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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马上从他旁边走开！’香农模仿着小格兰杰愤愤不平的语气。“那个时候我还没做变性手术。”她对德拉科补充解释了一下，“告诉你，她连那个男孩个头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呢。”她转头继续弄那个干酪拼盘，大笑着深情地摇摇头，“永远忍受不了霸凌，我们的小赫敏。” 德拉科感觉就好像香农突然用小叉子刺了他一下，内脏一阵剧痛。内疚，后悔，厌弃，还有最糟糕的是那种现实感。他算什么东西，站在一个麻瓜女人的厨房里，吃她的饭，喝她的酒，享受她的友爱，还认为格兰杰令人陶醉，假装自己不是一个卑鄙无耻又偏执的恶霸？他有什么资格忘记自己曾经一有机会就施加在她身上的残忍？他凭什么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在和朋友们度过一个普通的夜晚呢？ 他也没有错过格兰杰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投向他的目光。他当然看到了。但他只是盯着香农的后脑勺，拒绝与她对视。因为他不但是个恶霸，还是个懦夫。 托马斯进来了，他洪亮的声音把德拉科从自怨自艾的阴霾中震了回来。 “哦，我喜欢这个故事。大力鼠「1」赫敏和操场斗殴，”他说着走到德拉科身边，给他的酒杯里添满了酒。德拉科喃喃地说了声谢谢，连着喝了好几口。 香农侧过脸，带着赞赏的微笑继续说：“那男孩就是不肯罢休。我当时都等着挨揍了，然后我就看见她冲过去，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德拉科瞥了格兰杰一眼，这会儿她看起来有点不安，目光在香农和地板之间打着转。 “当然啦，那个大块头动都没动。她就这么点个头。”香农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几厘米，“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白痴还想回来踢我，接着赫敏尖叫着‘不！’，她一甩手臂，那孩子就飞了起来。” 格兰杰跟他四目相对，在他的注视下，身体不安地晃了晃。“他绝对飞了有三十英尺。”香农继续说，对这个故事里的奇怪之处浑然不觉。“撞翻了栅栏，直接摔到了水池里。” 朋友们都在哈哈大笑，德拉科紧紧地盯着格兰杰。她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几乎是在乞求他的理解。 他也确实能理解。他太清楚魔力在胸口积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那么坚实的力量，你几乎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然后，它从你的体内迸发出来，顺着你的手臂从你的指尖流出，感觉就像是要把你的手也卷下来——让你精疲力竭，头晕目眩，满心希望的只是自己没有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太容易想象出一个小小的格兰杰，为了维护朋友，不小心在一个麻瓜恶霸面前释放了魔法。她当时一定吓坏了。他不敢想象，如果她对这些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的话，生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格兰杰避开了他的目光，望向香农伸给她的手，握住了它。她小声嘟囔道，“我总不能让他伤到你。” “我知道，宝贝。”香农捏了捏她的手，然后继续摆弄拼盘。“那天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大家听说了这件事，他们就都不理我了。直到你去上学——”香农突然吃痛地咒骂了一声。 她在用的那把银色小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方，滑到格兰杰的鞋子边停住了。刀尖上沾着一道细细的血痕，香农晃了晃被割伤的手指，几滴鲜红的血珠溅到了格兰杰脚边的地板上，没有人注意到。香农抓起一条毛巾，托马斯冲向她，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刻格兰杰空洞的双眼，注意到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注意到她的脸因为记忆中的痛苦而扭曲着，那么狰狞，几乎要乞求死神带走她，注意到她抓住自己的左手臂，双膝跪在了地上。 但德拉科看到了。他穿过厨房，在她倒在地上之前把她抱了起来。他抓住她的胳膊，半抱着她，倒退着走出房间。她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肩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他用一只手搂住她，推开后门，把她放在门廊的最下面一级台阶上，在她面前蹲下。 “呼吸，格兰杰，”他说，努力地试图保持声音平稳。她的目光涣散着，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手固定住。“你得呼吸，格兰杰。跟我一起呼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紧闭着双眼，张开嘴巴哽咽地吸了口气。 “很好，就是这样。加油，跟我一起呼气。”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椎上，小心翼翼地慢慢排空肺里的空气，希望她也能照做。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脸颊上有着深深的泪痕，在门廊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喉咙下，用手指敲了两下。“现在吐一口气出来。” 他一直在说她憋着的那口呼吸，但当她终于蜷缩起身体，把脑袋靠在膝盖上开始抽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还有那么多话也憋在心里。 *** 赫敏意识到有一双有力的手臂环抱着她。温暖的手安抚着她的背和手臂，熟悉的香味包围了她。是肉桂和丁香吗？一丝木烟味。松香。她愉快地呼吸了好几口。她把紧闭的双眼贴在膝盖上，视线模糊不清的，她的手也用力地攥着一团柔软的布料，颤抖不已。 她先是松开了紧紧攥住的手，慢慢地伸展手指。那双安抚她的手有所察觉，停止了动作。她立刻怀念起那感觉来了。她想再次抓紧那团布料，让那双手回来。但是她弯曲的脊柱开始抗议，她只好慢慢地抬起身子。她擦了擦鼻子和眼睛，然后抬起了目光。 “哦，该死。”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说了出来。她都还没有意识到，蹲在她面前的当然是德拉科·马尔福。而注视着她的，当然是那双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就像那天晚上她倒在他们家客厅的地板上时，他看向她的那般绝望无助。 “对不起。”迟来的羞愧和屈辱开始向她席卷而来，她胆怯地说。 他似乎意识到她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我也会有。” 她抬起头，但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不知看向何处。她很想调侃一句：记忆重现？惊恐发作？噩梦？还是三者都有呢？但他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她就忍住了没问。就当是三者都有吧。 她再次擦了擦眼睛，看到手指沾上了黑色，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快速地施了一个无杖的清理一新咒。与其让睫毛膏弄得整张脸都脏兮兮的，还不如把妆都卸了。但她还是觉得脸上浮肿得厉害。当马尔福一只手抚上她脸颊的时候，她几乎本能地想要往后退。但他用拇指轻轻地扫过她的脸，她立刻因为清凉咒带来的舒爽而放松下来。 他缓缓地放下手。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谢谢。” 他的拇指掠过她的下巴下面一个小小的疤痕，停顿了一下。他的手指在她的皮肤上抽动了一下，将她的脑袋微微地抬了起来。她仿佛能感知到他目光的重量。 那把小刀没有割伤她，但噩梦却总是以同样的方式结束：快速的抽搐，灼热的伤痕，她鲜红的肮脏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面前的地毯。她吞咽了一下，他在她喉咙滚动的时候把手收了回来。 “格兰杰。”他的声音紧张而嘶哑，“那天晚上——我——我很抱歉——” “求你，别说了。”她说着，再次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那不是你的错。” “我应该——天啊，我真希望我——” “别说了！”她本来不想这么大声的。她再次与他对视，握住他的手。“我不怪你。你为我们争取了逃命的时间，我们逃出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她捏了捏他的手再松开，心里祈祷着他不要再坚持道歉了。贝拉特里克斯折磨她的时候他脸上惊恐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她真的不忍心再听他诉说内心的想法了。 谢天谢地，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后退了几步，给她留出了一些空间。她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摇了摇头，然后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转身走向后门，听到他跟着她走上了门廊的台阶。 “嘿，真对不起。你还好吗？”他们一走进厨房香农就问道。她的手指上缠着绷带，血已经止住了。 “当然啦，没事的。”赫敏努力沉稳地回答。 “就差两秒你们就能看见格兰杰吐在地板上了。”香农看起来并不相信她的话，马尔福赶忙补充道。 “啊，考虑得真是周到，伙计。”托马斯拍了拍马尔福的肩膀。 “好吧，真高兴你没事，吃的已经弄好了。”香农有点虚弱地微笑着，“我保证我没把血流在里头。” “是啊，我没事。”赫敏拿起一个托盘，想要表现得积极一点。他们把食物和酒都拿去了客厅。 赫敏很努力地想要融入朋友们的谈话，试图忽略那个在脑海中回荡的狂笑，还有手臂上不断传来的隐隐作痛。她调整了一下袖子，感觉到马尔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尽量不去注意她之前拽住他毛衣后留下的那团皱褶。 香农看上去跟他们一样心不在焉。托马斯一说话，她就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看。赫敏尽力了，她真的尽力了，但她还是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倒第三杯还是第四杯酒。她耸了耸肩，坐回了沙发上。不管怎么样，该来的噩梦总会来的。 *** 她被按在地上，坚硬的大理石让她的膝盖一阵剧痛。粗粝的大手抓住她的脸，把她的脑袋扳起来。“德拉科，仔细看看，靠近点！这是那个泥巴种格兰杰吧！”他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每个毛孔都写着认识她。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无声地哀求。求你了，她绝望地想。求你了，别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别让他们抓住哈利。求你了，别告诉他们那是哈利。 她被掀翻在地上，肺里的空气汹涌而出。她试图喘气，但疼痛就像闪电一样撕裂她的身体，她只能哽咽着，无声地尖叫。血管里有火在烧，头骨里插着刀，骨头一块一块地碎裂，直到内脏被划成碎片。有什么东西拽着她的脊柱，然后掰成两半，她能感觉到那根骨头一节一节被弹开来。她的皮肤像是被煮开了，玻璃碎片一样的东西划过她暴露在外的肌肉。 折磨暂告一段落，她在地毯上挣扎着，回答那些她几乎都听不见的问题。疼痛再次侵袭而来，然后又一次。她没有力气动弹了。也许她一动不动，他们就会杀了她。就让他们杀了她吧。就让死神降临吧。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贝拉特里克斯的膝盖压在她的胸口上。她感觉有根肋骨断掉了。她无法呼吸，她要被压碎了。她一睁眼就是那把刀抵在她的胳膊上。她又找寻到了他的目光。求你了，帮帮我，德拉科，她无声地哀求。我们认识。求你了，阻止她。 贝拉特里克斯掐住她的喉咙，她要窒息了。刀子割在她的下巴上。都结束了，再假装也没用了。她大声朝着他尖叫起来。“求你了，德拉科！德拉科，救救我。”她咽不下去的口水汩汩流出，她知道下一步就是吐血。“求你了，德拉科，我不想死。我不想你看着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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