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妙安很喜欢这个舅舅,舅舅威武高壮,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而且,舅舅会抱着她举高高,就像阿玛和玛法一样。 佟妙安一路小跑的,从屋子里跑出去,踩着木板蹬蹬下楼。 在一楼大堂坐着的科尔沁亲王世子,听着脚步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的大侄女儿。 “舅舅,接住岁岁!”佟妙安站在离地面还有五层台阶的地方,就往下跳。 科尔沁亲王世子哈哈大笑,张开胳膊稳稳的接住大侄女儿,抱着她原地转圈。 “喔吼,岁岁像小鸟儿一样起飞咯!”佟妙安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客栈里。 鄂伦岱福晋站在后面,看着他们舅侄俩儿闹腾。 若是佟妙安年纪再小一点儿,科尔沁亲王世子,能将大侄女架在脖子上,他扛着她四处跑。 “额娘,舅舅的力气好大,是巴图鲁!”佟妙安竖起了大拇指。 科尔沁亲王世子大笑出声,他的笑声如鼓如雷,很是豪放。 “妹妹,喝酒吗?”科尔沁亲王世子道。 鄂伦岱福晋摇摇头:“我晚上带着岁岁睡,别让酒气熏了她。” “舅舅鲜花一样娇弱的小郡主哦。那你们母女就喝玫瑰露,听说这东西很养颜。皇上宴请我时,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要要了些这些东西,备着给你们在路上喝。”科尔沁亲王世子相貌粗旷,内心却很细致,待家人极其柔软。 佟妙安的手握成拳头,和科尔沁亲王世子的大手比了比。 舅舅的拳头,一拳能捶塌一堵黄泥墙吧。 “谢谢舅舅。”佟妙安甜声道:“岁岁喜欢喝玫瑰露。” “大哥,多谢了。”鄂伦岱福晋也道。 “你是我妹妹,岁岁是我侄女,我照顾你们是应该的。要是没照顾好你们,尤其是岁岁,回去后阿爸得打我十个鞭子,才能解气。”科尔沁亲王世子开玩笑道。 “妹妹,你真要谢我,就把你养在科尔沁的那对白雕送给我。我肯定好好养它们。打猎时带着它们太威风了,还能帮着巡逻战场。飞的又快又高,箭都射不中它们。”科尔沁亲王世子搓搓手道。 鄂伦岱福晋柳叶般细长的眼睛,斜睨着她的兄长。 科尔沁亲王世子果断闭上嘴,拿着精致的玻璃小瓶,拔开瓶塞,往茶盏里倒了几滴胭脂粉色的玫瑰露,再拎起水壶冲泡开。 玫瑰的馥郁香味,被开水的味道激发后,闻着已令人心情舒畅。
第四十二章 鄂伦岱福晋在草原长大, 日常用度讲究起来,却精细不逊于汉人的那些世家。她能大口吃肉,在尘土泥浆中翻滚;也能穿着最柔软的丝绸, 在茶汤上作画。 科尔沁亲王曾得意夸赞, 他的佛尔果春, 是天生的王女, 尊贵无双。 鄂伦岱福晋看着桌上的茶盏:“这个茶盏,胎瓷不够薄透,用来调玫瑰露,差了点儿美感。” “好妹妹,哥哥知道你讲究。但是, 哥哥实在分不出来, 你那么多套茶具,哪个配哪个。又怕在箱子里翻找着, 弄碎了你的宝贝瓷器们。这是你那个箱子里摆在最上面的茶具,你且将就着,委屈妹妹了,回到科尔沁,哥哥给你送上礼物。”科尔沁亲王世子耐心哄道。 他这妹妹, 在战场上血滋到脸上,都不擦一下的。下了战场,细枝末节的讲究,令人头大,跟供个祖宗似的。 可是, 科尔沁亲王世子乐意宠着这小祖宗。 科尔沁部能在草原上迅速扩张, 有他妹妹一大半的功劳。这样优秀的女子,她就是想要天上的云朵, 科尔沁部落的勇士们,也会争先恐后的想法子,去天上摘满满一筐云朵下来。更别说他这个受益的亲哥哥了。 “居移气,养移体。岁岁,跟着额娘走,额娘教你怎么享受生活。女孩子,不能将就。”鄂伦岱福晋道。 佟妙安看着黑熊一般的舅舅,不大的眼睛,委屈的望向她们娘俩儿。 “舅舅,您也尝尝玫瑰露,香香甜甜的,可好喝了。”佟妙安把面前的一盏玫瑰露,双手捧给科尔沁亲王世子。 科尔沁亲王世子瞬间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儿。 “好好好,岁岁真贴心。来,这个给你拿去玩儿。快跟你额娘去学东西吧,她会的你能学到三成,就足够用一辈子了。”科尔沁亲王世子捧着茶盏,珍惜的喝了一口。 真香,虽然味道娘们儿唧唧的,不如烈酒辣喉咙,但是好喝!这可是大侄女给他端的茶,回到科尔沁,能和兄弟们炫耀一个月。 科尔沁亲王世子随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金饼。 佟妙安接过金饼,手一沉。 实心的! 佟妙安眼睛亮亮了,这一块金饼融了,够给观里弄一个金字匾额了。当然,是涂金箔的那种。 科尔沁亲王世子把佟妙安的表情记在心里,大侄女喜欢黄金,他记下了!科尔沁最不缺的,就是黄金,他们有钱! 佟妙安把金饼往荷包里一装,荷包直往下坠。 “额娘,您等一下,等岁岁先把荷包的绳子系紧了。可不能掉了,会心疼的。”佟妙安低下头,肥嘟嘟的两只小手,灵活的把荷包绳子打了两道死结。一道死结不保险,两个比较安心。 鄂伦岱福晋看着爱财的女儿,无比宝贝着她那小小的荷包。 区区一块金饼,就能让女儿走不动道,这不行。 鄂伦岱福晋暗自思索,等到了科尔沁,她是带岁岁先去看她的金矿,还是宝石矿。 “额娘,好了好了,岁岁来了。”佟妙安迈着小短腿,活泼的跑过去。 主家用的茶具和碗碟等瓷器,单独放在一个大的木箱里。 鄂伦岱福晋臂力强劲的,单手掀开颇有份量的木箱盖子。 茶具打包好,整齐的摆放着。 鄂伦岱福晋每取出一套茶具,就细细和佟妙安讲解着这套茶具适合泡什么茶,哪个季节拿出来更搭配,晴天适宜还是雨天时摆在桌上更好看。 佟妙安认真听着,遇到听不明白的地方,乖巧举手发问。 鄂伦岱福晋偶尔抽查一句,没想到女儿全答上了。 “岁岁好聪明。岁岁记性这样好,为何不喜欢读书?连语句深奥晦涩的道经都能读懂,额娘只说过一遍的话,也能立马记住。读书应当不是难事。”鄂伦岱福晋柔声不解的问道。 佟妙安搓搓自己圆圆的小脸,皱着脸道:“就是不喜欢啊。” 鄂伦岱福晋眸色深沉,她往不妙的地方猜想道:“可是有人用书本恐吓过你。” 佟妙安呆呆的望着鄂伦岱福晋,鄂伦岱福晋的双眸炯炯有神,黑色的眸子,充满了力量感。 “岁岁忘记了。”佟妙安给了个好似没有答案的答案。 鄂伦岱福晋蹲下身,脸颊轻轻贴着女儿的脸颊,用母亲温柔的肢体接触,缓解着女儿不自主产生的紧张。 她极有耐心的说道:“忘记了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事情,岁岁不用想。如何教你学得进去书本知识,是你二叔该苦恼的。额娘的银子,可不是好拿的。” “嘿嘿。额娘,那如果岁岁就是读不好书,二叔是不是要把额娘替岁岁交的束脩,给退回来啊。”佟妙安开朗道。 鄂伦岱福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指刮了刮佟妙安挺翘的鼻梁。 “你舍得吗?”鄂伦岱福晋道。 “二叔教不好我,阿玛会欺负他的。二叔疼岁岁,岁岁保护他,会好好学习,不让他被阿玛欺负。”佟妙安道。 “那就辛苦岁岁小保护神了。”鄂伦岱福晋道。 “不辛苦不辛苦。”佟妙安咧嘴笑着。 “妹妹,菜端上桌了,快来吃饭,别饿着岁岁。咱们岁岁不学无术也没事儿,咱家养的起!我不也不认识几个字嘛。多养几个谋士,是一样的。”科尔沁亲王世子舍不得的小口小口喝着那盏玫瑰露,还是三口就喝完了。 那么小的茶盏,真是不够喝的。嘴唇都没怎么沾湿,杯子就空了。 科尔沁亲王世子不甘心的倒了两大碗烈酒,就着桌上的花生米,哐哐喝完,这才舒爽。 解了酒瘾,他赶紧让下人端来浓茶,仔细漱了漱口,又把他动过的那碟花生米撤下,桌子擦了又擦,确定没有了熏人的酒气,才转过身喊妹妹和侄女过来吃饭。 鄂伦岱福晋一记眼神,锋利的甩向科尔沁亲王世子。 “我什么都没说,岁岁也都没听到!对不对,岁岁?”科尔沁亲王世子向佟妙安挤眉弄眼,手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钱袋子。 佟妙安大声坚定道:“舅舅刚才有说话嘛?” “乖岁岁,不愧是舅舅的大侄女儿,够上道。这金饼不好玩儿,舅舅把它们拿去融成金珠。到时候,随岁岁拿着它们用来射鸟雀还是其他什么,都可以。”科尔沁亲王世子财大气粗道。 佟妙安惊诧的捂住嘴巴:“无量天尊,祖师爷您什么都没听到。浪费金钱不可取,罪过罪过。” 佟妙安的嘀咕声,科尔沁亲王世子离得远,没有听到。 鄂伦岱福晋纵容女儿的财迷行为,她的女儿要足够聪明,足够有能力保护自己,以及有一道不可退让的底线。至于其他的,她的女儿无需成长的很规矩,成为典型的世家贵女形象。 规矩是上层人对下层人的束缚。 她的女儿,没有人能对她用这层束缚。 简陋的木桌,铺了一层华贵厚实的布料,精致的餐具和美味的饭菜,摆放在桌布上,仿若这不是偏僻的城外客栈,而是豪华酒楼包厢。 鄂伦岱福晋过来时,重新带了一套茶具。 她将茶具摆好,用水洗过后,一一摆好,动作优雅的拿过玫瑰露,重新冲泡。 一人一盏。 科尔沁亲王世子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他受宠若惊。 “哥哥,你看这副茶具配玫瑰露如何?”鄂伦岱福晋端起茶盏。 薄透的白胎瓷,透过光,能从外看到茶盏里胭脂粉色的玫瑰露。 茶盏外壁,一圈玫红色的玫瑰花藤图案,里外呼应。 一眼看去,美不胜收。 “啊?还要赏一番?妹妹,你再给我倒一盏吧。我已经喝完了。”科尔沁亲王世子气弱的将茶盏杯口倒过来,一滴水不剩。 “岁岁,别学舅舅牛嚼牡丹啊!”科尔沁亲王世子不忘把自己当反面教材,实时教育大侄女。 鄂伦岱福晋神情冷艳不易靠近,行为却不是如此傲慢。 或者说,她的傲慢从不对自己的亲人。 接过科尔沁亲王世子手中的茶盏,手指轻点装着玫瑰露的玻璃瓶,五滴玫瑰露,半盏温水,这个调兑比例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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