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礼数,微微笑着:“几个月前就叫大人来我这里喝茶,谁知临走才有空。” 吴腾拱了拱手:“实在是公事缠身。” 怀瑾请他上桌:“既然赶上了,吴大人不介意粗茶淡饭,就请一起吧。” 吴腾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 吴腾这个人吧,怀瑾只要一想起,第一个标签就是他那张不苟言笑像是教导主任的脸,第二个标签就是深情舔狗。 她自认从来没有认真和吴腾交过心,但吴腾似乎对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翻遍记忆,和吴腾的交集却真的仅限于工作上的,所以怀瑾实在想不通这种惺惺相惜是哪里来的。 吃饭时,怀瑾就忍不住询问:“别人见到我都是客套的疏远,吴大人却好似对我很亲厚。” 吴腾一杯酒下肚,认真道:“姑娘是坚贞之人,吴腾佩服这样的女子。” 怀瑾不知他对自己的印象是从哪里来的,只是看到吴腾这么认真的神情,在他面前有些心惊胆颤的,那张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认真起来,更加严肃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苦大仇深。 “别一口一个姑娘的,叫我阿姮吧,老尉他们都这么叫我。”怀瑾收起假笑,爽朗道,她摸上酒壶,却摸到张良坚定的手背。 内心惋惜,张良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管着她喝酒。不过其实她有时候也并没有那么想喝,只是想看到张良第一时间来劝阻她,她就得知:他的视线是时时刻刻在自己身上的。 这边怀瑾正在想入非非,那边吴腾声音轻缓下来,道:“我字子旷,阿姮日后可如此唤我。” 和吴腾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气氛一下沉寂起来,半晌,吴腾道:“当日姑娘在颍川行冥婚,我……很是倾佩。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我知晓你对亡夫的深情厚谊,实在叫人动容。” 他举杯,黯然道:“人心凉薄,自我出生起就见到许多两情相弃的事情,咸阳权贵大多都是三妻四妾,少见忠贞不二之士。自萝子新婚那日自尽起,我便立誓终生不再娶,但……有许多人却因此在背后嘲笑我。” 怀瑾想起他那场可称为噩梦的婚礼。 新娘自尽也不愿意嫁给他,人们嘲笑的是这个,而不是他的深情。她道:“子旷对先夫人的情谊深厚,不是旁人能懂的。” 吴腾木木的脸连连点头:“是,他们都不懂,不过你懂。你也是与我一样忠贞不渝的人,因此,我觉得你能明白。” 怀瑾恍然大悟,难怪吴腾对她惺惺相惜,当时她在颍川为了张良要死要活,一会儿给他举行葬礼、一会儿冥婚、一会儿在他棺材里自杀,这行为在别人看来,可担得上是情深似海了。 他一个鳏夫看她这个寡妇,大概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 她郁闷的看了一眼旁边戴面具的那人,想到,都是这个人算计她的心,才让她当时连活都不想活了,多有心机一男人! “逝者已去,我们总要继续往下走的,子旷难道真的打定主意做一辈子鳏夫吗?”怀瑾真心实意的劝慰道:“若是先夫人在天有灵,她也肯定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吴腾苦笑一声,板正的脸上似乎通了些人情味,他道:“她心上人并不是我,她宁死也不嫁给我,她在天有灵怎么会想起我呢?情之所钟,眼里又怎么会有其他人?阿姮,就如你对那位公子一样。” 怀瑾默然,明知对方心里没有你,你还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她才不会干这么傻缺的事好吗! 她和张良,那是…… 她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心里想,那是两情相悦。 吴腾板正,再多的话说出口,也只有干巴巴的几句,一顿饭被他影响的愁云惨雾的,怀瑾吃了两口就饱了。 吴腾最后离开时,好客道:“若阿姮去了颍川尽可来找我,我一定好生款待。” 怀瑾也客套道:“这是一定的。” 关上门,她夸张的说:“鳏夫不好当啊。” 张良坐在廊下,莞尔一笑。 她又想到一个有点哲学的问题,吴腾这么守着,真的是因为那位小姐吗?还是因为吴腾心里的缺陷?因为他向往一份坚贞不移的爱情,所以他才宁愿这么多年不娶,是为了全自己心里的那份念想。 她不知是否是她想的这样,只是胡乱猜测着,渐渐的想到了自己,她扪心自问,那么她呢? “在想什么?”张良问她。 怀瑾摇摇头,趁思之不注意在他手心亲了一下:“在想你。” 郑夫人那边越发不好了,扶苏与这位养母的感情还算不错,看了几回郑夫人后,就在她面前发愁。 只是生老病死,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是凡人可以避开的。 一日扶苏又来她这里要灵芝人参这些补药,她忍不住提醒:“公子,医师已经开了药,你拿再多补品,又怎么会比得上医师的药呢?再说,万一这些东西和医师开的药有克应怎么办?你可不要胡乱给郑夫人吃东西。” 她更担心的是,灵芝人参这些东西太补。据医师说郑夫人是脾肾肝肺衰弱,得喝药慢慢调理,她怕扶苏拿过去的那些这些太补,一下把人给补死了。 听到她这么说,扶苏茫然不已:“可是这些都是母亲问我要的呀。” 郑夫人被关在宫殿里,这些东西除了问扶苏要,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弄到了。 怀瑾纳闷道:“可你是每天都要一次,这半个月都拿了十多根参过去了,我怕郑夫人补过了头,反倒对身子不好。” 扶苏也不懂这些,他老老实实说:“每次去看母亲,她都仔细叮嘱一定要我拿这些东西过去,她说没有这些她就会死。” 这不胡扯呢?怀瑾想了一瞬,命人取来一根灵芝,亲自包上和扶苏一起去看郑夫人了。 郑夫人的温室殿在咸阳宫有那么十年的时间,都是金贵辉煌的,如今却破落得不像样子了。 殿门口连守卫都没有,只有一把大锁将殿门死死扣住。扶苏带她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门,那里有看守的一个宦官,那人见到她和扶苏,立即就让进去了。 昔日花团锦簇的宫殿里面,如今连一棵稍微茂密点的树都找不出来了,想来没有人打理,花草全部枯萎了下去。 扶苏带着她走进内殿,见到了郑夫人。 因为扶苏,郑夫人的待遇并没有很差,殿内除了昏暗一点,其余陈设一如主人没失宠的样子,一个宫女伺候在床前,态度也是十分恭敬。 只是郑夫人,看着是真的不行了,曾经如娇艳芍药一样饱满的脸已经干瘪下去,柔丽的眼睛没了光泽,她躺在床上看着虚弱得下一刻就要断气一样。 “母亲,我把人参带来了。”扶苏有些难过,但他并没有靠近郑夫人,郑夫人以前做的所有事他都已知道。 他没有办法去讨厌她,也没有办法去爱她,同样也没有办法不管她。 郑夫人旁边的宫女将人参收了起来,然后把郑夫人扶起来,郑夫人看着怀瑾毫无意外:“你来了?” 果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样,郑夫人知道自己在管理后宫的事情,扶苏要人参除了她这里就是蒙毅那里,但以亲厚而言,扶苏只会来她这里。 郑夫人日日要人参,就是让她心生疑虑,然后不得不前来看一眼。 怀瑾颔首:“你绕着弯子把我引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郑夫人枯瘦如柴的手朝扶苏伸过去,扶苏犹豫了一下上前,郑夫人灰败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母亲的。” 怀瑾冷笑道:“他心里没你这个母亲,你早就在永巷里为奴为婢了,怎么可能让你住着温室殿,好吃好喝的供着。公子把你当母亲,却不知你有没有把他当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3章 生变 扶苏惊疑不定。郑夫人却嘶嘶笑起来:“你果然聪明。” 怀瑾看了一下郑夫人和她身旁的宫女,不知道郑夫人究竟想干什么,论打架这两个人绝对打不过她的,她现在还有耐心待在这儿,是想知道她费这么大劲把自己引过来做什么。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怀瑾不喜欢郑夫人这样的女子,说话也没多客气。 刚问完,就见到郑夫人在扶苏脖子上用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扶苏软软的倒下去,直倒到了郑夫人怀里。 怀瑾惊呆了,都来不及动作。 “你疯了……”她立即要上前,身子却酸软无力,一时支撑不住她倒在了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怀瑾警铃大作,这不会是迷香吧?这可是头一回遇到! 她看着扶苏,对郑夫人怒道:“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人,你不要伤害他。” 郑夫人抚摸着扶苏的脸,流露出些许温情:“我当然知道他真心对我好,这是我养了十多年的孩子,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她想把扶苏抱起来,可身体衰败到一定程度,她动一下就大喘。她指着扶苏,对身旁的宫女说:“把公子……送回去,说他睡着了。” 那宫女一言不发抱上扶苏出去了,怀瑾稍微放下心来,继而转头看着郑夫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难道要实名制杀人? 她此时虽没力气,但眼前这个病歪歪的女人,她拼死一搏还是能活着出去的。 “我不会杀你。”郑夫人似是看出她内心所想,只是她身子真的负荷不住了,一用力说话就喘个不停。 怀瑾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她说:“我似乎从来没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你今天被困在这个宫殿里,也不是因为我。” 为什么郑夫人绕了这么大一圈,把她弄到这里?怀瑾想不通 “你不怕吗?”郑夫人挣扎着坐起来,看到怀瑾意料之中的表情,美目之中的愤恨不加修饰的流露出来:“赵姮,我真的很讨厌你。” 怀瑾真是奇了:“你讨厌我什么?理由呢?” “你这个人活在世上就是让人生厌的,哪还要什么理由。”郑夫人起身过来,可她刚走了两步就因腿软倒在地上,她仍然往怀瑾这边爬,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怀瑾退到墙角,想趁她不注意把她打晕,可是手上虚浮无力刚抬了一下,郑夫人回光返照一般冲上来扼住了她的脖子。 “你以为我会杀你吗?”郑夫人挠痒痒似的在她脖子上停了一瞬,颓败的松开,她行将就木,再也没有力气了。 她手撑着地,遗憾似的叹了一声:“我没那力气杀你了……” 怀瑾惊疑不定:“那你……” 郑夫人冷笑一声:“放心,自有别人来杀你。” 她百思不得其解:“我何时与你结下这等死仇?” “你要怪就怪嬴政吧。”郑夫人坐在她面前,蓬头散发半点不顾以前端着的礼仪风度,她频频看着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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