心的那个。”藤丸立香说。 陶德哼了下,“你们因为什么冷战?说说看,既然你觉得我们很像,说不定我可以给你参考参考。” “……这不好吧?”好像在外面找代餐,会不会被天打雷劈? “有什么不好,”陶德回答得理所应当道:“你不是和他说不出口吗?我这是在给你一个练习的机会。” “……”藤丸立香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出缘由,她心中的某一部分居然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她做贼似地打量周围,觉得杰森好像就在她边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说话。 “我……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藤丸立香深吸气,然后开口,但是想要说的话一旦打开了一个口子就很难再停下来,藤丸立香絮絮叨叨半天,才猛然惊觉自己居然憋了这么多话想要抱怨:“他总是把别人看作小孩,好像他自己能够摆平所有事情一样,以前看着懒懒散散的却还要找着机会和我呛声,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以为自己是个劳模,能三头六臂分身不累,我们明明是搭档啊,为什么要把我排除在外。” 陶德听得连连点头,似乎她的这些抱怨都不算是什么事,反而是在肯定他自己的某些优良品格一样,最后居然有些赞同,反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藤丸立香:“……”算了,还是走人吧。 这家伙和那家伙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啊! 陶德看她表情的变化,哈哈大笑起来,等到笑够了才一把拽住准备走人的藤丸立香,把人重新按回沙发上:“你不就是不能把关心他的真相说给他本人听吗?” “我是在生气。”藤丸立香反驳了一句。 “好吧,你在生气,”陶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但你要知道,有些人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不是因为不信任别人,而是想保护别人。”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所以你承认他是我的克隆体了吗?” “不、你继续说。” “成长环境、人生经历和接受的教育都会塑造一个人的认知观,”陶德耸耸肩,“有的人就是这样,别扭较真,难以敞开内心。你见过刺猬吗?那种小小的生物,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会蜷曲成一个球状,将头和四肢包裹起来,利用身上的棘刺作为防御机制。” 陶德将手伸到藤丸立香的面前,做了个握拳的手势,“而你是在哥谭,哥谭有太多这样的人了,一切真情流露的瞬间都会叫他们像刺猬一样把自己武装起来,因为袒露内心曾让他们受到过伤害,所以平等地将一切非理性的情绪都视为软肋。” “他不告诉你可能只是因为他担心你也会苦恼不安。”陶德难得心平气和地和人坐下来谈论某一件事,这在他从拉撒路泉水醒来之后还是头一遭,更别说他的这些话比起出谋划策,反而更像是他在对自己的内心作出剖析。 藤丸立香茫然而柔软的眼神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会儿的他也是这样看待布鲁斯的。 死而复生之前,成为罗宾的那段日子,他总是满心愤怒,在恼火搭档的不信任,为他人的隐瞒而怨气满腹。但是现在他其实能够理解很多了,在他周游世界学习技艺的那段时间里,陶德忽然明白苦痛被压在心低的艰难,尽管复仇之火在身躯里灼灼燃烧,但其实他更担心布鲁斯在他死后是不是会难过,就像布鲁斯无法面对自己父母的死亡。 又有一位亲人在他的眼前失去生命,他会怎么样? “但他应该告诉我的……”藤丸立香说,“心里要是总藏着这么多想法,岂不是会爆炸?” 陶德怔了怔,随即一笑,“爆炸,哈哈,也许你说得没错。所以你该和他说清楚。” 陶德对藤丸立香说道:“让他坦白,然后你们一起解决这些事情。就像安抚一只刺猬。” 藤丸立香把空的玻璃杯放回到桌面上,接着站起身,“谢谢,我想我该回去了。” 陶德说:“我送你回去吧,还是说你现在要给他打个电话?” “哦,他没手机,不过不用劳烦了。”藤丸立香说着转回身,注视着陶德,“但明天我们还得去酒吧吗?我已经和巴顿打了五天的比赛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该得肺癌了。” 那间小酒吧里全是二手烟废气,她进去一趟就觉得自己丢了半条命。 陶德说:“哦,差点忘了和你说这事,卡伦昨天就来找过我了,所以明天你不用再和巴顿打球——顺带一提,你每次和他打都能一杆清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点太吓人了,你以前真的没打过桌球?” 藤丸立香耸耸肩,“唯手熟尔。” “……好吧,总之,明天晚上是我们行动的时候,”陶德对藤丸立香道,“卡伦告诉我说巴顿在明天就有科波特的工作,他打算让卡伦丢掉这份活儿,所以摸清楚了他的路线,准备埋伏他,然后把那批货藏起来,这样科波特就会大发雷霆。” “还算恶毒,”藤丸立香疑惑地问:“他怎么想到要和你合作的?” “卡伦讨厌巴顿,巴顿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锋芒太露在这种地方总是不好的。卡伦看我们天天赢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巴顿会对我们下手,所以提前和我们结盟。” “嗯,不过还有一件事。”藤丸立香停了下来,翻出手机看了眼。 昨天她在人群后偷偷拍了一张巴顿的照片发给还在医院待着的维克托——他们在酒吧的时候交换过联系方式,只要不打电话,维克托应该不会疑惑藤丸立香为什么从一个男孩变成了女孩——询问这个人是不是他之前看到过的柏莎的那位‘男朋友’。 时隔一天维克托居然回了消息,说这个人确实是他之前看到过的那人。 于是藤丸立香又把照片发给柏莎看,果不其然,柏莎见过这个人,但是只有一面,而且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在约瑟夫失去了消息之后,巴顿曾去过她的店里。这人长相凶恶,刚到发廊的时候凶神恶煞,像是个亡命之徒,一开始柏莎还以为他是来抢劫的,于是和他争论了几句,但很快巴顿就掏出了一把枪对准她。柏莎回忆自己当时没出事的原因可能是巴顿发现了桌面上放着柏莎从医院拿来的怀孕报告。 “他很奇怪,发现我怀孕了之后就放下枪,反而开始问东问西,”藤丸立香和柏莎通话时对方说道,“问了我孩子的父亲什么的,我怕他开枪,就都告诉他了,之后他威胁了我两句,让我别报警,把他来过的事情说出去,就拿走了那份怀孕报告单,他还说他下次会再来的……让我准备好钱。” “我觉得巴顿手上应该有一些属于约瑟夫东西,”藤丸立香说,“如果约瑟夫泄露了什么消息,那么企鹅人就得让他消失,而一切与约瑟夫有关的人都可能会遭到毒手,这件事情只能由约瑟夫的接班人巴顿去做,但是在这个城里,约瑟夫唯一的关系人就是女朋友柏莎,因此巴顿找上了柏莎准备灭口。不过他在发现柏莎怀孕之后就改变了主意,没有杀她,而是……” 藤丸立香说道这儿顿了顿,有些疑惑地想把思路捋下去,却一时间想不到巴顿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他准备敲诈一笔,”陶德接上,“之前有人提过,这俩人是室友,约瑟夫有东西海留在房间里,他大可以拿那些能够代表此人身份的东西敲诈那位孕妇,狠狠的赚个外快。” “所以……我觉得我们该去他住的地方看看。”藤丸立香赞同地点头。 “嗯——”陶德敲了敲手指,“我没跟踪过他呢,这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 陶德随即拿出了一部老式的翻盖机——这是布莱恩的——他打开手机,一边敲字一边对藤丸立香说道:“不过好在我们的‘线人’应该会知道。卡伦视他为眼中钉这么久,肯定连下毒的办法都考虑过。” “你居然还和他加上联系方式了。”藤丸立香说。 “布莱恩的升迁之路可是要看这些家伙啊,”陶德晃晃手机,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了一份新发过来的短信,他点开一看,满意地笑了笑,“怎么着,你是准备现在就出发一探究竟,还是先回去和那位杰森谈谈心,解决一下情绪问题?” 【📢作者有话说】 过两天因为工作原因要在香港待几天,更新可能会迟
第96章 赫卡忒的路口 No.10 - 藤丸立香一把将门拉开, 毫不意外地看到杰森正站在陶德安全屋的外边,带着帽子低着头,很不惹人注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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