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终于停下来,问他:“你很冷吗?” 张景摇头,旁边有火盆,即使有风吹进来也并不是很冷。张良摸摸他的头,没说话。看了会书,张良看了一会儿外面的竹林,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将门外的几盆兰花搬进了屋子,炭火一熏,兰花的香味遍布整个屋子。 总觉得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张良支着头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什么头绪。 “哥,你陪我玩嘛!”张景一个人玩的无聊了,拉着张良的手撒娇。张良捏了捏他头上的小丸子,笑了。有点想起姮儿了,不过姮儿不像张景这样撒娇,张景是真正的小孩儿撒娇,姮儿每次撒娇,都像是装出来的。 “你想玩什么?” 张景见哥哥终于不写字了,眼睛亮起来:“我们打雪仗好不好?” 张景兴冲冲的将家里陪他一起玩的几个同龄书僮都叫了过来,张良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孩子,没人敢往主子身上砸雪球,不过张景看不出来,他把那几个书僮砸的满地告饶,玩的很开心。笑声玩闹声把母亲引了过来,母亲身子不好,很少出门,她被丫头搀扶着站在廊下,看他们玩闹笑得十分温柔。 “母亲应该穿那件狐裘出来。”张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雪,然后披到母亲身上。母亲苍白的脸有了丝血色,她说:“不碍事,看你们玩的开心我就开心了,你老闷在屋子里看书,多亏了阿景调皮。” 张良默默点头:“母亲说的是,孩儿以后多抽空陪母亲走走。” “我只是白嘱咐你一声,知道你学业繁重咳咳咳……你是咱们家未来的家主,你父亲和祖父都看得紧,只是母亲希望你快乐些,咳咳咳……”张夫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嗓子,不让自己咳,张良赶紧将她扶到了屋子里面。 母子二人坐在窗边,都默默看着在窗外玩得不亦乐乎的张景。过了会儿,张夫人问:“昨天厨子做了一道蜂蜜雪梨汤,我喝了觉得很好,一问才知是你做的,我儿何时会做饭了?” “是从一个小朋友那里听到的,她说这汤能止咳润肺,我特意学的。”张良低眉笑了起来:“孩儿也就会做这一道菜。” 张夫人看着他神色好奇的追问:“哦?看来这位小朋友很聪明,我儿很喜欢他?” “是很聪明,大家都很喜欢她。”张良说着微微出神。张夫人说:“今天腊月二十八,早上宫里赐了很多肉下来,韩非公子让内侍偷偷夹了酒过来说是给你的,马上就年关了……” 母亲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张良猛的想起来,今天腊月二十八,是姮儿的生辰。不知她过的好不好,此时应该有很多人给她庆祝生辰吧。要是在齐国,她一定会问自己来讨礼物的,来年去的时候带件贺礼给她吧?带什么呢,她似乎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良儿?良儿!”母亲叫了几声他才回神,母亲问:“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张良摇摇头:“没事。” 门外张景已经玩累了,跑进来一头扎到张夫人怀里,张夫人摸到他一身都被雪浸湿,急忙带着他回去换衣服了。 张良坐在窗边,想了一会儿,突然拿出了一张空着的丝帛,想画点什么东西,是画竹子好呢还是画别的,张良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笔尖一滴墨水泫然欲下,在雪白的丝帛上绽开一朵墨色的花。 外面的雪又开始飘起来。 除夕宴会,赵氏宗族所有的人都齐聚在一起,乌泱泱好几百人,除了几个嫡亲的叔叔伯伯姑姑等二十多个人,是需要我们这些小辈亲自行礼拜见的。后面的那些远了不知道几代的亲戚,我都不用多看他们一眼。 这种场合,我必须得穿着公主的礼服,和兄弟姐妹坐在一起。母亲和其他夫人们坐在前头,坐席离父王越近就说明越得宠,我和赵嘉几个坐在父王左边,母亲和王后她们坐在父王右边。 这种场合除了王后,其他的女人们是不能先开口说话的,男人们说着场面话,然后各自一起敬酒,然后轮流上来恭维父王、敬酒。 接下来就是看各种歌舞表演,其中好多堂姐都参与了节目,连赵瑜也表演了,不过只有父王象征性的夸了几句,其余的宗室族人都心照不宣的无视倡姬母子三人。赵迁坐在我旁边,十分局促,他不太懂礼仪,我很客气了教了他一下,他受宠若惊的感谢我好几次。 “怀瑾!”父王突然叫到我,我忙应道:“孩儿在!” “你襄叔叔听闻你在浮邱伯先生门下学习,说要出题考考你,你赶紧让各位叔伯们都看看。”父王酒意上头,十分亢奋,男人爱炫耀的几样东西里其中有一项就是孩子。 赵熙是父王的兄弟之一,被封为春平君,据说父王上位之前他是赵国的太子,结果倒霉催的被秦国扣押为质子,不料那时祖父去世,留在邯郸的父王登上王位,而他与王位失之交臂。登上王位之后,父王派人将这位王叔从秦国接了回来,封了春平君给了个虚职。我按着规矩行礼参拜,然后离席站出来,站到赵熙面前:“熙王叔好,不知王叔要考怀瑾什么?” “孟子说,人有四端,这四端是什么?”他看了看父王,然后笑看着我,赵熙和父王差不了几岁,却比父王看着要苍老一些。他问完周围的嘈杂声小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考这么简单你瞧不起谁?于是道:“四端是指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赵熙看着我,沉思了一会儿,问:“是非之心,何解?” 我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无辜可爱的表情,说:“是说人要明辨是非,就像……就像我把父王最心爱的紫金砚台给砸坏了,怕父王惩罚我便将罪过推到太子哥哥身上,但是父王民察秋毫能辨是非,一眼就能把我拆穿了,虽然父王平时疼我,还是罚了我三板子。”我说着说着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果然,席间众人都大笑起来,赵熙笑了一下停住,继续问:“那何为大丈夫?”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我朗声道,目光坚定。 赵熙貌似开玩笑的问道:“那你父王算不算得上大丈夫啊?” 席间众人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父王的笑意骤然变冷,只是赵熙却仿佛浑然不知,以目光追问我。 父王不是什么伟大英明的君主,我一直知道,但也绝不是那种愚昧无知的昏君,无功无过的一位君王。但是赵熙为何突然这么问我,难道不怕父王不开心吗?我尽量让自己笑的灿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水,百姓是船,若父王不是大丈夫,那船不早翻了?” 说完我看向面色阴鸷的父王,撒娇笑:“父王是最最最最厉害的大丈夫,是赵国唯一的主人,是怀瑾最喜欢的父王。” 小女儿撒娇的场景让大家都笑起来,气氛又变得融洽,赵熙只是笑道:“齐国的浮先生很会教学生,怀瑾小小女儿,谈吐不凡,我看,比你几个哥哥还强。” 我故意装作不开心,撇嘴:“关老师什么事?不用老师教,怀瑾本就天生聪明。” 大家都笑起来,父王冲我招招手,示意我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吓唬小姑娘 我一蹦一跳的过去,父王把我抱在腿上,笑道:“父王最疼爱怀瑾!” 隔着酒席,看见母亲骄傲的笑脸,一回头又看见赵嘉肯定的对我点头,我吐了吐舌头表示得意,然而一眼瞄到坐在最后面的赵瑜,她眼神里的嫉妒几乎快飞了出来。 酒席结束后,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宫殿休息。我一回去就睡了,因为第二日一早还要去宗祠祭拜,这可是大场面,前面几年因为年纪小都是被人抱着去的,这回就得自己站两个小时了。 初一天上放晴,除夕宴的亲戚们又一齐聚在宗祠里,不过我注意到倡姬和她的儿女都没有出现,他们都是未入族谱的人,没有资格来这里祭天地拜祖宗。 在风中站了一上午,大家排着队给祖宗磕头,一直到中午才结束。中午又是一个大宴会,总之这几天就是各种宴会不断,到了初三,就轮到邯郸所有身份贵重的臣子们进宫和父王一起吃饭喝酒看歌舞。想到此,觉得自己形容的太精辟了,过节的活动就这三项。 君臣宴会只有王后和太子够资格参加,不过父王特意在赵嘉桌边又放了一张小桌把我也带上了,这顿饭就比前几天的宴会要严肃的多,大家说的玩笑话都是精心想了又想才说出来的。 找了一圈我看见了李徐,他坐在李牧将军后面,李牧离父王近,因而李徐一抬眼也发现了我,他穿的比平时都好,衣服很华贵的样子。他父亲旁边坐着他两个哥哥,那两人都随李牧,身上杀伐气息太重,还是李徐看的顺眼。 我溜达到李徐桌边,取笑:“李大哥,一段日子不见你都长胖了。” 李徐不自然的咳嗽一声,他想尽量让自己严肃一点,他说:“公主就别取笑下臣了。” 无趣!我撇嘴,前面李牧和他两个儿子都回头望了我们一眼,李牧冲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李徐就坐不住了,赶紧催我:“公主,你还是赶紧回去坐好吧。” 我百无聊赖的回去,有些意兴阑珊,赵嘉偏头过来偷偷问我:“是不是觉得不好玩?” “好无趣哦。” 赵嘉用袖子挡着脸,笑道:“再忍一会就结束了,我也觉得好生没意思!” 那边王后咳嗽了一声,赵嘉立即端正坐好。我手支着头,看着下面的众位大臣们,心想不知韩国那边的风俗如何,此时张良是不也如同李徐一样坐在他父亲后面,他一定在偷偷喝酒吧。 过了初八,生活逐渐安静下来,再待半个月天我就要动身去齐国了,想想就觉得很开心。宫里能去的地方太少了,总不能天天去找赵嘉玩,那王后估计要不高兴了,得训斥我打扰他儿子学习。其他的夫人和兄弟姐妹,都不熟,以前就玩不到一块,现在更玩不到一块。每天的日子就是在母亲宫里看她绣花,或者和夏福跟时茂一块找找乐子。 生活啊,就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组成的,开心不开心都是这么过下去,我坐在廊下,手里抱了个暖炉,像个老太太一样感叹:今天太阳不错。 我的心情时常跟着天气走,最喜欢的是灿烂的阳光,最讨厌的是下雨。不过想起有一次和张良雨夜喝茶,那次的气氛还是相当好的,不过并没有减少我对雨天的讨厌。这么悠闲了几日,我猛地想起浮先生布置的《六韬》还没背,于是准备临时抱佛脚用功。母亲见我终于拿起了书卷,亲自去厨房,指挥厨子做了一盘楚国的糕点给我。糕点甜腻腻的,不过很好吃,我吃完一盘之后,牙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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