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瑞亚一眼就认出了他。 1997年的初夏,她曾得到过一份可靠的秘密消息,又有一批食死徒从阿兹卡班监狱成功越狱。不久之后,她曾应邀出席一个魔法部执行法律司主办的酒会,她那时知晓魔法部早已不再是安全之地,只在酒会开始时短暂露面与邀请她的官员寒暄几句就起身离开。但在那场酒会上,瑞亚看到了一位越狱的食死徒在与现场几位年轻的纯血女巫打情骂俏,他就是特拉弗斯。十七年没有改变他的体态和气质,也没有改变他的眼睛。 据瑞亚所知,特拉弗斯本就是一个秉承血统至上信条的纯血统家族,更不用提在这等家族成长又被伏地魔收入麾下不断洗脑的特拉弗斯本人,他是一个极端的血统主义者。极度仇恨麻瓜的食死徒,如果不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缘由,不可能独自踱步在麻瓜聚居区。 瑞亚心里打了一个寒颤,她一时有些惊慌。她想到要回凤凰社求援,又担忧在这短暂的空白期里,特拉弗斯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将是不可预计的无辜流血牺牲。 在瑞亚短暂驻足犹疑的这个空当,特拉弗斯左右看看,大步拐进了一家街侧人气颇旺的酒吧。 对于瑞亚而言,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只又停顿了一瞬,就捏紧了袖子中的魔杖,迈开步子向着街道对面走过去,紧紧盯着特拉弗斯的背影,走进那家酒吧。
第18章 18.困兽 皮卡迪利大街上的这家酒吧风格极为复古,店里的桌椅无序地三五摆放,旧时的路牌、照片和画框随处可见,从吧台、桌椅到地毯、灯光,整体色调都是充满木质香气的暗棕或深红色。纵然是白天,这里也有不少喝酒消遣的人,从往来人气和墙壁粘贴的招牌画看,这似乎在这附近是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连某位著名的摇滚明星都曾经到访。 特拉弗斯一走进店内就走向了内墙边缘的角落,那里离卫生间不远所以总是无人问津。他坐了一只身处最不引人注意地方的高脚凳,面向着吧台的方向,把兜帽压得很低。或许是因为流露出生人勿近的阴冷气质,大多数人都只是防备地瞥他一眼随后快速走开,没有人靠近那张桌子。 随后而来的瑞亚来到吧台随意点了杯姜汁软饮,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脑海里正飞速旋转着。他看起来像是在等人,但与食死徒熟识的人显然不可能在麻瓜酒馆约见,这样看来,也许他在等一个对他的存在一无所知的人? 她正思索着,一杯酒忽然被重重放到她面前,一个醉醺醺的黑发年轻男孩毫不客气地抽出椅子径直坐下来,夸张咧着嘴露出一排洁白牙齿,那不羁的神态竟同西里斯有几分相似,“小姐,我请你喝杯酒。” 瑞亚瞥了依然坐在角落毫无动静的特拉弗斯一眼,微笑婉拒:“谢谢,但是我等人。” 那年轻男子依然毫无要起身的意思,灰色的双眼因为大笑而眯起来,“你的眼睛和头发像我的前女友,但是你要比她更美。” “巧了,你也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瑞亚又向前推了推那杯酒,示意他自己不喝。 他毫不介意地自己举起杯子,一边打量着瑞亚一边小口小口饮着,饮了半杯,“看来不是位普通的朋友,那我们两个之间很有缘分。” “是啊,是啊,”瑞亚一边嘴上敷衍着他,一边在袖子里暗地捻着魔杖看着他的记忆,在不知魔法存在的人面前,这些记忆魔咒都毫无阻碍四行畅通,“但你是不是,嗯…回家还有事情?比如说可能答应了帮祖母搬家?” 那男孩表情从迷茫变得惊讶,但又回归自然,似乎默许了这是他醉酒后的常事。他收起笑容,大口将余下半杯酒一饮而尽,“噢,好像是的。那我该走了,能给我留个地址吗?我写信给你,下次再约。” 瑞亚本想以是外地人不在本地生活的理由直接拒绝他,转念之间,忽然生起了一个似乎可行的想法。 她从背包里那本包装精良的书上撕下一块包装纸,拿起酒单上的短铅笔快速草草写了两行字: 紧急!皮卡迪利大街谷仓酒吧有食死徒出现,请求您帮忙联系魔法部求助。 附:顺便请您帮忙消除这个男孩见到巫师的记忆。感谢! 瑞亚将这张纸叠起来,同时也已经施了无声咒,保证它只能被巫师读到。她把纸条递给他,笑着说:“我能请求你帮我个忙吗?请你帮我把它转交给街对面哈查兹书店的店员,是有着卷曲黑发的那一个,胸牌上的名字是格雷。帮我把它一定带给他,他会留给你我的地址——我们是亲戚。”她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 那男孩一脸茫然的接过纸条,没有再做过多纠缠,想了想,把它放到了衣袋里。“好吧,我会拿给他的。那,下次再见了。” 瑞亚目送着男孩脚步深浅不一地离开酒吧,先向左走了几步,然后才记起自己的临时使命转向身后,向右侧走向哈查兹书店。她心神不宁地喝了口姜汁汽水,内心祈祷,希望那个男巫店员能快速地联系魔法部,如果傲罗们不到场,她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和应对计划。 酒吧里最吵闹的一桌,圆桌边的五六个年轻人正在起身离开,其中一个头发烫剪到极短的姑娘掉了钱包,又在桌旁折腾了一会儿,从椅子下找到后才跟上同伴的步伐走出酒吧。 而特拉弗斯依旧坐定在角落里没有动静,他面前的酒杯丝毫未动。 他们又坐了许久时间,每一秒钟都如同被细丝悬在空中的利剑一般折磨着瑞亚的内心,她不知自己该走该留。在她第几十次克服内心迷茫恐惧要离开的想法时,特拉弗斯忽然起身,摘下了兜帽走向吧台。 他拿了杯酒,然后径直走向了瑞亚的方向。 瑞亚的心跳骤然加速,表面上仍装作无事发生的无辜表情,但内心已经被巨大的波澜攥住包裹住。她拿起姜汁汽水掩饰地喝了一口,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冷汗,汽水瓶子在手中都险些打滑。 “你在等人?” 一个沙哑却十分油滑的声音响起,在瑞亚耳中如同惊雷,特拉弗斯将酒杯放在桌上,一手抽出椅子坐了下来。瑞亚则努力恢复着平静,向他露出一个淡漠的微笑。 “是的。” “是什么没有礼貌的人,让漂亮的小姑娘在这里等这么久。”特拉弗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但他已经双目瞳孔集中在中心,眉毛微微揪起,实际上已经在用无声咒查看瑞亚的记忆。此时唯一值得她庆幸的就是,他的表情说明他并不是摄神取念的高手。 “就是有这么没礼貌的人。”瑞亚脸上淡淡笑了笑。她已经在脑海里为他的咒语封闭了一块她刚刚创作出来的记忆,伦敦西区性情孤僻的麻瓜女孩,大学在读,追求着不可能回头看到自己的音乐剧演员……瑞亚同时还在观察着他周身偶尔浮现的一块块记忆碎片,想要从中探寻他来到这里的缘由,但是又难以看到完整的有用的画面。 他们表面上是陌生人之间随意地搭讪,但实际暗地里,他们已经一攻一防暗流涌动了许多个回合。 特拉弗斯抱着肩膀,向后靠了靠,抬起下巴打量瑞亚,她似乎已经通过了他的记忆检验。 “你和那个你等的人,你们经常约在这里?” “还好吧,”瑞亚暗地里转了转魔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探询特拉弗斯记忆上。“只是最近来了几次,他说这里的啤酒香味独特。” “嗯。”特拉弗斯喉咙里发出敷衍的答应声音,他看起来已经懒得去看瑞亚了,又抬起头看了看吧台。“听说是这样的。” “你也是在等人?”瑞亚试探问他。 特拉弗斯又将目光游移回到瑞亚的脸上,他稍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里有些阴冷、不屑,还有不耐。而就在这时,从他几段无关轻重的记忆里,瑞亚忽然看到了一张她熟悉至极的脸。 马琳麦金农的脸。 她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成为一条窄线,似乎用牙死死咬着嘴唇,她的眉毛依然浓密英气逼人,但她那双碧蓝快活的眼睛再也不能张开了,马琳就那样毫无血色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地躺在特拉弗斯的记忆里。 一种寒冷的颤栗慢慢从瑞亚的胃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她感到痛苦、恐慌又恶心,如坠冰窟。 瑞亚丝毫没有意识到,当她看到马琳的惨死,被这巨大的情绪冲击统治的一瞬间,她根本无意识地封闭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她已完完全全把身份暴露在特拉弗斯面前: 她是一个刚刚伪造了记忆的巫师。 特拉弗斯此时笑了笑,但眼睛里毫无笑意。“对,我在等人。你刚刚说你在等那个没有礼貌的人,不如我陪你一起等?” “谢谢,不必了。”瑞亚兀自强撑着,她怕自己动摇、怕自己软弱,想起身离开特拉弗斯,“我去一下卫生间,您请自便。” 她迅速起身,向卫生间走去,不敢再看特拉弗斯一眼。此时她必须离开这里去求援了。 瑞亚刚刚拐进卫生间的门,还没来得及抽出魔杖幻影移形,就被身后尾随的黑影用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墙上,极大的冲击力使她的肩膀前方一阵剧痛,而她的尖叫被一只粗糙的手堵在了唇边。特拉弗斯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肩膀和下巴,他的手臂力气太大,她越挣扎,越无法呼吸。 她拼命地挣扎着,从他的指缝努力大口呼吸着,用手指向后去用力戳他的脖子和眼睛,但是他游刃有余地轻轻后仰躲开,反而津津有味地看着瑞亚在他怀里做无谓挣扎。 “你是哪边的人呢?魔法部的人?还是邓布利多的人?居然能盯上我的梢?嗯?” 特拉弗斯低沉油腻的声音就在瑞亚头顶,她只觉得厌烦和恶心。 “这时候不想说话了?刚刚不是还在给我看你在麻瓜大学的美好记忆吗?不会是个泥巴种吧,我可不记得魔法部有你这么一个泥巴种。” 他箍着瑞亚下巴的手忽然松了,用长长的指甲轻佻地划了划她的脸,但看似轻佻的动作下了十足的力道,只一下,她的脸上就刮出了一道血痕,而特拉弗斯则嫌弃地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他的指甲。 “真是可惜,你坏了我的事,我今天没能把我要绑架的人带回去。但是我想,给主人带回去一个盯梢还伪造记忆的女巫,他应该会感兴趣的吧?我都有点希望你是邓布利多的人了。” 有血从伤口流进了瑞亚的嘴里,她嘴里一阵腥涩,她干脆将这一口血水吐了出来,故意吐在了特拉弗斯的手背上。 特拉弗斯这一次被激怒了,他嘴里不住咒骂着,左手直接箍住了她的脖子用力收紧,瑞亚逐渐无法呼吸到足够的空气,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开始静止,意识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踢打。此时最里间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有些喝醉了、刚刚补完妆的麻瓜女孩走了出来,抬头看到被特拉弗斯挟持的瑞亚,惊呆在原地,惊恐尖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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