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爱弯弯绕绕打哑谜这一套!——因为可能听不懂言外之意、话外之音。 张良开口便直奔主题:“雁门、云中、九原郡及以西,有蒙将军率十万大军戍守,又有建忠侯率精骑游走草原,即便东胡野心西进,恐亦不敢前往。” “便是代郡和上谷郡此地一带,有武宁候率三万大军御守,东胡亦有所忌惮。” 何况此地还有三万青壮役夫,即便手无寸铁,光投掷石块也能投死一片人。 张良揭晓答案:“因此相比此处,良以为,东胡若欲南下,更可能走渔阳、辽西一带。甚至辽东,也未必不可能遭遇侵扰。” 即使草原上东胡独大,甚至为壮己方士气,也不过说上一句:控弦十余万。 若是仅为劫掠财富人口,便要衡量是否划算。 有数万士卒御守的代地,自然不如不加设防的辽西、辽东来得划算。 十二岁的韩信身长虽有所增高,然身长亦不过才不足七尺(161.7cm),比周邈矮了三寸有余。 然上一趟勘探时,献计灭东胡数百人,已是初露峥嵘。 此时便不再仅是仙使座下童子了,眼下商议也有他说话的份儿。 且角度犀利新锐,总能一针见血: “然眼下又不同于先前出游西域时,遇见的月氏与乌孙之流。” “虽都听闻过大秦仙使之名,但此次出行却是驭使钢铁神兽,远远看见便足以震慑不轨之心。” 这次没有三千精骑护卫,若是弃了钢铁神兽,仙使只身前往东胡王庭。那就真可能成了入虎口的羊,打狗的肉包子。 就算有可能炸了东胡王庭后,又侥幸全身而退,也不值得冒这险。 获益与风险全不对等。 区区东胡,与手握神器、身藏神通的仙使相比,何德何能? 韩信:“再说,东胡或许不知细节,但也已明白:月氏与乌孙灭亡,是在仙使做客其王庭之后的事。” “因此,故技重施,已无可能。” 说完,专门看一眼仙使。 周邈一本正经,若无其事。 韩信这才又道:“另外,先前月氏和乌孙敢起贪心,是因为只曾耳闻仙使之名,不曾亲眼见过仙踪,更不曾见过山岳般威武的钢铁神兽。” 韩信说到这里,李左车就意识到他之前的计谋,确不可行。 韩信果然接着道:“今有钢铁神兽在此,数里之外就能窥见威严本相,东胡骑兵但凡见到,便会一时望而却步。” “因此,以身怀仙使赐福的大量粮布的役夫为诱饵,而后三面包抄一举歼灭,亦不太可行。” 只因此计讲究出其不备,速战速决。 “除非将钢铁神兽隐匿起来。但那样便耽搁了长城工期,因为谁都不知道,东胡大军何时前来。” 诶? 周邈听到这里,陡然发现:“既然东胡大军因钢铁神兽威武,而不敢近前,那我们不就不用……” 话说到一半,在众人唰唰望过来的目光之中,周邈就自我捂嘴了。 好吧,他又天真了! 初时不敢近前劫掠役夫,但时日一久,或者几经试探,发现神兽不会杀敌的事实,之后照样劫掠。 或者还想把神兽也都一起劫走! 公元前的古人确实见识少些,但并不意味着胆子小。反而因丛林法则更严酷,而更加胆大。 弑神分食,都不无可能。 更别说如今的东胡,本就野蛮,又正逢野心膨胀。 而且即便一时不敢来劫掠役夫,边境普通黔首聚居的村落,也将深受东胡之害。 “还是那句话,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即便到时长城建起来,若东胡野心不减,举大军强攻一处关隘,也未必不能攻破防御。” 长城只能防御蚊蝇似的小股侵扰,若是大军进攻关隘,也有攻破之日。就像以明长城之坚固,不也没防住清军 入关? 张良颔首:“正如仙使之言,大秦与东胡必有一战。” “这一战,宜当在长城未修建完毕之前,便决出胜负来。” 一则时机正好,眼下东胡人野心膨胀,正是轻敌莽撞之时。 二则长城修建完成后,秦兵再想出关,深入草原击灭东胡,阻力就要大增了。 朝堂上有主战之臣,也有抨击穷兵黩武者。 张良:“否则来日,恐会拖延战机,遗留后患。” 此时的东胡之势,岂不正像有了冒顿的全盛时期的匈奴? 周邈直接幻视了。 “今朝不将东胡打残打散,便会放任其成长,将后患遗留给二世、三世。” 争取把隐患消灭在始皇陛下一世。 就算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总能为后人延缓草原危机的到来。 不然就跟汉初一样,刚开国就被草原危机笼罩。 “既然东胡必须打,那还请诸位多出良策。” 始皇陛下既给了他调兵的虎符,或许便已有所预料,那他随机应变不就是遵旨行事吗! 谋圣张良,兵仙韩信,霸王项籍,汉初三大名将之英布,附赠一个广武君李左车。 这样豪华的阵容,与东胡一战,胜算总有的吧? “张良有一计……” “臣亦有一法……” 这一场献策商议,从晡时到日入。 定计之后又有多番部署,又过黄昏,人定时分方散。 【……是日,良、信、籍、布与左车,聚议帐中,定计东胡。 明日,左车佯叛,投东胡。】 ……
第128章 东胡王:收复故土,夺回盐场 北出代郡后往东,上谷郡与渔阳郡交界带以北。 大秦境外草原上,濡水弯道回环河段。 岸边草原上,东胡大营。 “……昔年秦遣王翦攻赵,赵王派某大父与司马尚抵御。秦行反间计,以巨额金钱贿赂彼时宠臣郭开,诬陷某大父与司马尚欲反叛。” 李左车追忆旧恨,是声声难平,字字愤恨! “因为此等卑鄙毒计,赵王方才使赵葱及颜聚,以代替某大父,又派人秘密逮捕并斩杀!” 当然在此之后,不过三个月时间,王翦便乘势急攻赵国,大败赵葱并杀之,俘虏赵王迁和颜聚,终灭赵国。 因果报应,也是畅快! “某大父曾为赵之北疆良将,常驻代郡、雁门郡,防备匈奴。后又为大将军,迎击秦军于宜安,大败秦军,杀秦将桓齮①。 因功被封为武安君,此后三年,更与秦军多番交战,某大父亦皆多番击退,南拒秦军至韩魏之界。” 当然,驻守北疆之时,不止匈奴,东胡同样是他大父李牧的手下败将。 “无论是某大父与秦宿有仇怨,还是某大父乃为秦所害,某李氏一族与秦国,都无法共存!” 若果真如此,始皇帝陛下又怎会封他为侯? 即便陛下因曾质于赵的旧事,不封赵王室后裔,也可效仿故燕,寻一黔首平民封侯。 心中思绪无人窥得,只是李左车神态倒愈发愤恨: “嬴政封某为侯——尚且不为列侯,不过是没有封邑的伦侯。不过是在天下人面前做戏,以彰显其气度胸襟而已!” 再则,即使始皇帝确实为表胸襟,才封他一介敌将之孙为侯, 那么敢让他领兵三万,放归雁门代地一带,这之中对他的信重,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作假的了。 只因稍有不慎,那么今日的李左车便不是佯装反叛,而是已然成为事实了。 始皇帝气度,的确令人钦佩。 李左车面上的愤恨却是无比真实,说到了激动处,已是脸红脖子粗,怒目圆睁! “况那冯毋择,仗着宠信与家世,对某呼来喝去,轻视鄙夷太甚!” 宠信 且不说,毕竟谁有仙使宠信之深?仙使况且仁厚谦逊,谁人能宠信超仙使,并因此而嚣张跋扈? 再说武信侯冯毋择的家世,虽与御史大夫冯劫、典客冯去疾同姓,但并无近亲血缘。不过是同姓,如今同朝为官,论为同族同宗。 自然也不曾对他呼来喝去,轻视鄙夷,几番接触试探,也已有默契——各司其职,协同奋进。 嘴上却是控诉不停:“秦之君臣辱我慢我!某如何还能待得下去?于是北出秦地,往东来寻东胡王投奔。” “还望东胡王收留,此后但凭驱使!” 李左车说完,向东胡王躬身行礼,以示臣服。 李左车依计北出代地之后,便往东行来。 果如预料,东胡大军欲要南下,没有往西去,也不曾经代地。而是直奔着渔阳、辽西一带而去。 他在濡水源头上游段,便遇上一支前往会合的东胡某部落军,表明了叛秦投东胡之意。 就跟着一路来到此处,在此时站在东胡王面前。 正等东胡王接受效忠。 东胡王及宠爱的太子,以及联盟的诸部落首领数名,皆在此间。 “李将军尽管放心留下!”披发留须、潦草粗犷的东胡王,开口之时声音炸耳。 “晚上本王在王帐设宴欢迎李将军。现在李将军就先去歇息歇息吧!” 东胡王说着,当即大声呼喝:“来人!给李将军引路,安排营帐让李将军歇息!” 有东胡侍从闻声上前:“请李将军,随奴前往。” “多谢王体恤!”李左车言语间称呼改变,又向东胡王行礼告退:“某这边告退了。” 然后依言跟着人走开。 也没询问他带来的三万士卒的安顿之事,显然是把一切都放心交付给东胡王了。 果真是单凭驱使的姿态,投奔之意至诚。 只在经过跟随叛逃的三万秦军之时,与阵中前列的一个年轻郎君对视一眼。 却又像是视线在无意之间,轻轻扫过。 而那年轻郎君,不是大秦仙使座下童子的项籍,又是何人! 只不过眼下项籍作寻常秦卒穿戴。 除了少年人本应更加昂 扬的神态,便再无任何独特出众之处。 …… “诸位认为,这李左车叛秦来投,是否可信?” 等到李左车的身影远去,东胡王收回目光,开口询问道。 因受宠常伴身侧的东胡太子,神情骄傲,眉目睥睨,闻言神态轻佻道:“有何不可信?” “难道李左车是假?还是带来的三万秦军是假?” “三万秦军步卒是不少,但他们后方没有粮草,深入草原已无后路,还能在十万东胡勇士包围中,做出什么不成?” “况且他大父李牧及李氏一族,与秦国的仇怨同样不作假。” “那还有何不可信?” 太子之言,其实说出了在场大多数部落首领的想法。 因为见识深浅、信息流通的差别,别说和后来人比,就是眼下的中原人相比阴谋诡计、道貌岸然这一套,言行也更加趋于原始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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