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嗖嗖的:“跟了侯爷也有一段时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规矩?” 怀瑾点点头怯怯的看着他,又带了点讨好的意思,道:“小人只是好奇,那个人看着好奇怪,那么大一块疙瘩戴着脸上,不会觉得沉吗。” “那是韩念公子,侯爷的朋友。”管家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说完这句就紧紧闭上嘴巴了。吕府的人,嘴巴都很严实。 怀瑾心里反复念着,韩念,这是个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应该不认识的,可是他的眼神……怀瑾摇摇头,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在廊下等着,直到傍晚,里面的窗子才打开。吕不韦亲自将戴面具的男人送出来,一路上是十分客气,到了门口,面具男又看见了怀瑾,道:“这是被秦王赶过来的那个尚书令?” 声音有些奇怪,仿佛是压着嗓子在说话,怀瑾怯生生的站好。吕不韦笑道:“她还算懂事,做事也很周到。” “没想到年纪这么小,有些意外。”韩念道。 吕不韦对管家和怀瑾道:“替我送送韩先生。” 管家和怀瑾答应了一声就跟上了,面韩念的目光一直落在怀瑾身上,而怀瑾和管家都是半低着头。到了吕府门口,外面已经套好了马车,韩念上马车前,突然说:“想起来一件事,有个东西原本要给侯爷的,不过落在驿馆了,这位小兄弟跟着走一趟,把东西取过来,可否?” 管家立即道:“当然可以,赵姮,去吧。” 怀瑾十分诧异,不过恭敬的答应下来,然后就跳上车和马夫坐在了一起。 马车一颠动,怀瑾差点掉下去,马车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她拉住了。怀瑾点头哈腰的笑道:“多谢公子。” “进来。”韩念骤然收回手。 怀瑾心中踌躇了一下,进去跪好,假笑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低着头,只能看见韩念的衣摆,青色的丝质布料上绣着一串兰花。怀瑾闻了一下,韩念身上的味道,是一股浓香,不知是什么香味,有点檀香的味道但又不太像。 就这么恭恭敬敬的跪着,韩念始终没有说话。 怀瑾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该不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吧,被发配到洛阳前,并没有听说吕不韦身边还有这号人。 “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点酥酥麻麻的。 不知为何,韩念的嗓音低沉有磁性,可是她会不自觉的想到另外一个人。那人的声音冷漠时清凉如山中泉水,温柔时像夏天的凉风,与眼前这个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那个人身上,还带着纯净的淡雅兰花香。 怀瑾低着头,笑道:“能像公子的朋友,是小人的福气。” 又是一阵沉默,韩念又道:“抬起头。” 怀瑾闻言,顺从的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青铜面具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连眼型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黑白分明的眼瞳。 韩念说:“你叫什么名字?” 怀瑾道:“小人叫赵姮。” “哪个姮?” 怀瑾道:“姮娥的姮。” “姮,也借指月亮。”韩念低吟着,然后道:“你的父母很会取名,不过姮这个字,经常是女名,想必你父母十分疼你,把你做女儿教养。” 韩念定定的看着她,无端端的怀瑾心中有些难受,她说:“这不是小人父母给的名,是小人朋友送给小人的字。” “那你的名是?” 怀瑾恭顺讨好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她笑了一下,那笑看着十分苦涩,她道:“名是父母给的,父母俱亡,从前的名也随着父母一同入土了。” 韩念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怀瑾的眼神却闪躲着,这是一个奴隶该有的眼神,任何人见了都不会有怀疑的吧。 怀瑾心想,他为什么一直这么盯着自己? “公子是洛阳人吗?”怀瑾怯怯的问。 韩念说:“我是韩国人,不过以后应该会在秦国待着,能经常见到你了。” “小人喜不自胜。”怀瑾砰砰磕了三个头,韩念一把抓住她,看上去有点生气,怀瑾不知所措,韩念说:“我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奴隶……” 怀瑾还来不及思考,韩念说:“我说了,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我不希望看到这么一张脸在我面前卑躬屈膝。” “是。”怀瑾直起腰杆,看来她是真的很像韩念的朋友,那位朋友也一定对他很重要。难怪今天第一次见到,他会有那样的眼神。想到这层,怀瑾胆子也就变得大起来,问道:“公子的朋友应当也是小人这个岁数吧?不知如今在何处呢?” 应该结局不是很好,不然不会是那个眼神。 果然,韩念说:“跟你差不了多少吧,经过一场变故,我失去了他的消息,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他。” 怀瑾点点头:“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您会寻到您的朋友的。” “是,我很感激老天。”韩念说。 怀瑾有些想打听他和吕不韦的关系,然而不知从何处问起,这个人的底细并不清楚,万一说了什么话暴露自己就不好了。不过想到他是韩国人,怀瑾忍不住问道:“公子是韩国人,可知道韩国的张相国吗?” “你还知道张相国?是去过韩国吗?” “没有去过,不过小人从前跟随李斯大人时,常听他夸赞张相国之子张良公子。”怀瑾小小扯了一个谎,她道:“听闻张良公子自小聪慧,见识不凡,是少年天才。” 不知是不是怀瑾的错觉,总觉得韩念的面具下,在看着她微笑。只敢匆匆看一眼他的眼睛,怀瑾就微微低头,错开目光。 韩念道:“张良……只是一个普通人,种种传闻,都是外界的揣测而已。说起少年天才,莫过于秦国的甘罗和赵国的六公子,少年时再如何盛名,现在不也都被世人遗忘了吗?能够记得他们的,大概也只有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了。” 听完前面那句,后面的话全被她忽略了。不是的,怀瑾内心反驳,张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而不是自己和甘罗那样,占了穿越的便宜。 还想再问,马车突然停了,外面车夫说:“到了。” 怀瑾就跟着韩念下车,是在洛阳最繁华的一所驿馆,跟着韩念到了二楼的一间房,韩念只是让她在外面等着,进屋了一会,出来时拿了一盆兰花。 把花塞到怀瑾手里,韩念说:“帮我把这盆花带给侯爷吧。” 怀瑾有些错愕,跑这么大老远,就为了一盆花?然而她面上无比恭敬的回答:“是。” 转身就准备下楼,韩念忽在后面叫道:“这是我在洛阳暂时落脚的地方,你可以经常来找我玩,姮儿。” 怀瑾脚步顿住,回头看向他,韩念的眼神透亮,神色难辨,怀瑾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快。她顶着不舒服,笑着一字一句道:“小人的名字叫赵姮。” 除了那个人,她不喜欢别人这么叫自己。 怀瑾转身就走,身后韩念也没有再叫她,回去把兰花转交给吕不韦,吕不韦将兰花放在院子里养起来,吩咐怀瑾每日照看。 怀瑾暗地里想方设法打听了一下韩念,得知这个人是从韩国来的一个商人,吕不韦刚迁到洛阳时认识的,吕不韦很器重他。 但怀瑾目前没有发现韩念的任何过人之处,而吕不韦不会平白抬举谁的。 多的也打听不出来了,太露痕迹就会有危险。 在吕府打杂的日子,好像也过得挺快的,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冬天,她依然跟在吕不韦身边端茶倒水,在她有意无意的宣传之下,府里的门客下人们都以为,她已成了吕不韦的心腹,因为吕不韦去哪里都带着她。 甚至,在开小会的时候,也会让她在一旁伺候着。 其中与韩念见面的次数就多起来,韩念似乎对她以前的事情很感兴趣,追问过几次,怀瑾想办法把这事岔过去之后,韩念就再也不问了。只是偶尔给她送点吃食或者包个红包之类的,落在旁人眼里,韩念就是对她亲眼有加。 连吕不韦也好奇追问过,但韩念只是说,她像自己的一个朋友,这个话题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怀瑾从吕不韦这里听来的比较重要的消息,大概就是吕不韦想将自己手中那两支军队召到洛阳来,简而言之,就是有要造反的苗头。 怀瑾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真是太高兴了,她这次来就是想逼吕不韦造反的,谁知道人家自己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一日中午,吕不韦的儿子吕丛荣和他的心腹将军熊零回来了,吕丛荣和熊零都是秦国的武将,这两人分别掌管着两支队伍。吕丛荣和熊零一回来,吕不韦就召集人手开会了,这次没有让任何人在旁边伺候着。 怀瑾注意到,这次会议的人全是武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卧薪尝胆 会客厅的门从中午关到晚上,怀瑾晚上吃饭时,在厨房的泔水桶里扔了一个摔碎的杯子,把吕府的消息传了出去。瓷器里面上面她用了特殊的记号来记事,只要拿给甘罗一看,咸阳那边的人就会明白上面的意思。 深夜,会客厅里的人散了,怀瑾端着热好的饭菜送到吕不韦房间。见吕不韦坐在桌边,一副深思的模样,怀瑾把饭菜摆好,道:“事情再如何忙,侯爷也要把饭吃好,身子好了,事情才能办好。” 吕不韦对她的叮嘱已经很习以为常了,他露出疲态,叹道:“真是觉得自己老了,许多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怀瑾小心翼翼的在旁问道:“大人指何事?”说完她猛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请罪道:“小人多嘴了,侯爷赎罪。” “你也是小孩子心直口快,无碍。”吕不韦叹道:“现在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什么事都喜欢用武力解决,实在是劝不住啊。” 怀瑾一听,猜测了些许缘由。 大概是见吕不韦被嬴政一再弹劾压制,手底下的人都怒了,但是吕不韦并不想反,被赶鸭子上架了。怀瑾心想,吕不韦再怎么厉害,如今也老了。 在旁边伺候着吕不韦吃了几口饭,吕不韦就摆摆手说自己吃不了了,怀瑾只好把菜全都撤了下去。再回去时,吕不韦已经躺下了,怀瑾从架子上取下一件狐裘盖在了吕不韦身上,悄悄退了出去。 刚出门,吕丛荣就来了,见怀瑾正在轻手轻脚的关门,他道:“父亲是睡下了?” “是。”怀瑾看了他一眼,吕丛荣是吕不韦的长子,和吕丛武长相完全不一样。眼前这个中年人,眉宇中满是杀气。 吕丛荣是完全没有把怀瑾看在眼里,点了点头就离去了,怀瑾都怀疑他看自己是不是跟看小猫小狗一样的。 刚刚听吕不韦那声叹息,他似乎终于要反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马上就要回到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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