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他看过来,眼里好像即刻有了温度。 “zero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在组织里染上的陋习。”本来已经戒掉了,但后来她不在身边,烟和酒也就愈发频繁地出现在了世界里。 “我会很快戒掉的。” “嗯……” 她拉开他的外套拉链,把脑袋装进去。 里面没有染上烟味,香香的。 “zero……” “怎么了?” 她沉默了一会,轻轻说:“我感觉自己好贪心……” “嗯?”青年停顿了两秒,思索着说道:“贪心吗?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追寻感官上的体验,有的人想要自己的灵魂变得丰满,有的人追求金钱和权力,有人想要达成自己的理想,还有的人,上述的全部都想做到。” “这样的人,被定义为成功的伟大的人。” 降谷零感觉自己正隔着岁月,和自己的小幼驯染对话。 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了合格的大人,而这家伙还在迷茫的青春期,会说一些可爱的傻乎乎的话。 而现在的自己能够容纳她的一切,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无能为力了。 这实在是太好了。 他轻轻抚摸她的后颈,感受着她可爱的颤栗,感觉到心里刚刚在黑暗里等待时滋生的阴暗情绪,平和、缓慢地消失了。 “绘梨想要的是什么,才会让你觉得自己很贪心呢?” 她沉默了一会,哽咽地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抱你去?” 莫名其妙被抱了起来,坐在他的臂弯,感觉世界忽然变得渺小了许多。 她看了看他的眼睛,不说话,闷头把脑袋埋进他的肩膀。 被摸了摸脑袋,听见他轻轻笑。 “小朋友想吃什么呀?” “关东煮。” 在美国吃了关东煮。 味道怪怪的,有点太甜了,夜间的冷空气灌进袖子里,她低下头,小声说自己什么都没找到。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告诉她洛杉矶有一套房子,放在她哥哥的名下,实际上是黑泽阵给她准备的礼物,在进入组织之前,他经常过去住。 洛杉矶。 她和阿阵的一周目……两个人在逃亡的时候,曾经讨论过摧毁组织以后的生活,她那时候满心只想着怎么死掉,随便提了一句洛杉矶。 西部最大的城市,被称作天使之城的地方,好莱坞的所在地,在美国长大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向往这里。 那周目他们没有去。 洛杉矶不会下雪,半山上的空气很好闻,带着植物和泥土的自然香,阿阵给她的房子,漂亮得超乎她的想象。 哥哥虽然是超能力者,但从来没有用自己的能力获取什么资源,神子大人也不曾挥霍过自己的权力,阿阵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会享受的那一个。 如果说成长是瞬间的事,如果说成长痛真的存在。那么长大,就需要很多很多个疼痛的瞬间。 整个房子呈现出一种暗调的氛围,穿过餐厅,自动门打开,是满墙的酒柜和一个半圆形吧台。 台面由一整块翡翠石打磨而成,在底下,藏着一些调酒的用具、一双手套,和一把手枪。 把枪握在手里,闭上眼,好像还能体会到他手指残留的温度。 用枪口抵着喉咙,感觉到一种期待和紧张。 你在那时候抱着什么样子的心情呢?也一样期待着吗? 开枪是一瞬间的事情,飞驰而出的子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死亡也是。 在等待死亡的时候,你有一点点后悔吗? 吃过药以后,心里好痛好痛,好后悔,好舍不得,所以不想死掉了,想要把药从喉咙里抠出来,想活下去,想抱你,想要更多、更多地和你在一起。 这种心情……你有体会到吗? 不会的吧。 阿阵的心这么硬。 不会和她这种胆小鬼一样懦弱的。 ‘砰’地一声,枪响了,里面没有子弹,只是轻轻地杀死了一些灵魂。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枪好久,没有像孩子那样大声嚎哭,而是沉默而又平静地把枪放回原位,站起来,找到了上楼的电梯。 主卧室的屋顶,可以打开看天上的星星,书架上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手链、发卡、弄丢的作业本和小裙子、纸笔橡皮,还有刚刚发育的少女时期,妈妈买的系带小里衣。 变态偷窥狂。 小偷。 坏阿阵。 她抹掉脸上的眼泪,把这些东西胡乱塞回去,黑泽阵从来不向她展露自己的需求,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生理上,他从来不会对她提出任何索求,哪怕睡在一张床上,他甚至可以做到连拥抱都始终保持绅士手。 虚伪的家伙。 坏东西。 明明就喜欢她吧,明明就喜欢得不得了吧,所以死掉的时候,一定也后悔了吧。 一定、一定也写了好多好多的信,里面装着好多好多想要对她说的话吧。 从主卧室的楼梯走下去,是很大很大的一个衣帽间,她快速地打开每一个抽屉,一个又一个,什么都没有找到。 什么也没有。 她站在原地,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从衣柜里抱出来阿阵的衣服,上面有他常用的香水,像是雪境的树,那样的树往往会长得又高又直,冷冷地向上长,高不可攀,从来不屑低头看这个凡俗的世界一眼。 阿阵就是这样的人。 她早知道的。 走回卧室,又走到和卧室连同的书房,书房好大好大,书桌也好大一个,阿阵是父亲为她挑选的手套,延续了很多父亲的习惯,书桌上的陈设和爸爸的书房类似,只不过那张椅子不是高背椅。 走过去,把衣服放在摇椅上,又一个一个开抽屉。 看见了笔和信纸,只不过上面什么也没有,绘梨不信邪地捣鼓了好久,才确认上面没有什么特殊的墨水,也没有装着需要机关才能看见的文字。 打开上锁的保险柜,里面放着一本相册。 拿起来看,全都是她的照片。 把每一张都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照片的背面,依旧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写。 她不相信。 明明知道自己要死掉,明明知道自己会死的人,怎么可能不留下遗书呢? 怎么可能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来呢? 不在这里,一定就在西西里,在西西里的家,他们曾经一起居住过的地方。 这么想着,还是不死心地翻箱倒柜,终于在二楼的起居室里看见了他留下来的一点东西。 戒指。 满墙的白裙子, 一展柜的戒指。 纯白的,梦境一样的国度。 这就是黑泽阵留给她的遗书。 他从来没有说过爱,仿佛这个字眼离他很远很远,遥不可及,但他为此付出生命。 看见了乱世佳人里斯嘉丽穿过的戏服,那是她的少女时期,洁白的颜色,洛可可的风格,天真烂漫,衣柜里的裙子和婚纱,全都带着这样美好的色彩。 但首饰柜里的戒指,却大多都是维多利亚后期的珠宝,在丈夫离世之后的数十年间,女王郁郁寡欢,哀悼珠宝盛行,浪漫沉郁,只有依稀几件象征着幸福的铃兰首饰,被摆在最深处,像是触不可及的远方。 黑泽阵将它们从不同的拍卖会上带回来,直到死亡都没有送出去。 风渐渐停了。 黎明到来,太阳从山脚升起,给这个世界带来金灿灿的光亮,世界逐渐苏醒,降谷零又抽了很多支烟,看见她走出来。 她没有带任何东西,只是手上拿着一条项链。 白玉雕刻着带着翅膀的小天使,黑色珐琅雕刻出精致的纹路,将其环绕起来,精致小巧。 除此之外,上面还多了一枚戒指。 降谷零把目光从戒指上面移开。 “古董项链的锁扣有点复杂,我来帮你戴好不好?” 她沉默了一会,看着他,低头撩起头发,小声对他说谢谢。 降谷零的手颤了颤,低头看,在这几个小时里,她好像长大了很多,眼里少了一些孩童般的天真。 “绘梨?” 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你还好吗?” “我很难过,但是心脏和灵魂都好好的呢。” 少女握紧项链上的戒指。 戒圈雕刻着铃兰花的图案,象征着美好和幸福,父亲最喜欢送她带着铃兰元素的首饰。 “我只是记起了父亲的教导……我在游戏里的父亲。” 那一年她14岁,看见了一个时代最后的余晖。 “爸爸在去世之前告诉我,只要我还记得他,记得他的爱,爸爸就还住在我的心里,一直陪在我身边。” 从这个角度,能够完整地看完一整场日出,她俯瞰着这座城市,想象着银发男人站在这里的场景。 她不会忘记阿阵的爱。 所以……他也会一直住在她的心里,陪在她的身边。 “之前我说我是个贪心的人,zero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因为我想要你们的爱。” “想要哥哥的爱,想要zero的爱,想要悟的爱,想要阿阵的爱,想要爸爸妈妈的爱……想要好多好多的爱。” “很自私吧?明明绘梨的心脏就只有一点点,明明绘梨只有一个,不管是朋友也好家人也好,根本没办法好好照顾你们的心情,却贪婪地想要你们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永远都不离开。” 降谷零看着她。 那些慌张感在一瞬间消失了。 因为不管如何长大,不论如何变化,那个小女孩的灵魂始终坦诚而又直白。 好一会以后,他笑起来。 “我可以把这个当做邀请吗?” “嗯……” 她睫毛颤了颤,握紧项链,语气变得坚定。 “我不想再和你们分开了,一个人都不要。” “如果听完我贪婪的请求,知道我是这样贪心的坏孩子以后,你们还愿意永远永远爱着我的话,还愿意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的话……” 她侧眸看过来,眼睛里盛满了太阳金灿灿的光芒,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如果愿意的话,就请和我一起回家,迎接接下来的每一个新年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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