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自她知晓此事后,常常带信出宫与父母说亲近亲近敦老爷府上,可收效甚微。 她太知道父母性格,父亲从前读书时被敦老爷比下去,被太爷多番教训,放不下面子亲近;母亲则是单纯瞧不上没有官身的敦老爷。 如此,此事便耽搁了下来,她只得放弃,转而时时提醒父母亲好生教养宝玉,只近日祖母入宫来,与她说起宝玉,小小年纪竟知在脂粉堆里混了,祖母且乐见其成,父母亦放任。 贾元春只觉眼前发黑,夜深人静时常自问,她在宫中这般挣扎、被人利用算计,到底值不值? 只到底是父母亲族,她割舍不下,惟尽力一搏,如今只求族叔家能看顾、相助一二。 可惜,她之所求要落空。 吴熳一听贾元春欲托胤礽带着贾宝玉读书,心一凛,眼一冷,只道,“这怕是要叫娘娘失望了,老爷不在家,家中诸事皆有大爷料理,轻易不得空暇,恐耽误了宝二爷……”那扶不起来的阿斗,还是别浪费男人的时间了。 话犹未完,吴熳便见贾元春难掩失望,并不在意,只道,“不若请政老爷将宝二爷送至启山书院入学,虽山中日子清苦些,但读书一事,苦其心志,方有大进益。”就看荣府上下舍不舍得了。 果然,此话一出,贾元春更失望,想她也知晓贾母与王夫人定是不舍得送贾宝玉去的。 吴熳忽忆起当日为子计深远的李纨,又想了想她的慕哥儿,心软一瞬,因与贾元春道,“我闻府上珠大嫂子一直欲送兰哥儿出去读书,只因年纪小,不放心,若娘娘有此意,何不叫宝二爷与兰哥儿同去,叔侄有伴儿,也有个照应。” 实则贾宝玉定是去不成的,但贾兰可以,贾元春若真想有个助力,贾兰可比贾宝玉可靠多了。 贾元春一听这话也愣住了,她亲自教养过宝玉一阵儿,因而感情极深,总望着宝玉成才,撑起门楣,确实少关注别个。 如今,这位弟媳妇竟与她说起兰哥儿? 瞧着她那双漆黑淡漠的眸子,贾元春知道她是认真的,也就是说,她认为兰哥儿会比宝玉出息。 贾元春垂眸沉思,这位弟媳亦在宫中生存过,且活得比她恣意畅快,其心计、见识甚的决计不缺,如此说来,兰哥儿确实得用,她心下立时决断,便同人道起谢来。 吴熳一见她这模样,便知此事成了一半,剩下的就看李纨自己了,且看她能不能强硬一回,给儿子争出个不一样的未来。 如此,贾元春心中之事落下一半,与吴熳说起话来也少了些试探,只闲话间,为了拉近关系,难免提起与二府都有关的林黛玉。 吴熳心下不由警惕,面上故意冷下两分,一副不愿多提之样儿,将贾元春的话头堵了回去。 她只庆幸如今贾元春封妃早,黛玉尚且年幼,不会给她点鸳鸯谱的机会,否则,林如海未死,荣府难保不会盯上黛玉,给贾宝玉作后路。 贾元春作了多年女官,本就练得好眼色,见人如此情状,虽不知缘由,也及时止了话头,转而聊起别的。 直至吴熳瞧时候不早了,将到慕哥儿的吃饭时间,方起身告辞,去寻忠顺王妃。 忠顺王妃也顺势告辞,如此,“母女”二人又领了不少皇后与贾元春的赏赐出宫去。 至宫门外,忠顺王妃与吴熳说起两日后府上的宴席,需她露面,吴熳点头应下,她知道的,此是必走的议程。 忠顺王妃这一日下来,对此女的聪慧、举止极为满意,遂携住她的手拍了拍,又命人好生送她家去,自己也乘舆回去了。 只凤藻宫中,抱琴对吴熳极为不满,气愤与贾元春道,“娘娘未免太好性儿了些,那琛大奶奶几次对您不敬,怎轻轻就放过了?” 贾元春一听便沉了脸,“那不是琛大奶奶,是忠顺亲王府的寿光县主。”是皇上最信任亲王的义女。 贾元春话毕后又沉思,她如今身居高位,抱琴若跟不上她,瞧不清形势,也不适宜留在宫中了,否则,只会招祸上身。 抱琴被贾元春的凌厉声音吓得一时噤声,许久,方听主子道,“明日,你且传信儿回府,请太太尽快进宫一趟。”兰哥儿的事儿耽搁不得。 又说吴熳,回至家中,听慕哥儿哭得抽噎,见她就伸手要抱,心疼得不行,忙抱他进屋,解衣喂饭。 胤礽在一旁看得没好气,“如此挑嘴,活该饿得叫唤。” 吴熳闻言,难得瞪了他一眼,抱着似被教训得委屈哼唧的儿子转过身去。 胤礽更气了,叉腰在房中踱来踱去,须臾,才示好又似若无其事般问起妻子宫中之事。 吴熳也不是那矫情的,遂抱着已闭上眼,小嘴不住吮吸的慕哥儿转过身来,轻声道,“贾元春对家里有亲近之意,可能会使那两府做些事儿,” 胤礽听了只点头,此倒没什么,任他怎想亲近,家中不接,他们亦无法,后又听妻子道,“你猜的不错,帝后心不齐。” 吴熳遂同男人讲起皇后让她与贾元春私下见面之事。 胤礽曾给她分析过,皇后与东宫扶起贾元春同吴贵妃相斗,皇帝定是不悦的,毕竟,皇帝不会容人觊觎自己的皇位,即便是妻儿也如此,只皇后和太子之举,阴差阳错正中皇帝现下所需,因而他们逃过一劫。 今日,皇后让她与贾元春见面之举,无疑是想胤礽父子,甚至莫名与忠顺王府扯上关系的她,相助贾元春及贾家,而这,恰恰是皇帝最不愿看到的局面。 胤礽听完,低头想了想,这皇帝的处境与老四不大相同,但这混乱程度有得一拼,只他们坐山观虎斗,千万不要被卷入其中才好…… 吴熳被封县主后,上门道贺之人不在少数,胤礽命家下紧闭府门谢客,对一家子的日子倒无甚影响。 只忠顺亲王府的开宴那日,吴熳前去露面,相貌惊艳众人,又有些不三不四的流言传出,说她以色侍人等等,所幸忠顺王府雷厉风行,及时禁了。 另有当日遇上乐昌郡主,其面色复杂,似不解吴熳怎转头就成了忠顺王府义女,许是觉着遭受了背叛,因一整日未与吴熳正照面,似陌生人一般,吴熳也不在意,只随她去。 又说王熙凤闻得吴熳封县主,欲借着祝贺的名义上门去,顺道问清楚她那日之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好做打算。 只贾琛家里闭门谢客了,不论是谁的名帖都不接,来回事儿的小厮生怕王熙凤责他办事儿不力,因将门口送拜帖那些人家都念叨了个遍,好些个官宦人家都未得进,又说那府里未免也太“小人得势、目中无人”了些。 但没想到,这给自家奶奶挽面子的说法,更惹恼了奶奶,王熙凤叫他自个儿掌十个嘴巴子。 直至平儿出马,才劝王熙凤轻饶了那抓不着头脑的小厮。 午后,贾琏回来亦说起此事,叮嘱王熙凤道,“甭管闭不闭门的,贺礼早早备好,待人一开门就送进去,也就了事儿。”贾琛是个有本事的,如今他女人又得了力,这个时候卖个好儿总不会错。 王熙凤点了点头,她也是这般想的,早着平儿打点齐备了。 晚间,王熙凤至老太太屋里定省,竟见王夫人与李纨比她早,心下怪异,面上不显,因进门就笑道,“唉呀呀,老祖宗见谅,今儿我来迟了!” 贾母似心情不佳,因跟她道,“不是你迟了,是你太太跟嫂子有事儿!” 王熙凤眼睛一转,接话道,“太太和大嫂子有何事,我竟不知?” 贾母因没好气道,“你也来听听,他们竟要将兰小子送进山里去念书,咱们是什么人家,又不是没别的路子,须得一心图科举举业,何苦叫珠哥儿的独苗苗去受那份儿苦,若有个好歹,你们对得起祖宗、对得起珠哥儿!” 王夫人与李纨一听这话只觉头疼,老太太这是非要把人养废才肯罢休!如今,家已叫贾琏袭了,若宝玉和兰哥儿再不读书举业,子孙后代怎办! 王夫人因坚持道,“老太太,这是娘娘的意思……” 王熙凤算是听明白了,李纨鼓捣了一年多没成的事儿,如今得了宫里娘娘支持将成了,来告老太太,只老太太不依。 她觉这是好事儿啊,若兰小子真自己挣出个前程来,她跟琏二日后可省不少打点、买官的银钱和人力,便跟着劝道,“老祖宗,娘娘站得高,定是比咱们有远见,她说送兰小子去念书好,那定是好的,否则,哪里会舍得自己的亲侄儿去吃苦受累。” 贾母一听这话,心下不赞同,却不能出言辩驳,一时气得无话,晚饭也少用了许多,只事成定局,她亦无力更改。 后几日,只心气不顺瞧着一家子欢欣鼓舞送贾兰上学去了。 李纨虽不舍,眼泪似泉涌,怎也擦不完,心中却极高兴,她的兰哥儿终于能看见前路了! 王熙凤瞧着她那模样,只拉着人半嘲半劝解了几句,“就是去念个书,一旬就回来了,怎弄得似永不相见一般!” 李纨这才被逗笑出声。 不过只历二三日后,李纨闻得敦老爷休沐归家,极想知道贾兰消息,便来求王熙凤,请她使个人上门帮她问问。 王熙凤无奈,“敦老爷家门且不知开没开呢,你可别太期待。” 李纨不知外头的事儿,亦不知王熙凤何意,直至小厮回来道,“回二奶奶、大奶奶,今儿敦老爷府上倒是开门了,只人太多,将门堵住了,小的们实在进不去!” 王熙凤都被气笑了,“放你娘的屁,昨儿你怎么说的?‘人少了,许是快开门了’,今儿你又说门堵了?你嘴里哪句话是真的,是不是偷懒儿没去,编胡话唬你的主子奶奶们!” 小厮忙弯了腰道,苦笑道,“二奶奶,小的真没瞎说,今儿来的不是送礼的,是一伙子书生,来寻敦老爷作主的!” 王熙凤一听,火气倒是消下去了不少,与李纨对视一眼后才道,“接着说。”到底什么热闹事? “小的在外围打听了几句,说是前年秋闱似有两位经魁出了事儿,中试者成绩都要作罢了,明年春围在即,若是作罢,这些书生便不能参与会试了,因而急得很,又求助无门,只得来寻敦老爷了。”
第一百一十八回 且说贾敦休沐归家着急看孙子, 不想,马车被人截停,原以为是给儿媳妇送礼之人, 正欲拒绝,不想, 赶车的护院道,“是一群书生。” 他方掀帘来瞧, 真是一位熟识的教书先生并一群书生, 其中几人是文会上的常见面孔,他识得,因见这些人面上焦急, 口中言说有急事请他参详, 贾敦便下车来,与之见礼,又请了为首几人入府, 其余人等在门外好坐, 吩咐门房好茶好点款待, 不可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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