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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害怕，却不敢多问，只乖乖点头，“我明白了。” “天色不早，早点回去。”康熙见小家伙满脸写着担忧，摸了摸他脑袋，声音都放柔了。 等胤祺走后，康熙让奶娘把胤禟和胤禌也带下去，这才问宜妃，“你姐姐怎么样？” 宜妃道：“还是一阵清醒，一阵糊涂。”说起姐姐，她心中一阵酸涩。 郭络罗贵人在入宫前有过婚约，但还未成亲，对方便去世了。选秀时，家里便将姐妹的名字一起报上。谁料她们姐妹都被康熙一眼看中，留了牌子。 刚入宫那几年，康熙对郭络罗氏姐妹都十分宠爱，姐姐温柔娴静，妹妹明艳活泼。姐妹俩相处的也一直很好，直到康熙二十二年，姐妹俩先后生下皇子。 那时候，翊坤宫的两位主子简直风光无限。康熙也很高兴，谁料郭贵人的孩子没活到周岁便夭折了。 她悲痛欲绝，大病了一场。 康熙很能体会她的心情，自然要来安慰她。郭贵人披头散发，面容憔悴，见了康熙也只是落泪，口中胡言乱语，说些“为什么她的孩子能活着？”“老天太不公平。”之类的话，康熙一开始还劝她，后来发现她的情绪很不正常，根本听不进劝。 找来太医一看，太医们都说郭贵人得了疯病。 康熙本想立刻把她送出宫去，是宜妃再三恳求，才把郭贵人留下。 康熙于是下令，郭贵人没有自己的命令，不得出屋，也免去所有请安行礼。四格格作为她唯一的女儿，留在身边照顾。 宜妃本想着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慢慢调理，姐姐的病能好。但两年过去了，姐姐还是那样。一阵清醒，一阵就开始说胡话。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连亲生女儿四格格也不认识。 康熙想到为姨母担心的胤祺，想到一直被关在屋中照顾额娘的四格格，叹息一声，“朕去看看。” “万岁爷，您稍等，臣妾让人去通传一声，姐姐好收拾一下。”宜妃忙道。 “人都那样了，还收拾什么？”康熙说着便大步往郭贵人所在的房间去。 宜妃赶紧跟上，在心里祈祷这会儿姐姐是清醒的。 然而他们去的不巧，这会儿郭贵人正犯病，见了康熙都不知道行礼的，四格格硬要把她扶下床，她一把将四格格推开。 康熙忙去护住女儿，他看了眼郭络罗氏疯疯癫癫的样子，转身就走，把四格格也带出房间。 四格格已许久没见过汗阿玛了，有些不知所措，“汗阿玛您别生气，额娘，额娘一会儿就好了。” 康熙看着女儿巴掌大的小脸，心疼不已。这孩子生下来时身体很好，如今也被折磨成这样。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宜妃道：“朕明日便让人通知你们家里人，把她接回盛京去吧。”
第048章 四格格闻言,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抱住康熙的腿，“汗阿玛, 求您了，不要把额娘送出宫。女儿愿意一直照顾她。” 康熙垂眸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儿，弯腰把她扶了起来，“你有你的生活, 你不能一直照顾她。” “不, 不要。”四格格泪如泉涌，“汗阿玛，求您了。额娘会好起来的。” 康熙看向宜妃，“还不叫人来，把四格格带下去。” 宜妃回神，忙让身边伺候的嬷嬷过来把四格格带到别的屋子洗把脸。 “万岁爷, 求您三思, 别送姐姐出宫好不好, 臣妾知道您心疼四格格, 那就不让四格格照顾她，臣妾来照顾。”等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宜妃才轻声跟康熙商量。 康熙看她一眼, “她看到你兴许更难受。你还不明白么？” 宜妃闻言, 心中大痛，也不禁落下泪来。姐姐生的儿子早夭，自己生的胤禟却健康长大, 胤禌也过了周岁。姐姐就算不心生嫉妒, 想起此事，也难免比较, 觉得老天不公。 郭贵人清醒时，也常感叹自己命苦，克夫克子。 劝慰的话宜妃说了不知多少，但郭贵人就是一直走不出来。 “那，那就让别人来照顾她？”宜妃泪眼蒙蒙地望着康熙，“臣妾不去见她。” 康熙哼了一声，“谁愿意照顾她？朕对外一直说她病了，但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若让别人知道她得的是疯病，不用朕开口，老祖宗和太皇太后也不会让她继续留在宫中。” 他正色瞧着宜妃，“到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四格格的额娘是个疯子，你让她如何自处？还有你，你是翊坤宫主位，你姐姐在翊坤宫得了疯病，你们姐妹不和的闲话立刻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类似的闲话宫里已经有了，宜妃就听身边的宫女给她传过。有些人说她和姐姐争宠，姐姐生病了她不请太医，只让四格格在身边照顾。 万岁爷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郭贵人的病情，宜妃也就无法澄清什么。只求姐姐早点好起来，还能回到三年前那样的好日子。 “宜妃，你是个明白人，不为四格格想，也该为老五、老九和老十一他们想想。”康熙道。 宜妃哽咽着跪在地上，“臣妾明白万岁爷的苦心，臣妾遵旨。”别说在宫里，就是在普通人家，像姐姐这样的都会遭人嫌弃，有的送回娘家去，有的甚至不给吃喝，直接饿死。万岁爷能留姐姐在宫里，让她养了两年病，已是开了天恩，宜妃不敢再奢求更多。 康熙见她哭的可怜，把她扶起来，柔声劝道：“兴许她出宫见了父母就能好转了。” 宜妃知道这都是万岁爷安慰人的话，宫里之前有过把妃嫔送出宫的例子，比如先帝爷的废后，以及本朝的几位贵人。这些人要么非常不得宠，要么得了天花之类的恶疾，除了静妃有太皇太后护着，最后还嫁人生子，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外，剩下的都没活两年便撒手人寰。 姐姐当年守了望门寡，族中就已有人说她命硬克夫。如今回去，还不知会招来怎样的风言风语。额娘在家说话没分量，怕是也护不好姐姐。宜妃简直不敢想姐姐回到盛京会面临什么。 康熙看出宜妃的顾虑，轻叹口气，“朕会交代你娘家，莫要苛待她。”他顿了顿又说：“这样，朕派个嬷嬷过去照顾她。”即便郭贵人出宫养病，却仍是他的妃嫔，苛待郭贵人，便是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中。宜妃还在宫里，料想郭络罗家不会这么糊涂。 宜妃闻言，忙又跪下谢恩。 康熙劝完宜妃，又单独见了四格格。 四格格仍在哭，康熙便和她讲道理。“你额娘在宫里住着不舒心，才会得这样的病。离开宫里，见到她的父母亲人，她会过的更好。” “可，可我舍不得额娘。”额娘发疯的时候，四格格也会害怕，甚至羡慕别的兄弟姐妹。但额娘清醒的时候，就会搂着她，跟她道歉。 因此，四格格从来没有怪过额娘。 “你是大孩子了，要懂事。你心疼你额娘，舍不得你额娘，我们也心疼你，你的兄弟姐妹们总是想着你。老祖宗和太后也经常问起你。”康熙道：“你就忍心让这么多人都为你担心吗？” 四格格一怔，自从额娘生病，她就没去给老祖宗和太后请过安了，更没有和兄弟姐妹们一起玩过。 原来大家都惦记着她。 “你额娘出宫后，你就可以和姐妹们一起学习玩耍了，你额娘在外面知道你过的好，也会高兴。说不定慢慢就好了。”康熙哄道：“以后若有机会，朕还能带你回盛京去见她。” 四格格不是爱钻牛角尖儿的性子，想了想，也觉汗阿玛这样的决定没错。于是止住了眼泪。 康熙见四格格如此懂事，心中满意。 是夜，康熙留在翊坤宫，也算安慰宜妃。 事已至此，宜妃没有再哭哭啼啼的，日子还得继续过。待郭贵人清醒一点，宜妃和她说了万岁爷的决定。 郭贵人闻言，只是扯扯嘴角，“终于还是等到这天了。” “姐姐回去好生养病，有阿玛和额娘照顾，会慢慢好起来的。”宜妃道：“兴许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 郭贵人“嗯”了声，“你在宫里也好好的，别和旁人争。” 宜妃点头，她虽要强，却也知道如今的位份就到头了。以郭络罗家的地位，她再受宠也没法和钮祜禄贵妃平起平坐。 除非，皇贵妃当了皇后。 这也是不大可能的事儿，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都早逝，万岁爷有些怕了，大概是不打算再立后。更何况佟家的势力已经够大了，再出个皇后。 万岁爷何等英明，绝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又过两日，胤祺来翊坤宫给额娘请安，问起姨母的病。宜妃便和他说：“姨母要被接回盛京去养病了。” 胤祺闻言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妃母能被接回家去的。不过想想姨母回了盛京能见到家人，也觉不错。 宜妃又叮嘱他，“以后少在老祖宗和你皇玛嬷跟前提起你姨母。” 胤祺点头，“我明白的，不能让老祖宗和皇玛嬷担心。”老祖宗和皇玛嬷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姨母的病既然治不好，他们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 宜妃听他这么说，也没多解释，索性将错就错。 “那四姐姐呢？以后就跟着额娘过吗？”胤祺问。 宜妃颔首，“等你姨母走后，我重新给她收拾间屋子，住得离我近些。”她也知道四格格不容易，亲额娘刚走肯定不适应，她这个做小姨的理当多关心关心她。 胤禟和胤禌闻言忙凑过来，“我们也要和额娘住得近。” 宜妃捏捏胤禌的脸颊，“你就住西里间，跟额娘隔了一道墙，还想怎么近？” “就是，”胤禟把弟弟挤开，“额娘，我也要和额娘住一间屋子。” 宜妃：“……你十弟比你小，都住到慈宁宫给老祖宗尽孝了，你还好意思在这撒娇。” 胤禟：“他才不是去尽孝，是去和五妹妹玩。” 宜妃把俩撒娇的儿子推开，看了眼胤祺，生怕他看到弟弟们撒娇，心里不是滋味儿。 胤祺完全没觉得有什么，还在那里笑眯眯地瞧着。“过了元宵节，九弟也可以每日去慈宁宫跟十弟，五妹玩了。” 宜妃忙纠正，“不是去玩的，是去念书识字的，”她叮嘱胤禟，“你去了可不准闹腾。更不许欺负五格格和十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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