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话锋一转,清清朗朗的目光看向李斯,“但爱卿有一点倒是说错了,寡人并不欲尽废法家而全用儒家,先前让韩非前去阳武试行新法,正是出于此等考虑,儒法之道,岂非不可并存乎?” 李斯听着这话,心头的最后一丝疑惑也随之解开,欣喜道,“如此说来,王上要儒法合一而治秦国?” 是了,若非如此,坚守“法不阿贵”的韩非,又岂会彻底抛弃他心中之道,心甘情愿为王上筹备儒家新法? 这样想着,他心中便涌起一阵振奋,相较于儒家而言,他更擅长法家之术,如此一来,待大秦一统天下,他自能游刃有余助力君王施行新法。 嬴政叹道,“世间君王最惧何事?国之乱也。徒有仁善不足以治盛世之政,若要以教化为大务,还须用法度而因时制宜。商君之峻法虽已不合时宜,但依法治国之精髓不可抛!寡人欲以儒为皮,以仁政安天下之民;以法为骨,以律令除天下之奸;再济之以老庄之道,以提醒君王莫忘休养生息...”(2) 李斯听得热血沸腾,噗通跪下激动道,“王上圣明!我大秦有王道与霸道并驱而行,待王上一统四海,定能天下治而百姓安,从此万民归心于秦,大秦基业必将既寿永昌!”(3) 嬴政负手望着殿门,欣慰感慨道,“若无仙界小崽为我大秦带来如此多助力,寡人便是想改行这王道,恐怕也难于登天啊...” 说到这里,君王却倏地停下话头,朝殿外看去,喃喃道,“寡人似乎听见吾儿明赫的声音...” 李斯竖耳听了听,正要开口说没有,殿外却传来蒙恬的声音,“禀王上,长公子带九公子求见!” 嬴政忙欣喜朝殿门走去,朗声道,“速让他们进来。” 寡人与吾儿果然心意相通!想来,他来此人间,本该就是寡人的孩子。 殿门一打开,嬴政看到殿外半空被夏风揉碎的云,笑得比云还舒展的扶苏,还有咿咿呀呀叫个不停的明赫。 扶苏脱鞋抱着小家伙一跨进殿门,就兴奋大喊道,“父王,阿弟会说话了!” 李斯一愣,当年他在上蔡老家之时,日日早早下值回家陪伴长子李由,深知婴孩成长之历程,按常理,他们约摸会在一岁多开始说话,纵便乡邻间偶有早慧之子,通常也要等到是满一岁之时。 九公子如今不过才九个月大,怎的就会说话了?莫非仙童成长之历程,着实与凡童不同? 嬴政闻言大喜不已,疾步迎上去接过明赫,将他面朝自己高举在半空,爽朗笑着逗道,“小崽快与父王说上几句!” 哪有小孩不喜欢被父母举高高的?明赫这身子毕竟是个婴童,自然也不能免俗,立刻咯咯笑了起来,欢快挥舞着小手配合地大喊道,“巴巴,巴巴巴巴...” 嬴政一怔,八八?他旋即又明白过来,小崽虽来自仙界,但难免要受肉体凡胎之限制,能喊出“啊”以外的“八”,已是巨大的飞跃了。 李斯亦明白过来,立刻夸赞道,“九公子果然聪慧,臣子李由如这般大时,还只会咿咿呀呀的。” 嬴政又笑着将小家伙举了几回,这才抱着他往殿上走去,这时明赫失落的心声传来,“我努力自鸡成才,好想父王夸夸我呀…” 这话,嬴政压根听不懂前半句,故而并未立刻反应过来,正在思索中,扶苏却急忙扯了扯父王的衣角,拼命眨着眼睛给他递暗示:父王,巴巴就是在喊您! 今早扶苏练完武回去,就看到小崽躺在大床里兴奋地“巴巴巴巴”喊个不停,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仙界“阿兄”的发音,高兴地抱着小家伙荡了几圈。 哪知过了片刻,他却听见小家伙在暗自嘀咕,“虽然喊不出父王这两个字,但爸爸也是父亲的意思,我会喊父王了,好想让他听到啊”,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喜滋滋抱着明赫跑来章台宫。 嬴政看着扶苏怪异的举动,很快便反应过来,莫非小崽说的“八八”就是父王之意? 想到这里,他摸着小家伙的圆脑袋,柔声道,“吾儿明赫会说话了,父王好生欢喜,你跟父王说说,这‘八八’是何意呀?” 明赫高兴地吧唧亲了嬴政一口,又拍手大声喊了起来,“巴巴sssffff...” 可惜他努力喊了好几回,也没能清晰喊出“是”和“父”这两个词,便索性不再与婴童的成长规律做斗争,在嬴政怀中腻歪了一会儿,就拼命挣扎着要下地。 这将近七十多厘米的小家伙,如今已有十八斤重,手臂与双腿都比寻常婴孩更有力气,他一被放到大殿之上,就如同鱼儿回到了水中,手脚并用哧溜一下爬得飞快,扶苏一路在身后紧追不已,殿中响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这时期的古人养育婴孩,远没后世那般小心谨慎,只是遵循着代代相传的古老法则:能忍三分寒,只吃七分饱,能满地撒欢——贱养易活,是整个社会的共识。 再者,这大殿之上,每走一拨大臣,就有宫人来擦拭地砖,绝无半分敷衍,自也不必担心卫生之事。 蒙恬站在殿门口含笑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若世间没有九公子,这严肃的章台宫之中,想来定不会出现这般温馨的画面,而王上的面庞之上,也不会出现如此多的笑容。 ... 一晃来到七月,治粟内史在早朝将散之际,乐呵呵禀报了一件大事:那些被称作“棉花”的仙界植物,按照当日仙人所发之说明书,生长周期为一百天,如今已经陆续开始采摘了。 他再三对着君王惊叹道,“王上,此物如白雪之无暇,如云朵之蓬松,老臣活了七十年,乃托了王上的福,才第一遭见识如此奇异之物,真是不枉此生呐!” 治粟内史还告诉众人,他忍着心疼摘了一朵下来研究,它看似一团白云的构造之中,其实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丝絮状物,想来比苎麻之纺织难度会小上不少。 在他这番神乎其神的描述之下,大臣们纷纷举目朝殿外的空中望去,连嬴政亦心驰神往——莫非天上的仙人,竟是以天边之云朵来纺织衣裳的? 想到这里,嬴政当场便宣布退朝,带着大臣们前往郊外最近的棉田观看,但武将们兴趣不在此,比起观看作物,他们更愿赶往煤场监管,便如实禀告君王,在城外与众人分道而行。 今日,因太傅张良应张苍之邀,带着扶苏前往西山煤场观看他所说的“新东西”,明赫便早早被抱来章台宫,躺在蒙恬怀中美美补了一觉,这会儿,正坐在君王的五马金车上边“巴巴”地喊着,边趴在车窗东张西望呢。 嬴政已自觉把“八八”替换成了“父王”,听来十分神清气爽,他边温柔地托举着小家伙,边在心中筹划着小崽的周岁生辰——他并不知晓明赫究竟是何时出生的,但清晰地记得:扶苏将小家伙抱进宫那日,是九月二十三。故而就暗暗将这一天,当做了小崽降生于大秦的日子。 待君臣一行浩浩荡荡下车,来到棉田道旁放眼望去,无人不恍惚产生如梦如幻的错觉:这七月盛夏炎热之时,田中竟铺满了冬日才能看到的厚实白雪! 直到他们看清忙碌于田间采摘的农人,才欣喜地回过神来——这满田白生生的作物,不是雪,而是花,是能保障大秦冬日再无人被冻死的棉花。 李斯细细观察半晌,见农人摘这棉花并不按顺序,而是东一朵西一朵地采摘,走过之处,枝头尤有未摘之花朵。 他忙扭头询问治粟内史,“这仙种得来不易,农人为何不尽数摘收?” 治粟内史接过农人递来的一朵棉花,笑道,“李廷尉有所不知,这棉花既被仙人称作‘花’,便寓意它开花成熟皆与百花相同,并不似菽麦那般粮食作物会一齐成熟,而是分批成熟,故而要前前后后忙活一两月,才能尽数摘收入仓。” 说着,他便将此“花”传与众人观看,李斯与大臣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惊奇不已——此花长得奇,性子亦极奇。 明赫看着这满地丰收的棉花,打算让系统快看看脱棉籽机和弹棉机之类的到货了没,他最近特意攒着善意值没舍得花,就等着纺棉花了!
第57章 哪知, 他还没来得及在脑中呼喊系统,就听见对方的声音传来, “宿主宿主, 你知道吗,原来每个朝代的亩制是不一样的!我看到这道大题材料上说,汉初继承了秦国商鞅变法后的大亩制, 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 如果折合成你们二十一世纪的亩制,相当于只有0.6916亩...” 明赫骤然听见这事,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炸了开来:糟了, 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他前世还真看过关于秦国亩制的科普,商鞅变法时, 把秦国大部分土地,改成二百四十步的大亩, 那么换算过来——秦国一大亩, 要比后世一市亩少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1) 他立刻焦急地问道, “统子, 我知道这事, 但我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完了,我给大大承诺的亩产量、是直接按说明书写的亩产来说的, 根本没转化成秦国亩制!这样一来,我们送的种子到了收获时节, 产量肯定也会跟着减少三分之一, 还能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这一刻, 明赫简直不敢去深想:秦国在收获这些棉花和粮食后, 发现产量根本没那么多,会有多失望!当初他以鸿钧老祖的名义, 可是信誓旦旦给始皇大大承诺过,这个能亩产多少、那个能亩产多少的... 作为一个前世被父母当拖油瓶踢来踢去的多余人,他的记忆深处对“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这件事,感受十分深刻。 而现在,因为他的粗心和疏忽,很快就要让始皇大大,也体验到这份巨大的失望了... 想到这里,明赫面对眼前棉田的丰收,再也喜悦不起来,他轻轻把头放在父王肩上,听着君臣们透出兴奋和喜悦的谈话声,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 系统快速边翻找着数据,边安慰道,“宿主没关系的,别太难过嘛,人力总有尽时,人类的大脑本来就很容易被各种外因干涉,可能当时穿越时空隧道,也会对你的记忆产生一些影响。而且哦,你看李斯当初拿走的那两个土豆,最后能种出47个,说明商城的种子给力,在古代产量还是很高的... 说到这里它惊呼道,“我找到了!咦不对啊,上回秦国两亩地收获了十钟油菜籽,数量是对的,没减产哟!” 明赫闻言,顿时精神重新一振,但心中仍感不安,急忙问道,“这里的一亩地比后世少那么多,产量怎么会不变呢?” 系统丢下一句“我去问问同事”就一溜烟跑了,等了片刻,系统回来道,“宿主,同事给了我一个放大镜。” 明赫一头雾水,“放大镜?”这跟田亩的大小有什么关系? 系统取出一张它先前备份的说明书,拿放大镜在上面东照西照,终于大呼道,“宿主快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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