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食盒打开,看到里面四个水囊,张良打开一个闻到一股酸甜味,遂笑起来看着项庄:“你表姐给送了好东西来。” 称呼一变,项庄觉得张良忽然与自己亲近了不少。他上前接了一壶,打开喝了一口,酸甜的液体瞬间解了暑闷。 旁边那年轻的公士就笑嘻嘻的撞撞他的肩,他原是项家的门客,与项庄亦是好友,因此格外大胆些。 项庄就笑:“我知道你小子也想蹭几口!” 说罢拿了一个碗给他分了一些出来。 那边张良也给韩成、原伏、韩念等人都分了一些。 把食盒里的陶碗拿出来,掀开白布,一碗切块的香瓜发出丝丝甜味,碗里还放了一小把木签子。 张良不会吝啬这点吃食,也知怀瑾准备这么多必是顾及了他人,因此便放在沙盘的角落,让几人一起品尝。 “这是什么水?喝一口下去好生畅快!”年轻公士问道。 “这叫酸梅汁!” “酸梅汁!”韩成和项庄竟然统一口径的回答。 韩成在淮阳时,怀瑾让厨房弄什么新鲜玩意,他也会跟着吃到厨房的孝敬,这酸梅汤每年夏日都会喝到。 项庄知道,则是因为怀瑾在会稽住过很长时日,他偶尔也喝过这汁水。 “夫人今日都做了什么?”旁边几个都不是外人,张良也没把越照叫出去。 越照答道:“大人走后,夫人在后院带公子念书。午后又去了一趟集市,买了一些布。回去后就坐在木廊上,看我们清理水草看了一个时辰。未时和公子吃了饭,随后在溪边消暑。酉时去了厨房,让人准备这些,最后让我送了过来。” 好清闲的一天,所有人心里同时浮出这一句话。 张良又问:“白日我嘱咐他们去采买,都办的如何了?可有难买到的?” 项庄身边那个公士瞬间不可思议,上午那会好容易得一个时辰的休息,张申徒却要回家去。 当时还以为家中有什么紧急事,没想到却是回去安排府中庶务?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些明明都是女人干的活,这位申徒夫人莫非什么都不管吗?竟让男人忙完外面还要忙家里。年轻公士心里想着。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可奇怪的,都见惯了怀瑾的德行,已经见怪不怪了。 项庄倒是觉得有点害臊,怀瑾是他的表姐,如此不贤德,他倒有些替怀瑾不好意思。 张良把家里的事问完,便让越照回去了。 越照走前看了一眼原伏,两个好兄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以眼神打了个招呼。 一刻钟后,离开的三位公士回来,他们继续议事。 这一下就说到了丑时一刻,韩成都已经直打盹了,韩念便过去准备他们的营帐。 “不必准备我的,我回府了。”张良说。 这个点还回去,到家岂不是快到寅时了?大家一愣,随即想到,大概申徒是离不得夫人,这个点也要赶回去。不约而同各人心里又是一阵腹诽,然后各自回营睡觉。 怀瑾睡得迷迷糊糊的,感到旁边有一个人躺下了,她梦游似的支起来,呆呆的看着身旁的男人。 张良把她搂下来,柔声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她打了个哈欠,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手搭在他的胸膛,怀瑾问:“你明日何时出门?” “辰时。”张良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 怀瑾虽不甚清醒,却也高兴,想着明天他能在家吃一顿早饭了。这样想着,她头一歪,又睡死过去。 卯时,她被张良摇起来,老大不乐意的撅着嘴,斥道:“做什么!”她还没睡好呢! 张良在她脸上戳了一下,闷笑一声,而后抱孩子似的把她抱起来。怀瑾睁开眼,满室明亮,屋子里还没装窗帘,早上的阳光洋洋洒洒落了进来。 “再不起,我只能和不疑吃饭了。”张良说。 怀瑾捂着脸笑了一声,清醒过来,娇声道:“好嘛,不睡了,陪你吃饭!” 张良扬声一唤,侍女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紧张的跪在地上把水盆举起。 新进的侍女她并不熟悉,还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况且这么坐在张良腿上被陌生人见了她也不好意思,于是就问:“阿婉呢?” “去提菜了。”小侍女眼睛垂下,目不斜视。 怀瑾指着一旁的木架:“把水放下,站着伺候。” 小侍女依言放下水盆,站起来,而后就看见女主人正被申徒大人抱在怀里,一颗心顿时砰砰跳起来,两颊也染上颜色。 女主人过去洗漱,小侍女便偷偷看了申徒一眼,不输女子容颜的男子,又正当壮年,儒雅风姿实在让人心醉。 这不是第一次见到申徒,小侍女却头次生出一丝希冀,若能被申徒收用…… 随即颓然的想,与她一同进府的还有十多个人呢,个个都是这么想的,比她漂亮的也有不少,申徒大人想来是瞧不上她的。 “夫人在叫你。”张良忽然开口,笑容微敛,温柔中又带着威严。 小侍女吓得白了脸,连忙过去把水端走。 怀瑾笑道:“刚到新地方,还不熟悉,过些日子就好了。” 虽是如此说,可怀瑾还是不准备让这些新来的人伺候,便叹道:“还是阿婉好,你当初是哪里寻来的?” 她似乎也从来没有问过阿婉的来历,只知张良在下邳时,阿婉就伺候在身边了。 张良过去给她梳头,然后道:“在路边买到的,她爹死了,无钱下葬。” “啊?卖身葬父啊!”怀瑾觉得她不该笑,不然太不厚道了,可这种桥段在现代不知道有多少,让她实在忍不住乐。 张良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但她自有一套说法,不是旁人能懂的,大约是她想到自己故乡的事了。 她的故乡……是那样的遥远而不真实,张良忽然问:“你上辈子,是什么模样?” 怀瑾当然知道他问的上辈子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她张口:“很美。” 不过自己说自己很美,听上去有点奇怪,于是她又重复一遍:“是真的很美,比我现在还要美一点点。” 张良很不给面子的笑了,怀瑾郁闷道:“可惜我不会画画,不然必要画出来让你看看。” 她真的不是骗人啊!她上辈子虽然不是石破天惊李嘉欣,但也绝对能秒杀一票同行,尤其是后来玻尿酸横行的时候。 “姮儿之美,世界上最好的画师都是描绘不出来的。”张良很给面子的笑道,动手给她挽了一个髻,别上一支清雅的钗,然后拉着她出去吃饭了。 不疑好几日没和父亲吃饭了,今天格外黏他,叽里呱啦跟张良说他昨天看了《墨子·小取》,说自己全都看完了。 听着儿子的卖弄,张良就问:“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此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疑瞬间卡壳,怀瑾同情的摸摸儿子脑袋,你跟谁卖弄也不能跟你爹卖弄啊! 不疑小脸憋的通红,张良给他盛了一碗粟米,说:“今天再读一遍,明日我再问你。” 把碗放在他面前,张良又补充一句:“不许问别人,也不许问你阿母。” 怀瑾大笑一声,然后开始吃饭。上午的饮食都比较清淡,一道烧冬瓜、一道韭菜炒肉、一碗鸡蛋汤以及一碗腌藠头,一家三口吃得十分开怀。 “你今天还是去军营吗?”怀瑾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问道:“还是回那么晚吗?” 张良点点头:“这几天忙完就好了,等项庄开始出兵,我就闲了,到时陪你在城父游玩。城外有一片山林,咱们一家人可以去打猎。” 吃完饭,张良就嘱咐阿婉,让她准备一份礼送到韩成府上。 怀瑾不解:“怎么突然给他送礼?” “是送给王后的。”张良说。 韩王后既在此,臣妇理应去拜见,想着便问了一句:“你想过去看看吗?”要是她自己愿意过去,他就不用安排这些。 “不去了吧……”怀瑾想了一下,说:“我从来没见过她,也不知是什么脾性,万一八字不合吵起来怎么办?”她不乐意去奉承韩成的妻子。 “那就不去。”张良颔首,然后嘱咐阿婉把礼又加厚几分。 吃完饭略坐了一会儿,张良便又出门了。 不疑坐在廊下,又翻开那卷《墨子》,准备苦心钻研。怀瑾坐在木廊上,看着下面的中庭发呆。 中庭住的那些人,从前是游侠,如今姑且算是张家的门客吧,有那么两三个人正在练剑。廊下有几个侍女正在观看,怀瑾也看不清她们的神色,不过少女怀春是什么样也不是很难想象。 坐了会儿,有人过来栽花,阿燕带了两个小丫头出去买布了。待到午时,溪边便栽满一片芍药和兰花。溪水流动,鲜花遍布,后院顿时有了活力,不是前几天踏进门见到的陈旧宅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0章 韩王后摆谱遭怒怼 中午时,阿燕拉着一车布料回来,全堆在了库房里。其中有一匹青绿色的绸布,怀瑾十分中意,当下就拿了出来准备制衣服。 阿燕和阿婉的手工都非常巧,可是光凭她们俩,也做不了三个人要穿的夏衣,于是就让阿婉去前面叫了两个绣活好的侍女过来。 一做起衣服来,怀瑾知道自己要忙个两三天了,她喜欢刺绣(喜欢别人绣给她),宽大的袖口处总爱绣几朵被藤蔓围绕着的兰花。 “可是兰花只有枝叶啊。”一个小侍女听完她的要求,顿时为难了,哪有长藤蔓的兰花? 怀瑾笑了一笑:“你只管缝,绣花让阿婉来。” 小侍女唯唯诺诺的低下头。 这两个女孩看上去都只有十六七岁,怀瑾一边描花样一边漫不经心的闲聊:“你们都是城父人吗?” 两个侍女连忙说是,怀瑾又问了她们名字,可她们却说没有名字。 怀瑾奇了:“你们父母没给起名吗?” 其中一个就说:“奴女父母皆是奴隶,奴女一出生也是奴隶,原先在城父的莒商人家伺候。莒商人搬迁时,又把我们卖给奴隶贩子,奴女被一位戴面具的先生买来,然后带到了申徒大人这里。” “你也是?”怀瑾看向另一个,总算明白这批下人的来历了,原来都是韩念买来的。 那侍女也点点头,怀瑾放下笔看着她们,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给你们俩也起个名字吧。” 十多个侍女,阿燕单挑了她们俩,肯定不是蠢笨之人。 皮肤上长了几颗雀斑的就叫雀儿;另一个生了一副笑相,十分讨喜,就被她起名叫笑笑。 两个女孩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跪下来叩谢:“多谢夫人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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