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末,正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山花在这一年中最后绚丽的时刻。 吃饭时,怀瑾和儿子的开心都快溢出来了。快乐总是能影响人的,因为主母和公子心情极佳,侍女们也个个面带笑意。 这日怀瑾早早就睡下,等待着明天的出游。 可第二天,从定陶传来的消息让所有人都炸开——武信君项梁战死定陶。 不管项梁对当今局势如何影响,怀瑾只知,自己的舅舅死了。 项梁的死,恰如丢进湖中的巨大石头,激起万层巨浪。 怀瑾不知道赵国齐国燕国那边是什么情况,但韩成等人是瞬间紧张起来,张良连着三天都没有回家,被留在了韩王宫里急议。 没几天又传来项羽和刘邦的消息,两人都已退兵,一个驻扎在彭城,一个驻扎在砀地。 项庄听闻父亲战死,大男儿在怀瑾面前落了泪,然后便是转交兵权要赶回彭城。 张良本欲阻止他,可怎么拦都拦不住,项庄在深夜带着自己一百多心腹骑快马回了彭城。 怀瑾心情沉重,张良也是思虑重重,在家中闭目沉思许久,他说:“我也要去一趟彭城。” “那韩国这边怎么办?”怀瑾惊讶。 张良道:“这边局势已稳,只需守住都城即可,有原伏韩念在这里,不必忧心。可此次武信君去世,彭城那边必然会乱起来。” “那……你自己去吗?”怀瑾忧心忡忡的问道,可转瞬间她就有了答案:“我跟你一起去。” 可马上又迟疑了,她和张良都走了,不疑怎么办?她哪里放心孩子一个人在这里。 张良在她肩上按了一下:“你留在这里,我年前必然会回来。” 怀瑾心如擂鼓,看张良立即就要换衣服,她突然问:“你去彭城,是为了项家还是为了刘邦?” 张良一顿,随即直言不讳:“为了沛公。” 他没有看怀瑾的眼睛。 “那是我舅舅!”怀瑾说,项家的覆灭,她曾经预想过很多次,可事到临头,她听到项梁去世的那一刻,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哀恸。 她很坚决的站在张良这边,包括他与刘邦的会面她都全力支持,可…… 两人都没有说话,片刻后,怀瑾问:“彭城那边会发生什么?” 她相信张良这几天绝对预想过彭城那边的情形,他是聪明人,不可能什么都猜不到。 张良静静的直视着她,说了几个字:“盱眙,楚怀王。” 楚国势力集团名义上的总裁是楚怀王熊心,但实际上的老大却是项梁,员工也多是项家人。 现在项梁死了,对熊心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可以把项梁留下的队伍收编,成为名副其实的王。那得到实权的熊心,会如何对待项家呢?这个是她没法想到的事情。 “项家下一代中,有项声、项羽、项庄,项家宗亲里,有项襄、项冠、项婴、项悍。这些人凝聚在一起与熊心抗衡,楚国的势力便平均了,但也不会再是诸国中的佼佼者。”张良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按到榻上坐下,耐心道:“于项家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熊心是没有办法撼动项氏根基的,而项家也不再是众矢之的。最有号召力的武信君一死,秦国便不会死盯着楚国,这一次定陶兵败也能让楚国得到喘息。” 怀瑾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忽悠自己,张良见她目光疑惑,又道:“夫人若不信,便再等几日,章邯必然会退兵。” 沉默半晌,她问:“那你去彭城是做什么?” “为了吕臣。”张良说:“吕臣必然不会归顺熊心,与其让别人争取到他,不如我替沛公将他劝服。” 现在刘邦集团和项羽集团还没有矛盾,怀瑾也相信张良必然不会此刻就为了刘邦而对项家出手。 思绪乱了一拍,她还是说:“我跟你一起去彭城,我去……吊唁舅父。” 凝视她半晌,张良点头:“好,那我把不疑送进宫。” 半夜将不疑送进了宫,第二日天一亮,张良和怀瑾就带上越照等一众随从上了路。 疾行一日,他们追上了项庄的队伍,翌日到达彭城。 城中各处都挂了白幡,哀音不断。 城门守将见到项庄,立即将他们放进去,他们径直到了一座宅邸前。大家都穿着丧服进进出出,怀瑾看到项伯和项羽从里面走出来。 “父亲——”项庄从马上翻了下来,眼泪就掉了出来。 项声一把将他扶住,带他往里走。项伯看到他和张良,勉强笑了一声,然后让侍从拿了白布系在他们胳膊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5章 先入关中者为王 灵堂上一副巨大的棺椁,项梁的尸身被白布遮盖住了,项伯说尸体并不完整,怀瑾一下就涌出了泪意,在灵堂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她的头贴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这些年,项梁属实对她很好,真心爱护她、疼爱她。 旁边传来项庄的哭声,声声不绝于耳。 怀瑾哽咽着,眼泪落在了地上。张良把她扶起来,拉到了一边,后面还有人进来吊唁磕头的人。 项家的女眷都在薛城,主持丧事的是项伯和项声,项氏宗亲们也都到了这里。 见项庄哭得不能自抑,项襄过去拍了拍他,年迈的脸上满是沉痛:“贤侄节哀……”只说了这四个字项襄便泪如雨下,他的小儿子项婴就连忙过来扶他。 “怀王到——”门外有人长念一声,院子里的人纷纷看过去,只见熊心穿着王袍走进来。 他在头上戴了孝巾,明面上给了项梁极大面子。 “怀王不是在盱眙,怎会出现在此?”项伯看到他,径直走上前将路堵住,其他项家人也都站了起来。 怀瑾突然意识到,熊心的到来,让项氏所有人空前的凝结在了一起。 她扭头看着张良,对于这个场面她有些紧张。 “不用担心。”张良扶着她,低声说。 那边楚怀王看着众位项家人,忽面带悲容,拨开项伯扑到堂前,扶着棺椁开始落泪。 “若不是武信君,熊心今日仍在民间受苦,武信君是孤王的恩人,天妒英才,让我楚国失去这样一名将才!”熊心似乎真的悲痛,大哭不止。 项氏宗族现在辈分最大的,是项伯和项襄,其他小辈们似乎已经放下了警惕,但这两个人一直却没放下对熊心的审视。 熊心一径哭着,门外有士兵进来:“齐国的使臣到了城外。” 项伯立即点头:“请——” “慢着!”熊心忽然喝止,渐渐止住哭声:“楚国内政未明,且让使臣们去驿馆等候。” 而后看向张良:“韩申徒好快的脚程,比孤王还先到,不过眼下也先请您去驿馆等候。” 项羽最先沉不住气,把手上的纸钱一砸就站了起来,项伯却飞快把他按下去,对他摇摇头。 怀瑾冷笑一声,站出来:“武信君是我舅父,我与夫君前来吊唁不过略尽孝心,怀王赶我们走是几个意思?” 一直站在熊心身旁的宋义就道:“夫人的夫婿是韩国申徒,女子出嫁从夫,自然也要以夫家为先。您先是韩申徒的夫人,其次才是项家的亲眷。大王要整顿内政,还请韩申徒夫妇暂且先退避。” 怀瑾气急,就想过去反驳,张良却死死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我父亲的灵堂,还轮不到你赶人!”项声冷着脸,对宋义喝道。 项襄便看向熊心,笑意莫测:“怀王口口声声说要整顿内政,不知是何意思?” 熊心负手往回走了两步,站定,然后笑道:“原先武信君掌楚国兵权,如今他已不在,群龙无首,为了大局着想,孤王不得不从盱眙过来。既然少将军和吕臣的两支军队如今都已聚集在彭城,不如暂且将兵符交到孤王这里……” “要是我二哥,你不过是一个牧羊人!”项伯再也忍不得了,破口大骂,冷静全无。他泄愤似的骂了两句,被项襄一个眼神喝止,项伯压抑着怒气,胸膛不住起伏。 项襄年纪最长,此时沉着的问:“军中大半士兵,都是为了武信君而来,多半将领也是项家原先在楚国的旧部,这些人与怀王您似乎并没有什么干系。” 项羽也忍不住了:“敢问怀王,叔父在会稽起事时你在哪里?叔父收服江东时你在哪里?叔父大败秦嘉并义军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项家众人面色不善的看过去,项声在熊心身后看了一圈,忽然觉的有些不对劲。 上柱国陈婴不是在盱眙看着熊心吗?他此刻人在哪里? 见众人怒目而视,熊心不慌不忙的说:“是武信君拥立我为楚怀王,如今他一死,你们便将他的话纷纷抛立在了脑后吗?当初武信君起事时,亲口说要复辟故国,多少人加入义军他们都是为了故去的楚国。孤王是楚怀王的血脉,孤王便是楚国,如今局势不稳,诸卿更该跟孤王君臣一心才是!” “把争权夺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呵呵。”怀瑾冷笑两声:“没有我舅舅,哪里来的楚国?没有他,哪里来的怀王?是我各位舅伯兄弟将楚国开辟到现在的局面,怀王您做了什么,就望着坐享其成?笑话!” 她说得□□直接,熊心顿时有些恼怒。 而项家众人顿时解气,他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只偏生不好直说出来。 “即便少将军将兵权交出,可沛公刘季和韩王成的军队皆从楚军起家,英布这路军也只臣服少将军,怀王何以能掌控?”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良终于开了口。 “只要少将军愿与孤王君臣一心,众人自当伏首。”熊心看着项羽,言之凿凿。 一旁的宋义也急切道:“阿籍,咱们这些人都是一起长大的,不要真为了权势闹反目!大王身上流着王族之血,他才是正统,难道你想做乱臣贼子吗?” 桓楚当即就骂道:“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你若真念着情份,就不会在梁叔灵堂上说这些话了!宋义,你这个小人!” 争执了半天双方都不愿意退让,怀瑾有些不耐烦,也不顾是不是逾礼,继续道:“这是我舅父的葬礼,怀王若真感念他,便请离开。这些国政大事,也该另选日子再议!” “你一内闱妇人,岂有你置辞的地方!”熊心身旁一个宦官模样的人指着她道。 “你最好不要指着我的夫人。”张良忽然笑了一声,不疾不徐的声音柔和又沉静,蕴藏着一种懔人的杀意。 “狗东西对我外甥女客气一点!”项伯目露凶光,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熊心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孤王也想改日再议,可各国使者陆续到了彭城,总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楚国突然纷争不断呐!不然,他们还敢以楚国为尊吗?” “多说无益!”项羽不耐烦道:“今日是我叔父的葬礼,请怀王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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