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总是令人畏惧,不敢亲近的。 鄂伦岱福晋看出阿娜日的紧张,道:“那我让人送你回去。不瞒你说,岁岁刚学骑马,我很担心她,得亲眼看看。难免不能招待好你。等过几日,姑姑在邀请您来做客。” “不许拒绝。我是你的姑姑,不是会吃人的狼。”鄂伦岱福晋开玩笑道。 阿娜日的紧张,被鄂伦岱福晋的玩笑缓解许多。 她温顺一笑:“听姑姑的。侄女不打扰姑姑看望表妹了,阿娜日告退。” “乌秋,你送多罗格格回去。”鄂伦岱福晋道。 阿娜日认出了乌秋,她眼露惊喜和感激。 乌秋向阿娜日点点头:“格格,请。” 阿娜日出了帐篷后,纠结了一路,想问其其格被送回家后,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昨晚冒犯小郡主之人,由奴婢押送回去后,被其父鞭打了十鞭。七贝勒请我向格格转述,他今日必带上歉礼和不孝女,向格格来道歉。若无意外的话,可能下午格格就能看到他们来了。”乌秋在快到阿娜日的帐篷时,主动道。 阿娜日听了以后,神情畅快。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够。 只是十鞭子而已。 比起她受到她们的欺辱,还差得远。 可是,其其格终究是受到了惩罚。 “多谢大人。也多谢姑姑。如果没有表妹,和姑姑替我做主,我恐怕还要受其其格的欺负。”阿娜日真诚感谢道。 她这么多年在部落受到的善意,并不是很多。 每一个愿意向她伸出手的人,她都抱着无比诚挚的心感谢他们。 “格格误会了。真正让七贝勒害怕,不敢不登门道歉的原因,是因为您是世子的女儿。是因为亲王是科尔沁第一亲王。您要清楚一件事,您是科尔沁第一亲王的孙女,是下一任科尔沁亲王的女儿。您的身份,尊贵无比。这才是卓礼克图亲王不敢得罪,七贝勒无比害怕的原因。” “而其其格,她是个分不清局势的蠢货。那十个鞭子,只是她要受的苦的开始。格格无需觉得轻饶了她。”乌秋道。 “格格,您到了。奴婢告退。”乌秋干脆利落的转身,她在阿娜日面前并不卑微。 阿娜日望着乌秋的背影陷入思索。 如同乌秋在她面前,不必过于卑微,是因为她是姑姑身边的侍女兼护卫。 而其其格和她的父亲七贝勒,需要惧怕她,是因为她是阿爸的女儿。是因为她的阿爸战功彪炳,并且是亲王世子。是因为她的祖父,是掌控着整个科尔沁的第一亲王。 权利和强大武力,竟如此的炫目迷人。 阿娜日的心脏中,有颗小小的嫩芽在钻出。也许有一天,它会长成参天大树。也有可能,没有长成就枯萎了。 这一切,现在都无从得知未来是如何。 阿娜日明媚笑着,掀开毡子走近她的帐篷。 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帐篷里,却坐着一个女子。 五官美丽,却因为气质哀怨而容貌大打折扣的妇人,看到阿娜日进来,眼泪立马汹涌流出。 “阿娜日,你怎么又出去了?阿母不是叫你不要随意出门吗?外面的人,他们都瞧不起你的。你是女奴生的女儿,你的身份卑下,谁都能欺负打骂你。你就在帐篷里呆着,永永远远的呆着。这样才安全。阿母是你的母亲,不会害你的。”
第六十四章 哭泣的妇人, 被力大的侍女拖出去时,满脸不可置信。 她向来顺从胆小的女儿,居然会把她赶出去, 让她回到自己的帐篷。 她的帐篷怎么能和女儿的相比, 她只是世子不受宠的妾, 女儿却是多罗格格, 是县主爵位。 如果没有这个女儿,她还是一个女奴,根本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可同是女子,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女儿凭什么能比她过的好? “你大胆, 我是格格的阿母!格格只是和我闹脾气, 你们还真敢得罪我?”妇人声厉内荏道。 阿娜日站在帐篷内,和她的生母只有一帘之隔。 “你说, 她是真的疼爱我吗?”阿娜日眼眶通红,却咬紧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不蠢。 她只是太相信她的生母了。 “阿娜日,你个狼心狗肺的不孝女。你今日将我赶出你的帐篷,全草原的人都会唾骂你的不孝。你想攀上世子妃那根高枝是吗?做梦吧!一个女奴的女儿, 世子妃看你一眼都嫌脏。这么多年,她可曾过问过你?还不是我照顾你的。”妇人怒骂道。 她看似柔顺的面庞,疯癫至极。 阿娜日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处烫伤。 是她的生母在她风寒发热时,争抢着端热水来为她擦拭身体, 却将一盆滚烫的热水泼到她身上, 而留下的伤疤。 热水将皮肤烫出一片水泡,惊动世子妃派来医官。是她生母的眼泪, 让她内疚害怕,将医官赶走,不让医官查看她的状况。 如果不是大哥让侍女悄悄给她捎来烫伤药,她身上的烫伤疤痕恐怕不止手臂那一小块。 从前,她只觉得是生母过去受到太多鞭打,吃足了苦头,所以对贵人不敢信任,并且害怕他们靠近。 现在,听着毡帘外中气十足的骂声,她还能不明白吗? 她的生母,从来都不胆小。 眼泪,是生母用来控制她的工具。 一声声女奴的女儿,是生母对她的精神打压,令她无法自尊自爱。 “能称之为本格格的阿母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大清的和硕端敏公主,科尔沁亲王世子的世子妃。”阿娜日眼中的红意褪去,只剩淡漠。 经过昨晚其其格的事情后,阿娜日身边的侍女被全部换了新人。 新调过来的侍女,听到阿娜日的话,精神一振。 “主子您放心歇着,奴婢出去一下,让外面安静些。”侍女道。 “你们做事情何时这般拖拖拉拉的?什么人都能在格格帐前吵闹,打扰格格休息?真是不懂事。速速将人带离,若有下次,必得重罚。”侍女从帐篷里出来,冷着脸教训拉扯妇人的两名侍女。 依着两名侍女的力气,就算她们只有一个人,也能把妇人给拖走。 妇人这些年养尊处优,少了当年干力气活锻炼的力气。何况,她若年轻时候是个壮实的,也不会处处被欺负。 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罢了。 “格格她?”两名侍女有些犹豫。 她们是奴婢,这位夫人再如何也是格格的生母。 如果格格拼了命的要护生母,她们当奴婢的哪怕按规矩做对了事情,也会被责罚。 “世子的孩子们,只有一个母亲,就是世子妃。你们以后再听到有人说僭越的胡话,立即禀告给世子妃,请世子妃派人来责罚。”侍女道。 两名侍女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了。 阿娜日格格终于是想明白了。 谢天谢地,跟着聪明清醒的主子,和跟着糊涂软弱的主子,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下场。万幸万幸,阿娜日格格和以前不同了。 妇人一听到世子妃的名号,立马不敢再喊自己是格格的阿母。 可若不提这层关系,她有有什么身份能在这里大吵大闹。 妇人脸上还挂着泪痕,没有反抗的,被两名侍女拖走了。 世子妃得知消息后,雷厉风行的派去一名从京城随嫁到蒙古的女官,对阿娜日的生母进行训斥。 庶女要长脑子了,她身为嫡母,自当为她扫清障碍。 亲自教导庶女,世子妃没有这样的精力和心思。但是,拨一个女官过去,让女官指点教导庶女一二,倒是不难。 鄂伦岱福晋快步走到女儿的床边,越走近,药油的味道越重。 鄂伦岱福晋心疼的摸摸女儿的小脸:“岁岁,还疼不疼?” 佟妙安一改阿娜日在时的坚强,她哼唧哼唧的扑进鄂伦岱福晋的怀里。 “额娘,岁岁腿火辣辣的,还痛痛。岁岁要额娘抱抱。”佟妙安撒娇道。 嗯,这声音听着,很有活力。 那就是没有事儿了。 鄂伦岱福晋宠溺的抱住女儿,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是不是还要额娘给岁岁唱歌谣听啊?”鄂伦岱福晋道。 佟妙安甜丝丝的笑着:“要啊要啊。额娘唱歌可好听了,岁岁喜欢。” 女儿的要求,当娘的无有不从。 鄂伦岱福晋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唱着草原上的歌谣。 “额娘今天唱的,和以前哄岁岁睡觉时唱的歌,不一样。岁岁更喜欢额娘以前唱的。”佟妙安道。 鄂伦岱福晋愣了愣,旋即眼中笑意满满。 她也更喜欢那些曲儿。 “额娘教岁岁唱,如何?”鄂伦岱福晋道。 佟妙安道:“好呀。额娘师父受小徒一拜。” 佟妙安作怪的在鄂伦岱福晋怀里,拜了拜。 鄂伦岱福晋搂着女儿笑着,她唱一句,佟妙安跟着学唱一句。 时间还久,鄂伦岱福晋先只教佟妙安一段旋律。 佟妙安颇有音乐天赋,学得很快。 “以后额娘睡不着的时候,岁岁也唱着歌谣,哄额娘睡觉。”佟妙安道。 鄂伦岱福晋的心口,好似中了一箭。 那一箭由亲人的爱凝聚而成,从大唐穿过两百多年的时空,来的大清,来到她的面前。 “岁岁,这首歌谣是唐时的曲子,是唐曲唐音。额娘小时候曾在一本乐书上翻到,请了通懂乐理的乐师所学。”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福晋没有说谎,这确实是她上一世学这个曲子的经过。 佟妙安以为是鄂伦岱福晋在蒙古请的乐师,她没有觉得奇怪。 蒙古虽是蒙古族人多,但是也有汉人住在这儿。 哪怕是没有汉人乐师,蒙古亲王的女儿想要学乐谱,还能请不到善乐的大师来? “好,如果以后额娘睡不着,想听这曲子,就请岁岁来给额娘唱。”鄂伦岱福晋看着女儿的眼神,温柔慈爱到如同在看一个稀世珍宝。 岁岁,就是她要守护的稀世珍宝啊。 黄姜擅医术,包扎和推拿这样的基础治疗,鄂伦岱福晋信得过,不用二次查看。 而且,腿上皮肤受了伤,就该躺着静养,减少伤口的摩擦。 “额娘,岁岁明天还能骑马吧!”佟妙安道。 “岁岁想明天继续骑马吗?”鄂伦岱福晋柔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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