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在思考着狯岳那小子啥时候能醒,居然让自己年迈的师父这么为他担心伤神,她刚刚真是揍轻了,要不一会儿再溜出去重新把他揍一顿之时,对面一直沉默着的老者,忽然有了动静。 也许是因为曾任鬼杀队鸣柱,这一生扶正祛邪,荡平魑魅无数,即使因为失去了一只腿而退役,桑岛慈悟郎身上,却一直有着那种年轻人式的朝气和蓬勃。 他这一生未娶,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投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也许曾有 心动不已,想要互相扶持一生之人,也许曾有比肩并行,相约饮酒的知己好友,可到最后,他只是孤零零地守着桃山,将一个个他亲手养育长大的孩子们,送往他曾经踽踽独行的,人类社会的另一面。 就是这么一个坚强又正直,总是中气十足地拄着手杖,一脸得意地和小辈们诉说自己当年斩鬼有多么帅气逼人的老者,此时,却深深压弯了自己的脊背。 “您这是干什么!” 见月瞬间炸毛了,从榻榻米上一跃而起,赶紧跳到了一边,不敢受他这一礼。 “身为狯岳的师父,我替他犯下的恶行,向你道歉。” 桑岛慈悟郎没有在意见月躲闪的态度,只是接着说道: “老朽我啊,这一辈子,都想着为雷之呼吸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继任鸣柱的位子。狯岳和善逸,都是极有天赋的孩子,只是他们,都被自己的内心困宥住了。特别是狯岳……” 提及狯岳的名字时,他的脸上沉痛与懊恼交织,就像是一个父亲,想到自己不懂事的孩子。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我光是察觉到他的偏执,只以为他年岁还小,历练一番自然会弥补心境。却不知道,这孩子他……早已偏执入骨了。 即便如此,他是我徒弟这件事,永远也不会变。 虽然难以启齿,可是,老朽不得不豁出这张老脸来求你。竹之内小姐,哪怕你将他赶走也好,废了他也好,甚至将他双手手筋挑断,余生再也无法握刀也好,至少,留下他的一条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桑岛慈悟郎甚至不敢直视见月的眼睛,难言的羞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在乞求受害者放过陷害她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脊背,弯得更深些。 “若他今后再做下这等事,老朽必将亲自清理门户。”再切腹谢罪…… 后半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见月内心五味杂陈,说实话,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唯一没想过,对方竟然会选择直接相信她,并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只为了留得弟子的性命。 狯岳啊狯岳,你何其幸运,能够遇到这般真心疼爱你的师父。 “桑岛先生,你又何必如此呢。” 她低低叹了口气,将这位满脸沉痛羞愧的老人家,扶了起来。 “我本就没有想过杀了狯岳,只是略施惩戒罢了。再者,当初他还不是你的徒弟呢,这怎么也怨不到你呀。” 桑岛慈悟郎苦笑一声,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一道贯彻天地的闪电打断,略有些昏暗的内室,在那一瞬间照的通明,纤毫毕现。 这道闪电还没有完全消失,寰宇之间又传来一声闷响,似有无形的钟声敲散混沌,清浊始开。 见月有些愕然,这闪电和雷鸣如此相近,恐怕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她心念一动,极目远眺,果然,在一个熟悉的方位,发现了一缕焦烟,缓缓升起。 “内个,桑岛先生啊,现在先别管狯岳了吧。” 她转头看向桑岛慈悟郎,慢吞吞地开口问道: “你知道,善逸今天偷偷躲哪儿去了吗?” * “善逸啊啊啊啊!” 等到见月和桑岛慈悟郎赶到悬崖边的时候,原本那株枝繁叶茂的大桃树,此时已经被雷电劈的枝叶尽毁,隐隐散发着股焦味儿。 而焦黑的土地上,躺着个还冒着烟儿的人形生物。 桑岛慈悟郎吓得拐杖都要拿不稳了,前任鸣柱的实力,在此刻展露无遗,只见他将那只完好无损的左腿往地上一蹬,借着反冲力,空气中像是凭空出现了又一道闪电,直冲冲得往善逸所躺的地方劈去。 “善逸啊!!!你不要吓爷爷啊!!!” 老 爷子速度奇快,冲刺带起的风还在见月的额角停留,他就已经赶到了案发现场。 见月幽幽跟在后头,眼瞅着桑岛慈悟郎捞起疑似七分熟的某焦炭,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检查,分外淡定,表示不着急。 她的念线跑得她快多了,早在他们赶来的路上,就感知到了善逸的情况,并且确认其生命体征非常稳定,不存在生命危险,她才放下担心,开始佛系模式。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 唔,小哭包被雷劈,这种桥段怎么那么耳熟呢?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伴随着穿越、重生、开金手指、开窍或者直接嘎掉,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了。 善逸觉得自己全身都麻麻的,像是有无数股电流在他体内游走,这种酥麻甚至让他控制不住身体,不时抽搐一下。 等到这阵麻意退去,涌上来的,是极度的痛苦。 好难受,呜,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好想哭…… 他感觉到脸上忽然滴落了一滴水珠,还带着点温度的水珠,顺着他被烟熏黑的脸颊往下流淌,留下一道浅白的辙痕。是下雨了?还是他无意识地哭出来了? 他不知道,但这水滴确实唤醒了他朦胧的意志,让他想要睁开眼,再看一眼这世间。 “咳,咳。”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呼唤,善逸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将堵在气管里的尘埃和黑灰统统咳了出来,良久,才勉强平复呼吸,睁开眼看向抱着他的人。 “爷爷?” “嗯,我在。” 桑岛慈悟郎没有急着问什么,只是默默,将他又重新抱在怀中,像安抚孩童般,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脊背。 “没事了,善逸,没事了。” 虽然对方背对着她,可见月就是知道,桑岛先生……哭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坠落的一滴泪水,可以她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如此近的距离,还是瞒不过见月的感知。 但对方既然无意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出来,她也没必要宣扬出去。 这一天,对桑岛先生来说,过得大概也很不容易吧。 毕竟打雷过后,总会有倾盆大雨呀……
第一百零七章 善逸这小子虽然平日里哭哭唧唧, 一副小怂包的样子,但他的回复速度, 倒还称得上不错。 至少比他师兄恢复的快。 当他养好被雷劈之后的伤势, 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狯岳还在养伤呢。 当然,他们两个, 一个好吃好喝,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另一个则是每天被打的鼻青脸肿,刚能下地就又被拎去演武场。 那天善逸被雷劈后,桑岛慈悟郎将他安顿好, 就带着狯岳,一脸严肃地进屋内谈话去了。 鉴于这是他们师徒二人的事, 见月虽然好奇, 但也没有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留在外间照看短暂醒来, 接着又因为体能消耗过多而昏睡过去的善逸。 只知道他们师徒二人进里间谈了许久,谈到月都已上中天了,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桑岛慈悟郎的脸色并不十分好, 虽极力控制住, 但也难掩怒气,出来后对着她点点头, 就径直带着狯岳前往了武道场。 跟在后头的狯岳低垂着脑袋,毛茸茸的脑袋差点都要埋进自己的胸口了。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见月, 见她没有看自己,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又莫名觉得委屈。 大人和老头子说了他曾经做下的事, 是不是代表她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总是对他不假辞色,反而对着那个废物温言细语。 他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善逸,虽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头发怎么变成了金黄色,但内心不断滋长的嫉妒和隐隐的恐慌,下意识让他寻找一个人来迁怒,以宣泄内心的不安。 见月他是万万不敢怨恨的,桑岛慈悟郎作为他的师父,实力强横,狯岳虽因为觉得他偏心那个废物而略有不满,但面上表现出来,还是非常尊敬对方的。 在场几人,他唯一能迁怒的,也就只有善逸这个总是眼巴巴上来讨好他的好欺负师弟了。 也就是在此时,见月目光一转,将视线投到了位于后方的狯岳身上。 他没反应过来,眼神还在凶狠地盯着善逸看,等到意识到大人在看着他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凶相,悉数被见月看在眼里。 狯岳僵住了,生硬地扯回视线,再一次将头埋进了胸前。 完蛋了,被大人看见他丑恶的样子了,她从此以后,会不会更讨厌他! 一想到可能会被大人遗忘,被抛弃,他只觉得世界像是要崩塌了似的,一切都变为黑白两色。 一直到走出院子,狯岳都不敢再看一眼见月,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对方一早就将视线收了回去,半点儿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记忆回笼,此时此刻,见月正和伤势刚好的善逸,在檐廊底下吃桃子。 阳光正好,温暖而肆意,热情地怀抱住大地,穿梭过葱葱树影,大小不一的光的碎片,撒得树荫下正专心吃桃的人满头满脸。 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加显得璀璨,像是金子般闪闪发光。 见月终于没忍住,伸出了罪恶的手,趁着对方专心吃桃,没留意到她,一把扯住了善逸的头发,然后揪下来了几根。 善逸??? “呜,哩干嗦莫(你干什么)。” 正吃得欢快,嘴里塞满了清甜的桃肉的某金毛一脸疑惑,如是说道。 “没什么。” 罪魁祸首淡定地收回爪子,拿着罪证——头发,在手中仔细观察。 科学奇迹啊! 为什么被雷劈头发会变成金黄色啊!!! 这个世界到底是归牛顿管,还是他弟弟牛掰管? 虽然见月从前也知晓,罹患某些疾病和长时间接触某些化学物品时,发色也会变化,但是从 纯黑到灿金,怎么样都觉得很离谱吧! 由于见月盯着自己头发的时间过长,善逸不禁觉得有些忐忑,连手里还在四溢着清香的桃子,都不香了。 他嗫嚅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竹之内小姐,金色的头发,是不是很奇特,很难看啊?” 竹之内小姐是黑发,师兄也是黑发,爷爷现在虽然头发花白,可年轻的时候,也拥有一头黑发,只有他……格格不入。 “呵,小子,你对奇特,一无所知。” 迎接他的,是见月毫不客气的一声冷笑。 你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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