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熳因瞧了一眼那边动静, 见任夫人所带家下在人群车马间中穿梭, 似在寻人。 不用想也知,能劳动任夫人亲自来寻,定只有那位侍郎大人。 婆母这是担心任家闹起来, 场面混乱, 冲撞了她。 吴熳只含笑宽慰她道, “母亲别多想, 都是体面人, 闹不起来的, 咱们只管买花去。” 如此说着, 帷帽下的眼睛却淡淡瞥向不远处车荫下的一抹虚影。 十五六岁的少女,姿容绝艳, 满怀期待望着任夫人的肚子, 只她瞧见婆母时, 明显愣怔一瞬,呆呆望着, 后又转了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面露神伤。 吴熳抬眼瞧了瞧空中半斜的太阳,虽不热辣,好歹也算大天白日,如此境况下,也敢显身,这女鬼怕有些异处,就是不知目的为何,因何又识得婆母,吴熳只警惕于心,默默关注,反携住婆母,往花肆走去。 只任家人似已寻到了要找之人,一家下指了花肆门口人群中一身着半旧书生袍的儒雅中年男子与任夫人瞧,任家一行人便迅速往前,岔到贾家人前头,堵了去路。 贾林氏动作极快,令外围的护院退后,并另换方向,又叫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围过来,将儿媳护在中间儿,怕极了任家夫妻闹起来,叫他们受无妄之灾。 不过,就如儿媳所说,这对夫妇始终是体面人,否则,从二品大员夫妇当街闹起来,如何能看? 因此,只见任侍郎虽面色不善、存了气,却也没发作出来,任夫人好言相劝了几句,便已转身朝马车停放处走去,似已打算离开了。 贾林氏揽着儿媳,算是松了口气。 只意外就生在这一瞬间。 一运花的骡车路过,顶上裹着一丛菊花的草席滑落下来,正砸中一任家人的头,那人控制不住身子,往前趔趄,便撞到围随任夫人的婆子,婆子好巧不巧又踉跄前跨一步,踩住了任夫人的裙角,致任夫人一下歪倒在一旁丫鬟婆子们身上,虽没摔着,却也受了惊吓,捂住肚子叫唤起来。 任家人一时惊慌失措,走在最前头的任侍郎闻得动静,也顾不上生气了,忙反身过来,着急询问情况,后又指挥家人将人疏散开,寻人问哪里有稳婆、医馆,而后呼啦啦一行人将任夫人抬上车,匆匆去了。 顷刻间,花肆前空出来一大片,来往行人皆踮脚远目任家远去的马车,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贾林氏见状,紧握住儿媳的手,心跟着“怦怦”跳,平静不下来,忙又四处查看身旁可有车马经行,惶惶道,“漫儿,我们也家去,不买了、不买了!” 话落下,便欲转身带着吴熳往回走。 吴熳忙拉住她,拍着她的手背低声安抚,眼睛却瞧着少女方向。 任夫人捂肚痛呼的瞬间,她见那女鬼一脸喜悦,身形溃散,似欲往任夫人方向飞去,却被一突然出现的书生男鬼牢牢拽住。 书生男鬼显然没有女鬼的异处,脸上、身上皆被阳光灼得焦黑渗血,哀嚎出声,但即便如此,仍不放过女鬼,一心拽着女鬼往阴暗处避去。 女鬼百般挣扎求饶,但男鬼仍不依,只眼睁睁瞧着任家马车飞驰而去,满脸泪痕。 忽的,女鬼猛然使力,将男鬼拽到阳光下,男鬼似被灼得受不了,一时松开了手,吴熳便见那女鬼化作一缕白气,直冲她的肚子而来。 吴熳猜到女鬼的意图,霎时冷了眼,身前筑起一道火墙,只白气未被火墙吓退,吴熳只觉腹部一热,散发出耀眼的金光,将女鬼震飞出去,滚落在地。 女鬼似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男鬼抓住机会,捉了她往不远处一茶肆中遁去。 吴熳微偏了偏头,只闻那女鬼冲着她唤道,“嫂子,我是寇家三娘,救救我!”后便似被人捂了嘴,再发不出声。 女鬼已自报身份,吴熳不得不管,动了动手指,立时布下一火焰罩子,暂将那男女鬼困在茶肆内。 后又哄着婆母往花肆去,途中,不觉摸了摸小腹。 方才……是小星官之力? 贾林氏见儿媳摸自个肚子,以为她不舒服,忙令丫鬟婆子扶住她,便要往回走。 吴熳及时回神,笑道,“我没事的,母亲。正好这会子人少,咱们速去挑花吧。” 贾林氏见儿媳道无事,仍忧心不减,眉头紧皱,进花肆见了这许多稀罕好看的花儿,也未得开怀,时时关注儿媳。 吴熳无奈,只引婆母看花,口中疑问不断,想方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同时,也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家花肆。 店内并不见那对花精姐弟,来往管待客人的,皆是陶家家仆及雇来的伙计,倒叫她稍稍放心,又不由想起那女鬼。 寇三娘,自从得知她是胤礽的第一任未婚妻后,吴熳便犹豫日后遇上了,要不要帮她。 不曾想,猝不及防就碰上。 只方才那形景,看起来似与原著不符。 原著中说,寇三娘被水莽草毒死,成了水莽鬼,需找到替死鬼方能投胎,后她因受一倪姓老媪央求,毒害了一祝姓书生,因此,得投胎转世到一官员家中,成了官员的妾生女儿。 而祝生,先被寇三娘送上的水莽草毒害,后到寇家求“解药”又被拒,枉死了,恼恨不愿放过寇三娘,生生将转世后的寇三娘又拘了去,给他作媳妇,服侍祝生老母、教养幼子。 眼下情况却是寇三娘将投生到任侍郎的嫡妻肚里,且祝生在寇三娘未出世前便寻到她、阻了她。 吴熳叹息,就是不知任夫人那个孩子没了魂,能不能活下来,原著中祝生将寇三娘的魂带走后,那个孩子便死了。 如此想着,吴熳略略出神,连婆母问她眼前的花儿如何,也未听见,又见人目露担心,她忙转移话头,问起婆母有关寇三娘之事。 只这突如其来的疑问,叫贾林氏有些莫名,不知儿媳为何问起那个姑娘,但又担心她多想,便与她解释道,“这门婚事,是我作主定下的,琛儿只幼时与那姑娘见过一两次……” 吴熳闻得婆母如此言语,便知是她问得突兀,叫婆母误会了。 只好笑着解释道,“母亲误会了,我并不是呷醋甚的,只是今儿见了……这漂亮花儿,忽记想起有人说她长得跟花儿似的,就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而已,没别的意思。” 打听清楚了,她才好看婆母的态度,衡量要不要动寇三娘这条因果。 不出意料,有着寇舅母这一层关系在,婆母对寇三娘印象极佳,口中多是赞美之词,最后叹了一声,“……可惜了的。” 又似怕她吃醋一般,握着她的手,反复说她也如何好,直把吴熳夸得脸红。 后还是她见婆母挑了大半,陶家姐弟也无到铺子中的迹象,正好躲一躲,叫脸上的热气散一散,便叫了兆利到一旁,嘱咐他别叫婆母与这家主人接触碰面。 兆利是知晓情况的,认真应下。 吴熳才与婆母道她站得有些累,去边上那家茶肆略坐会儿。 谁知,婆母一听她累了,便要直接家去,吴熳有事要办,且不忍扰她兴,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住,后又在她身上留了一簇火苗,才安心带着周婆子祖孙和两个相熟的护院去了。 至茶肆门口时,吴熳回头,见婆母仍在花肆门口看她,吴熳且举着帕子挥了挥,见人跟她招手,叫她快进去,吴熳方入了内。 一进门,肆中伙计便迎上来招呼,吴熳直接令周婆子给他一锭银子,道,“我欲暂借贵肆的后厨,不知可否?” 伙计一见那银子,眼睛都直了,请他们稍坐,忙去与招呼别家客人的东家附耳商议。 只见那东家边听,边回首用眼睛观察吴熳一行,后点了点头,似了然此事,急过来小心道,“后厨只有烧水的灶炉,不知贵人欲作何?” 护院与周婆子祖孙也不知大奶奶想做甚,都侧耳听着,只闻主子道,“掌柜放心,我们只进去稍坐一会儿,不做别的,不耽误您做生意。” 茶肆东家见了那银子亦心动,又观几人锦衣绣服,担心人去脏乱的后厨磕了、碰了赔不起,如今闻人说只进去坐一坐,不论真假,既如此明说,掌柜便为这银子信一回,立叫伙计带人去。 吴熳跟在伙计身后,环顾着这家茶肆,四处透光、透风,唯一密闭性好些的也就后厨了,那二鬼只可能在那处。 进了后厨,伙计招手叫里头烧火的婆子停了手上活儿,将茶吊子都从炉上卸下来,二人告了一声,便一起出去了。 吴熳即叫护院关了门,自个儿在厨房中走动起来。 护院二人也是与大奶奶同行了一路之人,知晓大奶奶的身手本事,只照吩咐办事。 吴熳行至一方角柜处,觉此地阴凉不似这火气十足的厨房,因敲了敲,淡淡道,“二位,出来吧。”
第一百零一回 且说吴熳发现二鬼藏于一方角柜中, 因请他们出来。 祝生也不扭捏,一手牢牢擒住寇三娘细白的手腕,堂堂正正现了身, 理直气壮瞪着吴熳“哼”了一声,丝毫不惧。 而寇三娘只跪在地上, 掩面哭泣,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 原被抓走时, 还唤求吴熳救她, 如今吴熳至了跟前儿,却只顾哭泣不再言语,眼中、面上愧色难掩。 吴熳静待了会儿, 便道, “你若无话,我便走了。”婆母那头并不十分安全,她需回去照看。 说着便转身, 寇三娘且又来拉她裙角, 再次被金光震开。 吴熳摸了摸发热的腹部, 回首垂眸看她, 只见其一双美目泪汪汪的, 仰面凄婉解释道, “嫂子, 我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想寻个地方躲一躲, 并不是想占侄儿的位置。” 吴熳默然, 对这不知真假之话, 不作反应。 寇三娘见状,只觉心酸难忍, 她被毒害多年,从未想过寻替死鬼,直至经不住倪媪哀求,帮她给祝生端了那杯“香茗”,祝生见色起意,再三索要,她怕露馅,只得又斟了一杯。 可她真真不知祝生连喝两杯,能叫她也有机会投胎转世。 能再世为人,不再空守孤寂冰冷,寇三娘又愧又期待,且判官告诉她,原她只能投生成一妾生女,可因着身上有琛大哥的气运庇佑,她便能投胎到太太肚里,日子比这辈子还好些,她便心动了。 今日,见祝生来阻她,她一时慌了手脚,胡乱挣扎,才闹出那番动静,现下被祝生捉住半日,也冷静下来了,心中愧疚更甚,只想着这胎投不成便投不成罢,任凭祝生处置,好将这罪孽还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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