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强扶弱,善待妇孺。殴打妇女,军法从事!” 晁盖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最近制定的新规。让她也奉为圭臬,编成口号了。 虽然听起来不如前面几句那么顺耳,但……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喊去吧。 晁盖宽容地呵呵一笑,转过身,面前跑来个喽啰,喘成牛,喜气洋洋地朝他拱手。 “报——公孙道长的法阵,修好了!”
第26章 公孙胜的法阵修好了! 消息传得比孙悟空的筋斗云还快。 ——准确说来, 这护山法阵离“修好”还差得挺远。梁山地势辽阔,气场宏大,任何工程都不能一蹴而就。 公孙胜自从上山以来, 就张罗着修护山法阵,说是能改善水土、呼风唤雨。官军来了起大雾, 让他们一个个成睁眼瞎。 这说辞有多少人信, 谁也不好打听;但在公孙道长的安排之下,山上各处贴了符咒门神, 偏僻的地方还埋了镇鬼的法器,让人特别安心, 小喽啰巡夜都有胆气。 修法阵的工程神圣而秘密, 公孙胜不让别人来, 每天自己动手。为此, 也没工夫下山抢劫, 也不经常去校场操练, 例会也时时请假, 大家都十分理解, 考勤表里干脆把他的名字给划掉。 但是半年了,这法阵还是影儿都没有。有那较真的就开始嘀咕,道长不会是在趁机偷懒摸鱼吧? 今日之事, 堵了所有人的嘴。 一夜疾风骤雨,一道炸雷打在施工现场。日出时分, 那大坑里青烟冲天,祥云缭绕,住得近的都看见了。 大伙不约而同去围观。等了许久, 公孙道长黑着俩眼圈出来,告诉大家, “法阵”初有成效,欢迎参观。 十几个人呼啦涌进工地。 “娘了个皮……” 土坑里埋着一个坛子,盖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叠金光灿灿的蒜条金,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公孙胜很淡定:“大约是当地土地不愿在此修阵,因此献出黄金,请咱们好汉高抬贵手,换个地方开工。” 晁盖半信半疑:“土地爷还怕咱凡人?” 公孙胜微笑:“兄长上应星宿,非凡人也。” 然后飘然而去。 吴用有点疑惑,趁旁人不注意,蹲下去查看那坛子。 金子用白绸布包着。绸布一角似 乎绣了个“王”字。 “不会是王伦以前埋的吧?”吴用思忖。 王伦死得突然,死后山寨公库空虚。有没有可能,他藏着私房钱,没人知道? 吴用正推理呢,眼前一花,金子没了。 晁盖一脸喜洋洋,指挥人把金子给抬出来。 甭管什么金子来历,那是活生生的钱哪! 这钱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多,统共五百两左右金子。跟十万贯生辰纲比,约莫只有二十分之一“纲”,小巫见大巫。 但是山寨又有钱了! 这梁山土地爷也跟别处的不一样,仗义疏财,出手阔绰,是个神仙中的好汉。 晁盖雄心大略,心中规划很多:聚义厅整修、宿舍翻新、水军扩容、再养一批战马…… 不过首先,有一件事要做。 他从坛子里拣出一小把金条,郑重地朝身边人晃了两晃。 晁盖严肃道:“去年,宋江兄弟甘冒奇险,通风报讯,方能让我等逃脱追捕,前来梁山落脚。这个大恩一直未报。如今天降横财,咱们不可擅专,必须给宋兄弟也留一份。还有朱仝、雷横两位都头,都要重谢。” 老大哥发话,吴用只能点头。 “大哥真是重情重义!” 梁山规矩松,这一大笔横财的用途,用不着讨论通报,老大哥一个人就决定了。 不过问题又来了。宋江眼下好好的在郓城当公务员呢。要找他,派谁去? * 十几个人近前立定。晁盖微笑着朝大家拱手致意。 阮晓露:“原地休息。” 今天山上都在传闻挖出了宝,晨练小组一致决定绕个路,来瞧个热闹。 来得正是时候,金子刚被收起来。大家觑到一眼金灿灿的光,不虚此行。 阮晓露一眼看到老大哥手里还攥着两块金子,顺口笑问:“这是要拿去干嘛呀?” 换了别的绿林人士,可不敢对自家老大这么没上没下的。阮晓露不守这江湖规矩,晁盖也不跟小女孩计较。 他清一清嗓子,从夺取生辰纲开始,把宋江如何帮了他大忙,救了整个梁山原始团队的命,来龙去脉诚实地讲了一遍。 其实这故事,作为梁山最典型的集体主义教育材料,领导们在各个场合已经讲了无数遍,小喽啰都快背熟了。但晁盖每次宣讲,喽啰们还是满怀敬畏,洗耳恭听。谁开小差,谁就得挨骂罚站。 晁盖意犹未尽地讲完,末了说,之前山寨财政拮据,未能报答宋公明大恩。如今有钱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必须给他送点真金白银,才说得过去。 最少一百两金子,才能报答宋公明的大恩大德。 晁盖说着说着,看着眼前的长腿大姑娘,心生一计。 “我们兄弟身上皆有公案。若进城进县,只怕惹做公的眼。只有姑娘身上清白……” 阮晓露一听就明白了。妈耶,让她去给宋江送金子? 只是晁盖话没说一半,就停了。吴用摇个扇子挡着脸,拼命朝他使眼色。 老大哥也忒不讲究了,这种事当然要派自家心腹兄弟来啊! “这个嘛,毕竟是巨额钱款,树大招风,拿着容易出事……” 这话半是对着晁盖说的,半是提点对面这个憨闺女。 一百两金子,老大敢给,你敢收?? 阮晓露一听,有道理。这活有点烫手。 虽然说多劳多得,多立功才有话语权,但是,被北方第一黑老大当成“心腹”也未必是啥好事。 万一这金子路上丢了,算谁的? 于是顺水推舟地推辞:“我、我没见过那个宋公明。万一认错了人,送错了礼,咱血亏啊大哥。” 晁盖虚心纳谏:“也是。那就……” 吴用抢话:“让刘唐兄弟去吧。” 晁盖同意。 他又跟晨练小组的成员聊了两句,发现确实在体格上都有进步,勉励一通,大伙吵着要走。 “一会儿还有个俯卧撑比赛,要赶在林教头操练之前!赢了的有阮姑娘炸的鱼干吃!大哥俺们走了!” 晁盖回礼:“对了,你们一会儿经过院舍,把刘唐兄弟叫来聚义厅,我有事吩咐。” 晁盖出行喜欢低调,不像王伦那么前呼后拥的。导致他有时候心血来潮想传个令,发现身边没人可用,很是尴尬。 这晨练小组倒是雷打不动,路线固定,山上哪哪儿都跑到,适合传话。 大家吆喝着走了,晁盖抚须微笑。 年轻人哪,真是精力旺盛,真好…… * 一个时辰的晨练完毕,大家各回各家:罗泰带着一帮喽啰去操练,何成回水寨修船,白胜去聚义厅报到,齐秀兰去酿酒作坊视察昨天的酒曲。 阮晓露回到客馆,正好看到船回码头,带来今天水寨卖鱼的收成:三十斤粮食,二十斤猪肉,一罐子粗盐,几匹布,还有—— “这啥,”阮晓露皱眉,“蛐蛐儿?” 蛐蛐笼子上里夹着一张李小二请人写的字条,说不好意思,今天市场冷清,只觅到这么多货,阮姑娘恕罪。 起初,阮晓露代表梁山水寨去市场卖大鱼,是为了换钱配时疫的药。如今大家不用吃药了,她就请李小二做中间人,每次换点生活必需品,运回山上,仓库里充公。 因着这个便利,给老娘阮婆婆置办了合适的冬衣被子。她自己也找鞋匠新做了一双皮革越野跑鞋,免得布鞋伤脚。 至于这东西换得值不值,是不是等价,阮晓露也管不得那么细,差不多就行。总得给李小二一点个人发挥的空间。 今天李小二大约是找不到等值商品了,抑或是老实人学会了耍滑,居然拿蛐蛐儿凑数。 虽说此时市井中流行斗蛐蛐儿,一只好蛐蛐也能值不少钱,但难道李小二以为,梁山上的大哥喜欢看虫子打架? 阮晓露思前想后,找支笔,扯张纸,开始列单子。 按照优先级,把最需要采买的东西排列一下。 粮食、肉类、药材、酒曲…… 她刚来到古代的时候,一不会毛笔字,二读不懂文言文,跟寻常文盲没什么区别;如今生活安稳,她积极“扫盲”,管吴学究借书借笔,山寨的犄角旮旯里找出几本破书,总算自学出个半瓶子醋,如今也能划拉不少字。 不求笔底生花,能表达个意思就够。 至于还有许多不会写的繁体字……用错别字凑,实在不行简笔画,劳动人民总能想出办法。 她正划拉呢,有人咚咚敲门。 “妹子,”阮小二有点警惕地推了推身边的大汉,“有人找你。” 门缝里挤进来一头红毛。刘唐扭扭捏捏,朝她咧出一个毛躁的笑。 寒暄半天,刘唐才表明来意。 “……姑娘,听说水寨这儿,有……有出泊子的船?能去集市换东西?” 水寨管事的是阮小二。很显然,刘唐“慕名而来”,先去问阮小二,吃了个瘪。阮小二才不会管这种后勤内务的杂事。 这才把他引荐给六妹妹。阮小二还不太乐意,生怕这红毛把妹子给吓坏了。 有哥哥在,阮晓露怕啥。她指指手里的清单:“是啊,有。不过大哥来得不是时候,前一艘船刚回港,下一艘要十天以后。” “十天可以,可以,俺等得。”刘唐忙道,“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在单子上加两样东西?山上没有。” “代购啊?”阮晓露二话不说,重新摊开纸,“成,得交钱。” 刘唐:“……” “我开玩笑。要什么?” 羊毛薅到梁山好汉身上,那不叫薅羊毛,叫捋虎须。 刘唐跟她交情浅,趁这机会拉近关系。 “妹子爽快人。”刘唐也不客气,“俺要醋浆、乌豆,越多越好。” 阮晓露愣神。醋浆她知道,就是酿醋的引子。乌豆…… “黑豆?” “对对对,山上没有。” “山上种黄豆,一样可以吃。” “俺就要乌豆。” 需求如此精准,阮晓露心里嘀咕,这不会是要搞封建迷信吧? 阮小二不顾刘唐做手势,在一旁嘲笑:“这是他向公孙先生求来的方子:乌豆在醋浆里煮烂,熬成膏,可以染须发。” 阮晓露恍然。 刘唐须发异色,鬓边好似挑染一撮红,苦之久矣,大家都觉得他有蕃人血统。为了这,快三十了没娶上媳妇。 刘唐早就猜到她想啥,一脸正气地辩解:“不是为别的。晁盖哥哥派俺下山公干,要俺低调,不要被做公的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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