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旋转到最边上的侍卫面前,那侍卫还没反应过来,腰间佩剑已被拔出。 这一下非同小可,侍卫们全拔出了剑防备着。 怀瑾握着剑,再次转到宴席中间,歌声琴声鼓声仍然在响。 张良站起身,压了一眼,侍卫们全都收回剑退下了。 她一席红衣似血,利落的甩着剑花,忽而动作一变,舞变成了武。 剑招连贯又充满杀机,而她身体律动轻灵,行动处看得人眼花撩乱,眼前只有翩飞的红色枫叶。 此时船上夏福已经唱完一首《山鬼》,鼓声渐渐停了,只有琴声还在满满弹奏。 怀瑾一舞毕,将剑随手放在了地上,随着尉缭的琴声再次唱了一遍《山鬼》。 这次只有琴声和歌声,整个宜单殿都安静下来,宁静的听着歌声。 怀瑾最后反复吟唱着那几句:“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她的歌喉远不如燕宁的柔婉,却有一派真挚情感和天真烂漫在歌声里,好似美丽的女神山鬼在叹息心上人的失约,又好像在恼怒自己爱情的不顺。 大家一时听得呆了,歌声停了也没人反应过来。 怀瑾低着头,子房,这首曲子就当与你长别了。 明日一走,大概再不会相见了,愿你能听明白。她低着头,满心怅然。 “冷不冷?”嬴政尚有定力,如往日般玩笑似的神情,叫她回过神:“不冷。” 嬴政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准备解披风的手停了下来。 燕丹率先叫了好:“竟不知楚国屈子的《山鬼》还能这般吟唱,湖上先前起的白烟是怎么弄的?丹有些好奇。” 怀瑾道:“那人拿了竹管引了炊烟过来,想营造仙境之感。” 这出场,绝对能镇住场子,充分的体现了舞台美术的作用! 怀瑾抿着唇笑起来。 她看向燕宁,笑道:“公主以为我的歌舞如何?” 自然是不差的,光凭那把长剑,能挥舞得动的女子就没几个。 燕宁咬了咬唇,没说话。 怀瑾又看向燕王和燕丹:“燕王陛下和太子殿下以为呢?” 燕王看向燕丹,燕丹道:“宁儿的歌舞胜在技艺,姑娘的歌舞胜在心意,两者各有千秋,难以分辨。今日两位大师,可叫我等开了眼界。” 燕丹情商了得,当下人人都有眼色的没再提这场比试,尉缭和夏福划着船过来,刚上岸,就听燕宁不服输的说:“还有字和画呢?” 怀瑾瞬间卡壳,干巴巴的撒谎:“我的字和画忘记在驿馆了,取过来太费劲,字画就罢了吧。” 燕宁较劲道:“宫中有笔墨,也有上好的丝帛,请姑娘不吝赐教。” 她一面谦虚的求教,一面遣人摆上了笔墨纸砚,怀瑾站在那里进行着天人交战。 燕妤惊奇的发现,坐在身旁的张良居然含了一丝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同于以往冰冷客气,这一丝笑柔和充满温度,燕妤一下看呆了。 怀瑾深知自己写字有多丑,她正想着说辞怎么推了,嬴政主动替她说:“阿姮的字自小就不好看,公主就请高抬贵手吧。” 燕妤又发现,旁边的翩翩公子笑容骤然变冷,她心里有些奇怪,又感觉到哪儿有些不对劲。 嬴政开了口,大家就揭过了这茬,原先说好的比试也不了了之了。怀瑾坐回在嬴政身旁,连饮了三杯酒,才把刚刚跳动过快的心稳下来。 于是大家一起赞了怀瑾和燕宁几句,然后开始商讨明日使团回秦的事情。怀瑾听得索然无味,见尉缭回来,她笑着点头道谢,这几日可把尉缭折磨得不轻。 尉缭低头赞道:“阿姮刚刚技惊四座。” 怀瑾也窃窃笑了,无耻得回答:“都是咱俩配合得好。” 和尉缭喝了一杯酒,怀瑾说去配殿更衣,先离了席。 她身上还穿着一身华而不实的裙子,一入夜就有些冷了,嬴政忙催促着让她快去。 宫女引着去了宜单殿的偏殿,给她倒了杯水,然后退出去找衣服了。 怀瑾正坐着,一人自纱幔后面出来,她吓了一跳。借着烛火,看清是抱着琴的高渐离,原来他刚刚是在偏殿弹琴。 “高先生。”怀瑾客气的喊了一声。 高渐离倨傲的上下打量她一番,道:“刚刚那首歌,是谁作的?” 当然是现代高级音乐天才作的,怀瑾没有无耻到剽窃的地步,只是说:“是我从前在街上听人弹唱过,所以记下来了。” “可有谱?”高渐离问。 她哪会识谱啊?要是会,也不会和尉缭磨合了这么几天,连忙摇头:“没有。” 高渐离有些失望,抱着琴颔首:“在下先告退了。” 这人拽的能上天,不过拽的挺有个性,倒不至于招人讨厌。 怀瑾又想,大概是因为高渐离太有名了,现代的影视剧总能看到这个名字,所以自己先入为主觉得对方牛逼哄哄,但其实他也只是一个琴师而已。 高渐离一走,身边又安静下来,那个宫女还没回来,怀瑾坐不住了,站起来在殿里活动身体。忽然的,瞟到门外相当熟悉的两个身影穿过,怀瑾立即奔到门口大喝一声:“站住!” 那两人立即站着不动了,回过身,正是张景和韩念。 这两人自从回到张良身边,自己基本上没见过了。张景穿着一身青衣绣兰花的衫子,整个人看上去华贵了不少,依稀有了过去世家公子的范儿,不再是她身边受气的小男孩儿了。 韩念仍然穿着一身暗紫色的衣服,戴着厚重的青铜面具。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怀瑾和张景同时开口,张景说:“听说你今天要和燕国公主比试,我叫韩念偷偷带我过来看看。” 他在燕王宫里,兄长让他平时少出门,他已被拘了好多天了。 张景看着她,激动的脸颊微红:“你跳得比那个公主好看多了,歌儿也唱得好听!” “用你说!”怀瑾一看到张景就忍不住刺他几句——条件反射。 张景蹶了撅嘴,嘟囔:“你怎么老这样?” 怀瑾笑了一句,然后眼神似刀一样的刮在韩念脸上:“哟,韩大人,今天终于见到您了。在你主子面前都不敢正眼看我,这会儿你主子不在这儿,不用装那王八怂样了吧。” 韩念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 怀瑾觉得十分诧异,这一刻韩念的眼神真叫她觉得眼前这人是假扮的。 韩念的眼神向来是深邃莫测的,哪像现在这样?念头一出,怀瑾想也不想,立即伸手去揭他的面具,韩念退后一步闪过。 “把你的面具摘下来!”怀瑾勒令道,对着韩念她有一种理直气壮的坦白。 韩念深深低下头,张景犹疑着:“他长那么丑,为什么要什么他摘下面具。” “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韩念。”怀瑾嚷嚷道:“没到蓟城的时候,你可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 “我……我怕,吓到你。”韩念低着头,轻声说。 怀瑾若有所思的走近,又要伸出手去摘,韩念再次躲过,他半低着头:“你要看,我给你、给你看。” 说罢,解开青铜面具,眼睛仍然看着地面。 那张脸……怀瑾皱了皱眉,挥挥手:“快戴上快戴上!” 真的是惨不忍睹一张脸,就剩俩眼珠子和嘴巴周围还是完好的,其他的地方……恐怕看着都吃不下饭。 韩念沉默着戴上面具,怀瑾有点郁闷,这人一进燕王宫,性格跟换了个人似的。 莫非他是在伪装?怀瑾又想到一层,韩念干细作出身的,肯定特别会演戏,说不定这就是他在燕国时的人设。 越这么想,越觉得有可能。 见她若有所思,韩念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张良不知何时来了,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冷漠。 张景见了兄长,心虚的退到韩念身后。 张良眼中一点波澜未起,对韩念交代:“带他回去,不要在燕王宫里乱跑。” 韩念垂首行礼,要带着张景离开,张景有些幽怨的看了怀瑾一眼,垂头丧气的走了。 只剩下他和她相对,怀瑾平静的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身朝殿内走去。 张良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说:“明天,一路走好。” 怀瑾镇定的行礼道谢:“多谢张先生。” 然后转身走进殿中,在小板凳上坐下了。 张良伫立在殿外,默默的看着她,怀瑾客气的冲他笑了一下,目光牢牢盯在了地上。 心跳如雷,大概是刚刚酒喝多了。 “近来,我总是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张良稳稳开了口,他的声音疲惫不堪,像一个涉过千山万水的旅人,最终倒在了一片荒漠上。 怀瑾看过去,一碰到他的眼神,像被烫到一样有些慌乱的垂下眼,不敢再看。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怀瑾自认自己笑得十分端庄。 张良说:“如果那天你不是那么决绝,我会拦截下燕丹派去秦国的信使。” 什么意思?怀瑾不甚理解,有些糊涂了。 张良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你还当我是从前那个清明豁达的贵族公子,所以处处跟我认真。阿姮,我只是个凡人,我也会犯错,也会因为心上人的三言两语而恼羞成怒,方寸大乱。” ……近来他总是懊悔不已,为何自己那么轻易的就被她激怒,做出一些气头上的决定,这样的自己实在可厌。 怀瑾稳住心神,她有些唾弃自己心里突然涌起的期盼,真是没出息!她鄙视完自己,问道:“张先生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真的沉默了好久,怀瑾看见那个去拿衣服的宫女已经在不远处了,张良才开口:“我准备迎娶燕妤了,不日便举行婚礼。” 仿佛脸上被扇了一巴掌,怀瑾心里很恨的骂了好几句草泥马,然后一丝不错的笑道:“那怀瑾就先恭贺张先生了,愿张先生与六公主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心都在滴血了。 张良顶着夜风,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0章 许嫁 “姑娘,这是婢子找到的丝缎衣裳,路远了些,姑娘久等了。”那个宫女一路小跑着过来。 怀瑾接过衣服,木然道:“多谢你,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关上殿门,怀瑾换好衣服,只觉得手脚都是发软的,对张良的恨顿时深入骨髓。 一时又想起以前和他海誓山盟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抠出来,她越想越气,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既要和燕国公主成亲,还巴巴告诉她那些话干什么?让她后半辈子悔恨交加吗?他以为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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