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嫂却越过花荣,直接走到孙立跟前,将他上下左右打量半天,阴阳怪气地问候:“哟,大伯,前番请你好几次,不肯来赏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不好意思,小妹刚刚练了一场,手臂酸痛,没法行礼,伯伯别见怪。” 梁山诸人这才意识到:“哎,你们是亲戚?不早说!” 细看这孙立,也是一副国字脸,跟顾大嫂的老公孙新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多了一副络腮胡。 孙新在一旁懊丧,跟他哥哥脸对脸,叹口气,脸上明白写着“跟我没关系”。 有那大胆的赌匪小弟,轻声介绍:“孙提辖和我们掌柜的孙新是亲兄弟,都是琼州调来的军官子弟。陷在牢里的解珍解宝,原是他俩娘面上的姑舅兄弟。我们老板娘又是解珍解宝爷面上的的表姐。对了,牢里的那位小节级乐和,就是今日给我们老板娘求情那位,也是孙提辖的妻舅,他的姐姐乐大娘子,嫁与孙提辖为妻……” 饶是阮晓露已经猜到,顾大嫂在登州城如此嚣张,必然得了公权力庇佑;但听完这一圈亲戚关系,还是头大。 “所以这堂堂的登州兵马提辖,弟弟和弟媳在城外开黑赌场,后院里宰牛卖肉,小舅子在牢里当差……” 难怪李俊说,这登州城里官匪一家,当官的都有黑`道背景。就看这孙立,一人吃皇粮,顺带解决了各位亲朋好友的就业问题,果然是错综复杂,黑恶连根。 而且这亲戚关系,只要他们不说,谁也瞧不出来。只有在出事的时候,才能显出亲缘威力。 阮晓露忽然问:“那解珍解宝也是孙立的表弟,孙提辖为何不救?” 孙立环顾这一屋子陌生人,又看看顾大嫂,有些委屈地说:“解珍解宝得罪的那个毛太公,在城里势力更大,女婿是本州的六案孔目,又跟知府大人是同乡好友。知府本就忌惮我,早就把本案做死,我何尝不急?也在凑钱营救……” 顾大嫂连连冷笑:“等你凑够钱,我兄弟早被他们碎尸万段。” 梁山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一般想: 黑,真TMD黑!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勾连作恶。老百姓的生死福祉,在他们这里,大不过人情关系的分量。这官比匪还黑! 孙立跟这帮人是亲戚不假,但这亲戚也分三六九等。比如顾大嫂夫妻,开着赌场,赚着黑钱,也能让孙立沾点油星。偶尔有搞不定的疑难杂案,也能从她这里得到点情报。有不便出手的事,也能管她借几个流氓——官匪互帮互助,礼尚往来。 但解珍解宝性格内向,宁可猫在山里跟野兽为伍,也不愿进城去攀这个黑恶关系网。孙立跟他们的交往也不多。得知他们被陷害,优先想着花钱消灾。顾大嫂邀约他一起暴力救人,他用各种理由推脱。犯不上以自己的官位前程来冒险。 “那不正好。”阮晓露一拍巴掌,“反正知府不信任你,你还给他卖命作甚?解珍解宝只是跟毛太公吵了一架,用你的良心掂量一下,换你是知府,你会判他们死罪吗?如果不会,你凭什么要跟在这个颠倒是非的王八蛋手底下干活?” 花小妹插话:“你看我哥哥,原先也是军官,被文官排挤得活不下去,本事施展不开,还经常违心办事,过得无比窝囊,干脆反上梁山,如今在济州府行侠仗义,英名远播……” 花荣脸蛋一红,赶紧让妹子住嘴:“自卖自夸,不嫌寒碜?” 顾大嫂焦躁:“伯伯就这么舍不得一个官位么?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帮忙,我一样会去救我兄弟,到时免不得牵连伯伯,别怪我没提醒!” 孙立青白着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本来一个顾大嫂就够难缠了,如今居然还跟外地土匪联手,给他来了个先斩后奏。孙立喃喃骂了几句,却不敢翻脸。 阮晓露看出来了,顾大嫂说得没错,孙立还就是舍不得一个官位。 当官多舒服啊,不仅幸福一人,还能造福一大家子。一个兵马提辖的身份,足够他在登州这个边陲小城呼风唤雨。 但大家的正义感也有限。这世道混乱如斯,官也好,匪也罢,独善其身已经很难,不乱祸害好人就称得上是个侠。 阮晓露等各方杂音渐歇,走到孙立跟前。 “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干那些要你丢官的事。”她温言道,“只要在我们行动之时,你袖手旁观即可。找个理由称病告假,自己弄个训练受伤,或是临阵假装败阵,应当都不是难事。等事成以后,你依旧可以当你的兵马提辖,梁山泊也可以把你当朋友,日后江湖上遇见,不给你使绊子。” 梁山诸人也纷纷表态:“保证不在你的上官同僚面前泄底儿,放心!” 孙立沉默半晌,苦笑:“我也没得选啊。” 这便是他的表态。众人欢呼,小弟们争相给孙立敬酒。 顾大嫂也高声道谢。 自从解珍解宝失陷以来,她就一直想找亲戚孙立帮忙。奈何孙立推脱公职在身,几番请不动。这次居然让一群外地佬给搞定了,不由她不欢喜。 孙立不插手,此事的赢面又大了三分。 顾大嫂将几个赌桌拼起来,捞了把骰子牌九,摆了个简单的登州城防图。 地头蛇和空降部队混杂而立,一点点推演各种细节。 …………………… 孙立一直在旁边喝闷酒,听了那么一刻钟,忽然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 “不够。” 大家吓一跳:“什么不够?” 孙立:“据我所知,年初本路安抚司差澄海三百人往密州屯驻,府尹去信催了好几次,密州那边终于放人,定在近日返还,回府城报道……” 孙立说完一句,面色如常,又喝一口酒,抿着嘴,品了半天滋味。 大家互相看看,皱起眉头。 阮小五:“说人话!” 花荣好脾气,轻声解释,原来登州地近北虏,是海防重镇,本应屯驻重兵。但朝廷军费紧张,经常随意抽调登州驻防,以添补临近州府。 “譬如当年我们清风寨,匪患严重时,也曾借过登州的军马。登州那边催着要还,当时那知寨刘高耍尽赖皮,又欠了饷,也拖了大半年……”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守卫松懈惰废、驻军缺斤短两,此时的登州府,在梁山这些资深土匪眼里,也是个森严险恶的去处。 如果真如孙立所说,还有三百驻军即将赶回,万一跟这队精兵撞上,整个任务棘手加倍。 这次飓风营救,人数少,难度高。哪怕有一人伤亡,对梁山来说,也是重大损失。 要尽量将风险减到最小。 李俊忽然发言:“我有办法。” 大家齐齐看向他。 “只是风险颇大,因此犹豫未决。”李俊道,“但既有撞上守备军马的可能,如今又有多位豪杰相援手,也许可以一试……” 阮小五打断:“说重点!” “我需要一位精习水性、武艺娴熟的同伴,和我一道驾船行事,三天之后归来,再听候调度。”李俊蓦地转头,“五郎可愿相助?” 阮小五 虎着个脸,被问个措手不及:“我?” 这一路,他只管保护妹子,出力杀人。谋略诡计并非他所长。 其余人也按捺不住好奇:“要去干嘛?” 李俊简单道:“若能得手,可令城中不攻自乱,其余人或可战斗得轻松一些。五郎?” 阮小五这回听明白了。这“其余人”里,显然也包括自己妹子。 “你当我怕了?”阮小五活动肩膀,笑道,“走走走,回头细说!”
第134章 天色黑暗, 大家在赌场酒店歇了。 顾大嫂说到做到。不仅跟梁山化敌为友,而且一跃成为江湖好盟友。她令自家小弟另寻宿处,给梁山救人小队集体升了房, 人人分了个宽敞标间。晚饭也换了个厨子,做得跟梁山大食堂媲美。 然后宰一只鸡, 共饮一碗结盟酒。 “为了咱们兄弟, 全力以赴!干!” 酒足饭饱,阮晓露打了桶免费井水, 给花小妹分了一小半,自己洗洗搓搓, 总算洗掉了白天的乞丐妆, 盆里全是泥灰。 一天累到晚, 总算进展颇大, 看到了救人的曙光。她心情大好。 她溜溜达达, 打算找个地方练两组腿。今儿俯卧撑做太多, 有点头重脚轻。 经过一个房间时, 感觉里面有些异样的声音。有人在低沉地喘息。 “五哥?” 她推门就进, 一低头,吓一跳。 “四十八,四十九, 五十……” 只见偌大一间房,凳子上没人, 炕上没人,唯有地上一横一竖,趴着两条赤膊大汉, 阮小五跟李俊正在比俯卧撑! 显然,白天看女子组比赛还不够, 自己也想亲身试一试。 “五十一,五十二……妹儿,起开点,别踩我头发!……五十四、五十五……” 阮晓露哭笑不得,跳上炕,拨开阮小五的被褥,盘腿一坐。 “男女肌肉量不一样,没什么可得意的——好啦,算你们比我强,强多了,望尘莫及。大哥们都收了神通吧,明儿还有任务呢。” 两个不为所动,“六十八、六十九……” “正好阮姑娘当个裁判。”李俊面不改色气不喘,盯着地上一只蚂蚁,闲聊似的说,“谁赢了,明儿船上听谁指挥。” 阮小五也压着呼吸,故作轻松地道:“当然是听我的。你汗都滴下来了。七十三、七十五……” “五郎该歇一下。你数都数错了。” “你的蚂蚁都淹死了,阿弥陀佛……” 阮晓露靠墙长叹。 男人哪。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两个大汉如狼似虎,交替起伏,肩背部肌肉线条涌动,非常赏心悦目。 阮晓露都看困了,一个大呵欠。 连续俯卧撑的世界纪录好像是一万多个,按他俩的速度,比到明天也比不出结果。 “加点难度如何?赶紧分胜负。”她灵机一动,笑道,“试试钻石俯卧撑,双手靠拢在胸前。像我这样……” 她趴在炕上简单示范。 两人兴致勃勃地调整姿势,双手聚拢,肱三头肌鼓得更明显。 但同时难度更大,对上肢力量要求更高。 两个人全身紧绷,谁都不甘示弱,顷刻间又是十来个。 阮晓露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击掌俯卧撑。挺身的时候双手在空中击掌。” “单臂俯卧撑。一只手放背后。” “水平支撑俯卧撑。把脚抬起来,悬到空中。对,只靠双手撑地。这个我做不来,你们意会。来来来!加油上!……” …… 不就是俯卧撑吗,她熟知几十种花样。有的自己难以做到,今日正好让别人挑战。 变着法子折腾几次,外星人都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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