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道:“嬴政连这都肯告诉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陛下是我的主上。”怀瑾欠了欠身。 此时已快入冬,殿内却没有任何取暖工具,连被子也是单薄的,她照着本分,道:“天气马上要冷了,我会让人送来御寒之物,大公子的病先生也不必担心,祝医师医术不凡,必能治好大公子……” 正说着,门口一个女声传来:“夫君,我熬了一些热汤,给麾儿喝了吧……” 怀瑾回头,对方也看见了她,两人俱是一愣,竟是个老熟人。 怀瑾看着她,冷声道:“竟然是你!” 当年悉心照顾她五年的侍女时茂,若不是她配合娼姬把自己卖了,便没有后来这许多事。 多年不见,当年温柔的小侍女有了隐隐的贵气,她衣着简单头上半点珠钗没有,肚子微微有些凸起,端着碗的那只手枯瘦如柴,面色苍白颓萎。 “公……公主……”时茂血色尽失,手中的汤碗应声跌地。 讲真的,这么多年乍一下见到这个人,怀瑾竟然有些百感交集。 当年要不是时茂骗她说张良病危,她就不会在那个关头去齐国,导致赵嘉翻案不成,自己仓皇出逃,还害死了母亲。 时茂不是罪魁祸首,却是个帮凶,昔年想起就恨,可是这个人不知踪迹她渐渐就遗忘了。想着终究直接凶手是倡姬和赵熙,她寻不到时茂便作罢了。 她的大仇已经报了,倡姬和赵熙都死在了她面前。 怀瑾复杂的看着时茂,她摸着肚子满脸仓皇,怀瑾道:“难怪在邯郸找不到你,原来你嫁给成蟜跟着去了封地。” “公主……”时茂一下跌坐在地上,成蟜立即过来扶起来,冷冷的看着她。 怀瑾撇了撇嘴,她要做什么也不是现在,她可没想对一个孕妇下手。 收回目光,怀瑾冷漠的走出了宫殿,冷冽的空气驱散了闷气。在廊下站了会儿,蒙毅和祝医师匆匆赶回来,手上拎了大包的药材。 “已配了药,我现在就去偏殿亲自熬上。”祝医师年纪大,此时气喘吁吁的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怀瑾忙让一个年轻宦官跟着去做帮手。 祝医师刚把炉子升起来,内殿忽传来妇人幼子的恸哭声。 怀瑾和蒙毅对视一眼,心道大概不好了,两人进去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七八岁孩子已经没了气息,圆睁着眼,嘴角流着乌黑的血,活着的三口人抱在一起,哀声痛哭。 “嬴政不仁不义,今日我子死,天道轮回,来日他必子孙丧尽!”成蟜阴狠的望过来。 蒙毅沉下脸,斯文的脸上满是严肃:“大胆!你竟敢诅咒陛下!” “咒了又如何,让嬴政杀了我!”成蟜扶着泪流满面的妻儿,愤恨不已:“你以为我们一家人还会惧怕!” 怀瑾忽笑了:“说得好!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当初你叛国今日就有此下场。陛下仁慈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却疯狗似的不知感恩,不知上天何时再报应过来呢?时茂夫人,你觉得我说得如何?” 成蟜眼睛一红,似乎想扑过来,怀瑾身后的宦官们纷纷往前一站。 成蟜垂了头,恨恨道:“我尚且是他亲弟弟,就有如今下场,你们这些走狗,焉知将来不会有我今天的结果。我便等着看,你们跟着嬴政究竟有何下场!” 蒙毅是坚定的嬴政粉,当即铁青着脸就要开口,怀瑾冲他摆摆手,对成蟜展开一个笑脸:“先生说的是,我等受教了,内宫事忙,我们会遣人来办理公子后事,现下就不打扰先生夫妇悼念亡子了,告辞。” 说完便拉着蒙毅出去了。 一出了离宫,蒙毅就闷闷道:“他如此诋毁陛下,你怎不让我说?” 怀瑾摊摊手:“一个被囚禁的罪人,你和他分辨什么?况且他们刚刚死了儿子,我们也不好在这时争论。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成蟜儿子的死,你问过祝医师了吗,他怎么说?” 蒙毅被说得红了脸,斯文道:“祝医师说,是鸠毒。” 刚才看到那孩子流的血是黑色的,怀瑾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负着手叹了口气,她道:“还是赶紧把这事报到雍城吧,看陛下要不要追究,陛下若不追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陛下要追查下毒的人,这段时日少不得就得辛苦蒙大人你了。” “那你呢?” “我?我要开始两个月的休息了呀。”怀瑾伸了个懒腰,得得瑟瑟的笑道。 蒙毅艳羡的看着她,秦国的官员除了每隔几天的休沐,节假日也有休息,不过长达两个月的休息,几乎是想都不用想的,毕竟连秦国的大王都全年无休呢! 安排好诸事,怀瑾踩着夕阳回家了。 甘罗和夏福都回了雍城,尉缭也跟着嬴政一起去祭拜了,家中只有韩念和思之在等着她。 一桌好菜,两杯好酒,韩念坐在桌边等着她。 “思之上桌吃吧。”怀瑾脱了鞋,坐在廊下的竹席上,先把那杯酒干了。 韩念摇摇头:“酒鬼!” 思之在旁端着大碗,猛烈摇头:“小人岂敢,主人请用饭吧。” 已经邀了很多次了,思之还是惧怕得很,奴隶的身份似乎已经刻在了她骨子里,再也无法去掉了。 怀瑾问过一次就不再说了,拿起筷子伸向桌上那盘凉拌荠菜。 “啪”的一声,手背被韩念打了一下,怀瑾瞪过去,韩念指了指廊下的水盆:“洗手。” 怀瑾撇了撇嘴,从善如流的过去洗了手,然后贴着地面挪到桌边吃饭。 新鲜的荠菜摘叶,放酱醋盐,加上她指导思之做出来的辣椒油,她吃的满口生香。 “明天开始休息了?”韩念问道。 怀瑾在嚼东西,只点点头回应他,韩念道:“一起去踏秋吗?再不抓紧冬天就要来了。” “咸阳城都已经逛尽了,哪有什么好玩的呀?”怀瑾捂着嘴,生怕自己一边说话,一边喷饭,那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韩念也在吃东西,不过比她优雅多了,嚼东西的时候坚决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甘罗给做的这个面具真是很贴合,嘴唇处的张口正正好,韩念一吃东西整个面具也跟着脸上的肌肉轻微动着。 怀瑾的眼睛莫名其妙落在了他的唇上,嫣红丰润的两瓣唇,看着竟然有些性感。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韩念问,他的声音被火毁坏嘶哑低沉,听久了倒觉得别有韵味,仿佛自带故事感的烟酒嗓一样。 怀瑾这才惊觉自己盯着看入了迷,她垂下头,说:“看你吃的挺香的。” 那瓣唇突然弯起,磁性的烟酒嗓含了些笑意:“你吃的更香。” 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小口酒:“哪有姑娘像你这么吃饭的。” 怀瑾回嘴:“我不是姑娘,我是夫人!” 韩念好脾气的说:“是,夫人——” 尾音拉了好长,怀瑾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人现在老是来讨她嫌。秋天时吃完饭不能再坐在外面纳凉了,她把活动范围放在了堂屋,吃完饭就进去看书了。 第二天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骨头都躺懒了,忽想起自己很久没有练剑。 午后她就在院子里开始一招一式比划,看得思之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她练了一个小时,满头大汗,心道说自己许久不锻炼,胳膊上肌肉都下去了。拿剑才挥了一个小时,竟然觉得双臂酸软得快断了。 “你的剑术似乎越来越不追求力道了。”韩念放下书,点评。 怀瑾擦了擦汗:“我是女子,再怎么练力气都抵不上男子,只能在技巧和速度上取胜。至于那些花花招式,好看是好看,不过嘛……真正动手的时候谁跟你磨磨唧唧讲美观?我动手只有两件事,躲开对方的剑和怎么一剑砍死对方。” 韩念低声笑道:“很实在,你的剑法虽粗鄙滑稽,不过真刀实枪对起来却是十分有用。” “不及你剑术高强!”怀瑾挑眉看着他,想起在山里时和这个人对练过一次,可惜输了。 韩念见她神色,站起身:“一般般,夫人是否要赐教?” 怀瑾哈哈大笑,把自己手里的剑扔过去,另取了一把。只见韩念将袖子束好,然后持剑行了一礼,作出了进攻的姿势。 怀瑾也不回礼,直接拎着剑砍上去,韩念似乎早就知道她这一剑会落到那里,轻巧的一躲,然后刺出一剑。 人到了身后的盲区,怀瑾立即往前跑了两步再转身,转身就是一个虚招,但韩念似乎看出来了,把她从另一侧砍过来的一剑劈开,两剑相击发出巨大一声响。 韩念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怀瑾不解的看着他,他道:“这都是铁剑,我怕伤了你。” 见怀瑾一挑眉,他又道:“是我怕你伤了我,所以还是比拳脚吧。” “算了,不比了!”怀瑾让思之把剑收起来,自己把外衣脱了,狂用扇子扇风,一身的汗,等会儿得好好洗一洗了。 韩念汗珠也不见一粒,脖子上干干净净的,他解开袖子坐下:“明日去五陵原踏秋吗?在咸阳城二十里的地方,渭水之畔,听说那里枫叶开得极美,还有多个汤泉。” 她本无甚兴趣,可一听说汤泉,懒骨头就想动一动了,不知道古代的温泉是什么样的。 第二日难得天一亮就起了,她洗漱穿戴好之后,就见到韩念驾着一辆带四面帷幔的篷车,双辕单马,方形的车舆。 这是秦国官员才许使用的车,是韩念去尉缭府上借来的。她的千里马红红,此刻大约在秦宫的某个角落养着,这次回来她也没有再厚着脸皮讨要了。 车上有干粮瓜果和水,还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两套换洗衣物和巾帕,另有茶炉和茶具,连她的小弓箭都带上了,很是齐全。 怀瑾刚坐上去,韩念扫了她一眼,道:“今日打扮得挺新鲜。” 她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往常的大袖,而是窄袖,袖口几寸缠绕了编织长带,利落又别致;裙子也非长裙,而是及膝,里面一条胡人样式的泥色长裤,脚上蹬了一双暗色的皮靴,头上也没挽髻,一根大辫子从右肩垂下来,除了鬓边一朵白花再无任何装饰了。 “踏秋嘛,不能穿的太累赘了。”怀瑾往车上一歪,懒洋洋。 思之留在家里看家,这趟出游就只她和韩念了,两人驾着车往城外走,刚驶出巷子,守在方圆的士兵便有一个过来问了:“姑娘要去哪里?” “去五陵原玩一天。”怀瑾知道他们是嬴政派来守卫这片地方的人,她无论去哪里,总会有士兵远远跟着当尾巴——既是守护也是防她跑路。 那头领听她回答,便立即指派出两个士兵出列跟上了,这些士兵有分寸懂礼貌,每次大约隔着一二十米的距离,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在被监视。 怀瑾乐得有人保护,向来是由他们的。不过这次路程远,派出来的士兵可就辛苦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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