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没有随身携带笔……” “那你完了,这可是成为大明星必不可少的基础道具。你的准备工作一塌糊涂,准备好被我打一巴掌了吗?” “是、是这样吗?” 早纪把手搭在“帐”上。 隔着薄薄一层屏障,虔诚的、愤怒的、惊慌的,不整齐的叫嚷声此起彼伏。他们呼唤五条悟的名字,仿佛某种充满诅咒气息的仪式,厚厚地缠绕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全然察觉不到那样和伊地知闲扯了几句。风把他的衣角吹得扬起又落下,布料轻飘飘地挠过她的手背,这样反复来回了几次,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片近在咫尺的飘动衣襟—— 抓空了。 手心空空荡荡,她张了张嘴,心脏没有由来地重重跳动了一下。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并不相同。五条悟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比起担心他一个人进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涩谷车站,或许处理外头数量庞大、如蝗虫般遮天蔽日的咒灵要更棘手一点。 “要在这里分开了……咦,怎么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啊。” 五条悟侧过脸来看她。 不透光的黑色眼罩斜斜搭在额前,只露出一只剔透的冰蓝色眼睛。大概是觉得她的表情太过正式,他伸出手,捏着她的嘴角往上提。 “都说过很多遍不会有问题的啦。被喜欢的人反复质疑的话,就算是最强的五条悟也还是会心碎的哦?心碎到只有跟我去区役所才能勉强修复,婚姻届——” “你放在房间里的那张婚姻届,我昨天已经签过名字了。” 她突然打断他的话。 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担心还是紧张的情绪更多,可是如果要她提出一个能够让她安心的解决方案的话,她又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并不能比五条悟做得更好。 神子不是脆弱的飞鸟,是足够能承载飞鸟的蔚蓝苍穹。而她是凡人,站在地上高高地仰起头,不自量力地想要天空为她低头。 现在实在不是悠闲谈婚论嫁的好时机,她深知这一点,握住他的手,语速很快地问: “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去登记吧。” 近在咫尺的漂亮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下抓住了。 他的手很暖和,她忍不住握得更用力了一点,咒力自她的指尖迸发,快速得甚至是有些急迫地蔓延开来。 无下限术式不会对她生效,于是绿色的光点顺利围绕着他的无名指转了一圈,落下一枚小小的、由细小枝叶编织而成的戒指。 不是什么特别的款式,只是最普通最简单的、连手巧的小孩都懂得用茎叶编织的小指环。五条家主从小到大见过的好东西比正常人吃过的饭还要多,但他仍然为此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区役所已经下班了诶,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在半小时之后重新上班吗?” “逼迫别人加班会不会太糟糕了?” “哈?挑这种时机说这么浪漫的话,你才是太糟糕了吧?” 他说着说着又有点得意: “不会吧,你昨天居然背着我偷偷去我家签婚姻届了吗,这么喜欢我吗?” “喜欢啊。” 她直白地点头。 “最喜欢你,所以要给你打个印记。” 大得惊人的风呼啦啦地刮起来,吹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路边堆砌的落叶被高高卷起,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无限弯折,仿佛随时都断掉。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那枚如同玩具般不正式的戒指,而后把眼罩摘掉,弯下腰来和她额头相抵。 “我当你在向我求婚了哦?伊地知看着听着呢,这里还有监控,你是绝——对不能耍赖反悔的,不然我会非常伤心、伤心到死掉,然后打爆那些烂橘子泄愤的。” “五条先生!请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伊地知发出惊恐的声音。 ——天空的的确确为她低头了。 远处咒术师和咒灵交战的炮火变成溅跃在他眼睛里的光点,被浓郁的笑意浸润,显得潋滟又多情。 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去、未来,明亮的星辰和大海,还有当下面带微笑的自己。 无数话语争先恐后地涌到嘴边,胸腔里的情绪满胀得几近生疼,她站在风里,听到自己说好的声音。 晚六点二十三分,特级咒术师五条悟独自一人进入涩谷车站。 * 晚六点二十六分,远处开始着火。 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况短暂被这场火势惊人的大火打破了平衡。没有任何预兆,高耸的大楼燃烧起来,屋瓦和玻璃在高温下开始迅速消融,明亮的火光盖过路边闪烁的灯带,裹挟着滚烫的尖叫声一路向天际烧去—— 然后巨大的树藤开始生长。 无数碧绿的藤蔓穿过火海,在大楼被烧成废墟之前,像是抓娃娃那样将办公楼里还来不及撤离的人类捆出来。 “是你啊。” 透过呛人的硝烟,藤川早纪闻声抬起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特级咒灵那张带着狰狞笑意的青白面孔。 “我还以为会在这里遇到五条悟呢……居然找女人替他上战场,是他害怕被我打败,所以在什么地方做缩头乌龟吗?” 它摩拳擦掌,语气笃定。 “你杀了真人。” 早纪爽快地承认:“把它这样那样剁了个稀巴烂呢,你想给它报仇吗?” “没有那个必要。只要人类不灭绝,我们就会源源不断地重新诞生,直到取代你们,在千年之后的荒野上重新相遇。” 无数咒灵以它为首,在它的周围盘旋。它转动那只巨大的眼睛,脑袋上的那座火山像是兴奋似的喷发出几簇火星。 “不过在这之前,你和你的这几根小草会被我一把火烧得连灰都不剩——现在哭着去找五条悟过来跟我交手还来得及。” 对方的气势有点太足了,她冷不丁被它唬住。情报慢半拍被回忆起来,彼此你来我往放了好几句狠话,才扭头去问身后的虎杖: “那个……这家伙是谁来着?是悟的粉丝吗?” “谁是那娘炮小白脸的粉丝了!?” “是五条老师之前遇到过的富士山头。” 虎杖不理它,和藤川老师咬耳朵:“没记错的话,好像叫什么开水壶……别看它这样,完全被五条老师秒杀诶,要不是被那个叫花御的咒灵救走了,现在的坟头草都快有我那么高了!” “哦哦,原来就是它吗?”早纪咂舌:“好可怜哦……我以为爱说大话是人类才会有的陋习呢,好不容易来人类世界一趟,怎么净学一些不好的东西。” “是啊,它当时——” “我打麻将都是赢家!!!!” 打断两个人碎碎念的是迎面而来一发灼热的火球。 * 涩谷车站内部的第二个“帐”出现在地下五层。 拘留人质的意图太明显了,被困在这里的行人不知道五条悟是谁,只持续地一个劲高呼他的名字。被召唤来这里的本尊在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浪费时间没有意义,一脚朝未知的“帐”里迈进。 畅通无阻。 世界模糊又清晰,变成白茫茫一片。 他看到大雪。 纷纷扬扬,比他印象里东京的任何一场大雪还要更加大。积雪厚厚地盖在脚边,遮住视线和远处稀薄的清晨。有一深一浅的脚印隐约向山里延伸,被冷风一吹,很快就消融在翻飞的雪花里。 是某种能够模拟真实场景的咒灵,这种精细程度,大概是在还原谁的回忆。 还挺逼真的。 回忆里没有咒力浮动,只像是什么能够联通感官的高级全息影片。他知道这是谁的回忆,带着点探究的心情照着脚印的方向走了几步。 兴许是走了对的路,因为周遭的景色就像是在游戏里触发剧情点了那样,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变换。 风雪变得更加猖狂,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他一直走到山脚,看到有咒灵在这里被祓除。 也许用“被虐杀”来形容更加恰当。 咒灵的脖颈、手腕、脚踝、腰腹,每一处关节和皮肉都有明显被深深捅穿的痕迹,下手的人大概不是很清楚咒灵的身体构造,也不懂哪里才是致命伤,密密麻麻的伤口歪七扭八地遍布全身。 才刚死不久,两颗眼球被挖出来,孤零零地滚落在身侧。细小的藤蔓顺着它碎裂变形的脊骨和胸腔生长,汲取了生命力和血液,迎风开出颤巍巍的艳丽花朵。 他辨认了一下,很快通过斑驳的尸块看出这是十二年前袭击藤川家的特级咒灵之一。 还是死得太轻松了,应该再多往胸腹那里捅上百八十刀的。他这么想。 这是藤川早纪的回忆。 藤川家的先祖在北海道的祖宅布下过连六眼都察觉不到的高深结界,然而这里只是回忆,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穿过那层屏帐,进入老旧的废弃庭院。 不知道是来自哪一年的回忆,倒在雪地里的那张脸看起来是完全陌生的年龄段,比记忆里的模样老成一点,又比现在稚气年轻。 才刚跟特级咒灵大战过一场,这份通过“献祭”获得的力量似乎控制得不算好。强烈的反噬几乎已经击垮她的意识,失控的咒力在四周横冲直撞,藤蔓和树木胡乱生长,又在半空中莫名其妙地碎成粉末。 她没有哭,也没有嘶喊,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安静地蜷缩在雪地里,等待漫长的痛苦过去。 骨节发出超出负荷的的咔咔声,很快就有血从她的关节缝隙里源源不断地渗透出来,滴滴答答地把身下的积雪融化成血水,流淌到他的脚边。 有点刺眼。 他眨了一下眼睛,雪融化在他的眼罩上,让他尝到一点真实的、湿冷的感觉。 衣服是红的,眼睛是红的,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红的,这么庞大的出血量,他丝毫不怀疑她的血要流干了。 隔着整整十二年,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终于走进她的回忆里。 ——那些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过去,如今变成地以困住他为目的的陷阱,在他眼前重现了。 “……早纪。” 他在她身边蹲下来,把声音放得很轻。 “想困住我至少得是互动式的情景剧吧?你能看到我,对吗?” 她的手在雪地里冻得发红发紫,指甲因为用力抠挖地面而断裂开来,把指尖染得血淋淋的。她用那双手死死握住胸前蓝色的项链,好像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褐色的血迹缠绕在银链上,让那根链条变得像是生锈一样暗沉。她花了一点时间听懂他说的话,没有光点的眼球干涩地转了半圈,缓慢又机械地把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 然后她重重一顿。 瞳孔放大又收缩,情绪在这一瞬间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她开始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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