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尤氏顿了一顿,予秦可卿一个“你应知”的眼神。 秦可卿微微一笑,低头吃茶,也就是说,代儒太爷想叫敦老爷出力,他领名儿。 尤氏心里感慨着,这老爷子也不知打量谁是傻子。 接着说道,“你也知那学中之费,皆由贾氏一族中有官爵者所供,代儒太爷上门游说敦老爷,敦老爷便说,他年富力强,四肢俱全,还用不着叔伯兄弟子侄供养......” 尤氏一摊手,秦可卿捏着帕子差点儿没笑出来,这可不就是指着代儒太爷的鼻子,说他不事生产,受族中子弟供养吗? “代儒太爷羞愤,将此事添油加醋往族中一说,族人皆认为敦老爷为了钱财,不愿教导族中子弟,遂相互远了些,至于其他几位老爷,家中各有资产,忙着打理也不便上门,也就如此半生不熟处着......” 秦可卿拈起帕子抿了抿嘴,也就是说,敦老爷的几位兄弟家中日子都不差,不需到东西二府打抽丰,凭出身也可倚杖宁府之势,不用借老爷过一道,遂不来不往,关系自然远了。 这可难办了。 尤氏见秦氏一心想结交那位新婶子,虽觉晦气,也随口给她出主意道,“敦太太跟那边儿府里林姑娘是远亲,每月定期会去探望,估摸着也会带儿媳妇认门,你留意下就行。” 秦可卿果见喜色。 又说胤礽吴熳二人各居一头,吴熳床上安睡,胤礽歪在炕上看了一会儿书,也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周婆子悄悄掀帘看了两次都没动静,只默默摇头,年轻小夫妻就是这般,眼下胡闹,到将来力不从心,才有的闹呢! 胤礽可不知道眼下就有人替他操心将来的夫妻床。事,到了饭点,腹中饥饿便醒了,而床榻上,妻子呼吸匀称,轻不可闻,似还在熟睡。 遂起身,打算将人唤起,用过饭再休息。 谁知他一靠近,人就醒了。 上半身瞬间仰起,眼神凌厉,似看清来人,眼中寒意又慢慢散去,身子靠回床上,通亮的眼睛与他对视着,似在问他,何事? 胤礽实在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如此警觉,杀意煞气如此重,不过...... 眼下情况也不适合深究,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待他慢慢探索发现才有意趣。 于是,轻声道,“用过午饭再睡吧。” 一听吃饭,吴熳眼中有亮光闪过,掀被起床。 屋外周婆子听见声响,早已备下热水茶水,供二人盥漱。 胤礽先洗好,在一旁望着主仆二人行动,早上生的想法如今又冒了出来。 看来,需请母亲拨两个丫鬟过来才行。 妻子从吴家就带了一老一小两个家人,据兆吉查到的情况看,这祖孙俩是妻子贴身丫鬟被杀后,吴家随手买来充数的,虽与妻子相处合宜,但伏侍人真不行,不见早间,妻子自己梳发描妆。 且他这边俱是小厮护院,他与妻子共处一室,小厮也不好进房伺候,每日进进出出换衣属实麻烦。 胤礽将想法与吴熳一说,吴熳倒也不反对,只透过梳妆镜与他对视,问道,“家中丫鬟婆子有识字的吗?我想让黑丫跟着学一学。” 胤礽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想法,毕竟这世道一向遵从“女子无才便是德”,许多大家姑娘都不识字,她竟想让个丫头读书识字。 吴熳也无奈,黑丫年纪小,放在现代正是该进学的时候,读书识字,一为黑丫好,二也是为了自己。 前文也絮叨过吴熳上辈子成绩不好,实非她不想好好学,而是学不好。 明明动手能力极强的人,别人手把手演示过的东西,她瞧一遍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但一看书本就打瞌睡,上学时,手臂大腿掐青了都止不住困意,吴熳一度怀疑这是一种病,不也有人阅读障碍不是? 穿越重生后,这臭毛病也带来了。 吴漫是个才女,她房里那些书,吴熳看过,没两页就来了困意,幸好她有吴漫的记忆,那些知识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不用重复学习。 可以后日子里,虽不用看书,但账本总得看,她不想将来有一天,看账本都能睡着。 遂想将黑丫培养出来,给她念账本,她来核对就行,就像上辈子,公司专门配了一个给她念剧本的助理一样。 胤礽不知缘由,不过身边伺候之人能认字,办事确实便宜一些,只说,“送去秦妈妈身边调。教一段时日就是了。” 周婆子在一旁听着主子安排,如轰雷掣电,家中原连小子都送不起去学堂识字,如今孙女竟能读书了。 连忙跪下给姑娘姑爷磕头,吴熳忙叫起人,劝慰了两句。 二人就到外间用饭去了。 饭桌上,胤礽是男子又习武,饭量自然大,他将碗递与猫儿舀第三碗饭时,才发现新婚妻子细嚼慢咽,目光不时瞟向他的碗筷碟子。 胤礽奇怪,他在宫中学的规矩,虽这辈子饭量大了些,但仪态依旧,为何至于如此奇怪看他? 殊不知,吴熳这是羡慕渴望的眼神,她要是也这么能吃就好了。 胤礽被盯了一会,品过味儿来了,换了公箸,给她夹了一筷子鸡丝。 见人目露挣扎,情绪生动,又优雅珍惜将鸡丝吃下,而后面立着的婆子,面色着急,张了好几次嘴,终是没说什么。 直到饭后,胤礽方发现妻子一直站着不坐,偶尔按下自己的肚子,他方知,原是吃撑了。 吴熳被人瞧出来,也觉不好意思,目不斜视,自己掀了帘栊,到院中转圈消食去了。 胤礽见人出去,才噗嗤笑出声,屋里周婆子也跟着笑,解释道,“奶奶饭量小,又喜吃,大爷胃口好,奶奶今儿不知不觉跟着用了不少,日后还望大爷劝着些。” 胤礽打开窗屉,望着院中一圈一圈,若无其事转悠的妻子,笑应了一声。 那层冷冷的皮子下,怎如此有趣! 待人回来,胤礽自收了笑脸,一本正经,仿佛方才笑话人的不是他,取出一张纸,递与吴熳,说起正经事儿。 吴熳只见纸张上写着四个官职名,用眼神问他,这是何意? “给岳父选一个。”胤礽解释道。 吴熳漠然,见这些官职都是外地的,知贾琛想将此人调离她的生活,可...... “不用,离得太远,不可控。”若是吴父在外借着贾琛或宁国府的名头,惹了事儿,反倒连累贾琛,不如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用费心为他筹谋。 胤礽嘴中回味着“不可控”三字,只觉精髓,但他做事,自然准备万全,“可控,调离都中更放心些。” 在都中,反而易被他得罪之人抓小辫子,或网罗罪名,让他受肘掣,不如到他选的这几地去。 这几地官员多是他能信任之人,吴父去了,也能控制住。 “且如无意外,岳父会在该地任官至致仕。”胤礽看着吴熳漆黑的眼眸,认真说道,如果吴父有本事靠自己考评升官,那就另当别论。 不过,从他多年在都察院挪不动的表现来看,怕是没这可能了。 既胤礽把握十足,吴熳也不纠结,吴家人能离开最好,否则三不两头上门,她也懒得应对。 “那岳母这边......”胤礽问,他不知吴家内院情况,若钱氏不跟着一起上任,吴熳这边仍旧会有麻烦。 吴熳摇头,“多半会跟着去的。” 钱氏这个女人把“出嫁从夫”刻在了骨子里,儿女在丈夫面前都要退后一射之地。 她不阻挠吴父纳妾娶小,吴父自然不会为了另置家室不带她去,且吴父受用惯了钱氏处处周到的伺候,即使一时不去,吴父后续也会派人来接她。 只是攀上了贾琛这棵大树,吴家可能会提更多要求,比如未婚儿女继续攀附权贵等等,吴熳只道,“谋官之后,不要再答应吴家任何要求。” 吴漫的生恩,在她进宫,吴侍御趁机谋了不少利,而后又用她的婚事几作买卖时,就已经还清了。 至于养恩,吴漫不欠,她自小长在祖父母跟前,吃用祖父母的,后进宫,用的是她自己的份例,及至出宫这几年也用的她自己的梯己,与吴氏夫妇无关。 如今再有这个官位,吴漫再不欠他们了。 胤礽只点头,他也不傻,从始至终就知道妻子与娘家恩怨,不找麻烦只为全了妻子孝道,若想要别的,那可就得吴家人自己与他交易了,毕竟,太子爷这辈子是个“商人”。 夫妻二人正讨论着,凑巧,锦绣也来送吴熳三朝回门的礼单。 吴熳唇角微微勾起,请锦绣先代她向婆母致谢,晚间她再亲自去院里请安谢赐。 她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笑靥,胤礽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幽深的眸子,又摩挲起手上的扳指。
第三十二回 且说锦绣复命去了, 吴熳将礼单放下,脸上笑意慢慢褪去,浅浅的笑靥也消失不见, 胤礽心中闪过遗憾。 待妻子视线重回他身上,似想继续方才的正事, 胤礽略敛神,将心中悸动压下, 启唇道, “聊聊朱尔旦?” 吴熳黛眉微蹙,提起此人便不悦,“你知了?” 她以为动手已够快, 惊动不了他。 胤礽点头, 将朱尔旦近一月来的现状转述与她。 吴熳一面听,一面松开了眉头,“你做的。”语气肯定。 朱尔旦的腿是她亲手打断的, 力道角度都控制地很好, 绝对不会出现创面, 何况生疮, 况且现代医学发达, 也从没听说过哪种疮症, 需日夜倒吊着腿才能舒坦的, 定是这人做了什么。 胤礽微笑后仰,歪在身后引枕上, 坦言道, “到文曲星比干处, 告了他一状。” 吴熳微愣,这操作, 倒跟上辈子的一版更新漫画音频呜呜视频气鹅羣叭已丝八伊溜救刘三《陆判》改编电视剧中,剧情相似,只不过人家男主角找的是掌管地府的东岳大帝,如今她没死,贾琛找文曲星,倒是安安合适。 至于怎么找到的文曲星,吴熳没问,人人都有自己的底牌,不一定都要翻起让人知道。 “只心换回去没有,尚且不知。”胤礽望着神色稍有起伏的妻子,接着说道。 那朱生受伤在家,每日痛苦哀嚎,自然不能期待他能舞文弄墨,因此,至今无消息。 “你欲如何?”他又问。 “再等等吧。”吴熳垂眸默然,心换回去,也要朱尔旦放弃为妻子易美人首,才能真正放过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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